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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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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画室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形状。
宋闻觉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素描本边缘,目光却频频瞟向墙上的挂钟。
时针从八点缓缓挪到九点,又在九点五十分的位置停滞不前,画室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安静得有些反常。
鹿言澈很少迟到,除非有急事。
这个认知像颗小石子投入宋闻觉的心湖,漾开细密的不安。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
“或许是闹钟坏了?”
宋闻觉对着空无一人的画室自言自语,试图压下心头的焦躁。
他起身走到门口,推开半扇门望向巷口。初秋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来,巷子里的石板路被晨露打湿,泛着淡淡的水光。
张奶奶家开着门,老旧的木质招牌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实在等不下去,宋闻觉锁好画室门,脚步不由自主地朝杂货铺走去。
张奶奶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择菜,看见他过来,笑着招手:“闻觉啊,今天怎么没看见言澈那孩子?往常你们俩不是一起过来的吗?”
“我也正找他。”宋闻觉在张奶奶身边蹲下,帮她把择好的青菜放进竹篮,“从八点等到现在都没见人,电话也没人接。您早上见过他吗?”
张奶奶的动作顿了顿,皱着眉回想:“没见着啊。
今早我五点多开门的时候,还特意往他家方向看了一眼,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还以为那孩子没起呢。”
她放下手里的菜,拍了拍宋闻觉的手背,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这孩子平时多准时,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你去他家看看?就在前面那栋红砖墙的老楼,三楼左手边那个门,你知道的吧?”
宋闻觉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应该没什么事吧,可能是昨晚画画太晚,睡过头了。我去叫他一声,免得他醒了着急,张奶奶,您好好养身体,我看您气色好多了。”
话虽这么说,他起身时手指却忍不住攥紧了衣角——鹿言澈的作息比他还规律,就算前一晚熬夜,也绝不会赖床赖到十点。
沿着灰色石板路往前走,红砖墙的老楼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秋风一吹,干枯的藤蔓簌簌作响,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宋闻觉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楼梯。
三楼的楼道里堆着几个破旧的纸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就在他快要走到鹿言澈家门口时,一阵模糊的说话声突然传进耳朵。不是鹿言澈的声音,也不是他妈妈的声音,而是几个粗哑的男声,夹杂着不耐烦的呵斥,隐约还能听见桌椅挪动的声响。
宋闻觉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鹿言澈家里怎么会有陌生男人的声音?他放轻脚步,一点点朝门口挪去,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里面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赶紧把钱拿出来!别以为躺着就有用!”一个沙哑的声音吼道,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砸桌子。
另一个声音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猥琐:“就是!要么给钱,要么就让头儿的儿子跟我们走,反正长得细皮嫩肉的,说不定还能赚个好价钱……”
“闭嘴!”第三个声音打断他,“先找钱!找不到钱再想别的办法!”
宋闻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鹿志彭应该是鹿言澈的爸爸,那个失联快一年的混混,没想到居然回来了。
他竟然欠了债?还让这些人找到家里来了?那鹿言澈呢?鹿言澈在哪里?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顾不上多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门板。老旧的密码门本就不结实,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门板应声而开,重重地撞在墙上,扬起一阵灰尘。
屋里的四个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他们个个都留着杂乱的胡子,衣服皱巴巴的,身上带着一股烟酒混合的臭味,眼神浑浊又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
宋闻觉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却还是强撑着站在门口,目光飞快地在屋里扫视。
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被推倒在地,茶几上的杯子碎了一地,却没看见鹿言澈的身影。
“你他妈是谁?”最靠近门口的男人站起身,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纹身,恶狠狠地盯着宋闻觉,“敢管老子的事,活腻歪了?”
宋闻觉没理会他的威胁,脚步不停地往屋里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鹿言澈呢?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鹿言澈?”另一个男人嗤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你找那小子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我问你们他在哪儿!”宋闻觉的情绪彻底失控,冲上去就要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他平时看着温文尔雅,可真动起手来,力气却不小。那个纹身男人没防备,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操!还敢动手!”纹身男人彻底怒了,挥起拳头就朝宋闻觉脸上砸来。
宋闻觉下意识地偏头躲开,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起一阵风。他趁机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力往旁边一拧,男人立刻痛呼出声。
其他三个男人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人从背后抱住宋闻觉的腰,另一个人挥拳打向他的肚子,还有一个人则抄起旁边的椅子,就要朝他身上砸。
宋闻觉被牢牢抱住,根本无法躲闪,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但他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攥住纹身男人的手腕,疼得对方不停咒骂。
“一群畜生!”
真不公平,1V4。
“都住手!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虚弱声音突然从房里传来,宋闻觉和那几个男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朝房里看去。
鹿言澈艰难从房里出来,目光扫过屋里狼藉的景象,又落在被几个男人围攻的宋闻觉身上,最后定格在那几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脸色瞬间沉下来。
“爸,你欠多少?”鹿言澈咬着牙,走到宋闻觉身边,一把推开抱住他的男人,“呵,你还是有点胆子,八百万!”
“当初明明说好了是六百万,怎么变成八百万了?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利息!”纹身男人抢先开口,揉着被拧疼的手腕,恶狠狠地说,“这么久没还,当然要算利息!要么现在就把八百万拿出来,要么就跟我们走一趟,让你……”
“休想打我儿子主意!我儿子只能我自己决定!”
那几个男人被鹿志彭的气势震慑住了,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头儿会拒绝,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人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沙哑声音的男人才勉强开口:“好吧。”
那几个男人看了看宋闻觉的表情,又看了看鹿志彭坚定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身份证,恶狠狠地说:“好!兄弟们走吧!三个月后,我们还会来。如果到时候你还拿不出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他们又狠狠瞪了宋闻觉一眼,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宋闻觉和鹿言澈,还有满地的狼藉。宋闻觉揉了揉肚子,像这种轻伤对他来说一点没事。
“言澈…”宋闻觉抬起头,目光看着房门口站不稳的鹿言澈。
鹿言澈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带着哭腔的声音发出来:“宋闻觉…呜呜…我没事…那些人走了吗?”
“我在!我在!”宋闻觉的心瞬间揪紧,连忙跑过去抱住鹿言澈,“那些人已经走了,你不用害怕了…”
宋闻觉抱的手颤得厉害,低头看,鹿言澈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吓坏了。
宋闻觉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少年的手冰凉冰凉的,还在不停地发抖。“别怕,没事了,我来了。”
鹿言澈抬起头,看着宋闻觉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宋闻觉…我好害怕……他们说要抓我,还要让我去抵债……我爸他怎么会欠那么多钱……还有…还有我好痛…好痛…”
宋闻觉轻轻摸着鹿言澈的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才发现鹿言澈的背有伤痕…
他能感受到怀里少年的身体在不停颤抖,心里又疼又气——疼鹿言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气那些人竟敢如此欺负一个学生,更气鹿志彭不该把这么大的压力转嫁到家人身上。
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安抚好鹿言澈的情绪。他轻轻推开鹿言澈,帮他擦去脸上的眼泪,柔声说:“好了,不哭了。有我在呢,我会想办法的。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先去医院看看吧…”
鹿言澈点了点头,紧紧抓住宋闻觉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鹿言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却不再是害怕的泪水,而是带着一丝委屈和期待。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宋闻觉的手。
不管鹿志彭欠了多少债,不管未来会遇到多少困难,他都会陪在鹿言澈身边,帮他一起度过难关。
他看向窗外,阳光已经越过了屋顶,照进了卧室,给这个刚刚经历过混乱的房间带来了一丝温暖。
或许未来的路会很难走,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能走过去。
看来后面的一个星期鹿言澈是不能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