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没事了有我陪你 ...
-
下雨了，宋闻觉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那是鹿言澈的。
清早就下雨。
黑色轿车在雨里的柏油路上疾驰，雨刷器疯狂左右摆动，却始终刮不干净挡风玻璃上的水幕，就像他此刻混沌的思绪——半小时前在家里看到的画面，至今还在视网膜上灼烧。
鹿言澈蜷缩在宋闻觉怀里，浅色衬衫被划破好几道口子，小臂上那道最深的伤口正汩汩往外渗血，染红了他垂在身侧的指尖。
当时宋闻觉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时，还能感觉到怀中人轻得像片羽毛，后背抵着的布料湿冷一片，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
“疼吗？”宋闻觉腾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鹿言澈的额角，那里有块明显的淤青。怀里的人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只是往他温暖的颈窝又缩了缩，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还好……宋闻觉，别开太快了。”
宋闻觉喉结滚了滚，把车速稍稍降了些，掌心却攥得更紧。
他认识鹿言澈才两个多月，从资助这个家境贫寒的美术生读大学，到看着他一点点从怯生生的少年长成挺拔的青年，从来没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模样。
急诊室的灯光亮得刺眼，宋闻觉抱着鹿言澈冲进去时，护士立刻围了上来。
他小心地把人放到诊疗床上，看着医护人员递来纱布按压伤口，听着鹿言澈倒抽冷气的声音，心脏像被刀扎，钝钝地疼。
“先清创缝合，然后做个CT，排除颅内损伤和骨折。”穿白大褂的医生快速检查完，抬头看向宋闻觉，“你是家属？”
“我是他朋友。”宋闻觉没犹豫，这个身份他虽然没对外说过，但在鹿言澈需要的时候，他必须站出来。
他看着护士把鹿言澈推进处置室，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湿气，让他胃里有些发紧。
他靠在墙上，掏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让对方立刻去查旧仓库的监控——鹿言澈说去那里取同学寄存的画具，怎么会突然受伤？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处置室的门开了又关，宋闻觉在走廊里站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医生拿着CT报告走出来。
“伤口已经缝合了，一共七针，深及皮下，再深一点就伤到肌腱了。”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CT显示颅内没什么问题，但他有轻微脑震荡，而且左臂有软组织挫伤，需要留院观察至少一周，后续还要做康复治疗，避免影响手臂活动。”
宋闻觉的心沉了沉：“住院？他下周有专业课，还有期中作业要交。”
“现在不是考虑作业的时候。”医生把报告递给她，“他现在身体很虚弱，而且脑震荡需要静养，万一出院后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很容易耽误治疗。你要是担心学业，可以让学校那边协调一下，先申请缓考或者延期交作业。”
宋闻觉捏着报告的指尖泛白，他当然知道身体重要…
他走到病房门口时，鹿言澈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盯着自己缠满纱布的左臂发呆。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映着他苍白的脸，看起来格外单薄。
“在想什么呢？”宋闻觉放轻脚步走进去，把刚买的热粥放在床头柜上。
鹿言澈转过头，看到他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把另一只手藏到被子里——那只手的指节上也有擦伤，只是没那么严重。“宋先生，我……”
“医生说要住院一周。”宋闻觉打断他，坐在床边，打开粥碗的盖子，热气瞬间弥漫开来，“我已经给你学校打了电话，找了你们系主任，请假的事不用你操心，作业也跟老师沟通过了，等你出院再补。”
鹿言澈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点委屈：“可是期中作业很重要，会影响绩点的。”
“绩点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宋闻觉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先把白米粥喝了，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鹿言澈看着他递过来的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喝了。
温热的白米粥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他知道宋闻觉是为他好，可他还是觉得麻烦——从高中到大学，宋闻觉已经帮了他太多，学费、生活费，还有上次的投资…如果不是宋闻觉愿意支持，像他这种普通人的身份，估计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影帝。
他欠他的，太多了。
“宋闻觉，这次的事……”鹿言澈小声说，“可能是个意外，你别太麻烦了。”
宋闻觉喂他喝粥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意外？手臂上的伤口是刀划的，额角和背的淤青是被打的，这叫意外？”
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怒意，不是对鹿言澈，而是对那些伤害他的人，“你不用管，我清楚。”
宋闻觉看他沉默的样子，心里也软了下来。
他知道鹿言澈的顾虑，这孩子从小就习惯了忍气吞声，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放下粥碗，轻轻摸了摸鹿言澈的头发，声音放柔：“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鹿言澈的睫毛颤了颤，眼眶突然有点红。他别过头，看向窗外的雨，小声说：“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宋闻觉笑了笑，拿起手机，“我再给你买点水果，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宋闻觉，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吧。”鹿言澈说，“我自己可以的。”
“我不忙。”宋闻觉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在这里陪你。”
鹿言澈还想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言澈，你在里面吗？”
是李原洲。
鹿言澈愣了一下，赶紧说：“原洲，我在。”
门被推开，李原洲拎着一个果篮走进来，看到病床上的鹿言澈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床边，盯着鹿言澈的手臂：“你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住院了？”
李原洲是鹿言澈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大一就认识，经常一起泡画室。
今天早上李原洲还约鹿言澈去取画具，结果鹿言澈说自己先去，让他晚点过去，没想到下午就接到了宋闻觉的电话，说鹿言澈住院了。
“我……”鹿言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闻觉站起身，走到李原洲身边，递给他一瓶水：“他昨晚…遇到点意外，手臂被划伤了，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周。”
李原洲接过水，没喝，眼神里满是担忧：“意外？什么意外能把手臂划成这样？是不是你爸干的？”
鹿言澈没想到李原洲会直接说出来，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原洲，别乱说，就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李原洲皱着眉，“张弛上周就跟你叫板了，说要让你好看，不是他是谁？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报警！”
“别去！”鹿言澈急了，想坐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宋闻觉赶紧扶住他，对李原洲说：“这事我已经在查了，你先别激动，别让言澈担心。”
李原洲看着鹿言澈疼得发白的脸，也冷静了下来。他坐到床边，叹了口气：“言澈，你就是太老实了，别人欺负到头上了都不知道反抗。”
鹿言澈低下头，没说话。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他没那个底气。
“好了，别说这些了。”宋闻觉岔开话题，“你晚上还有课吗？要是有的话，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我跟老师请假了，今晚我在这里陪言澈。”李原洲说，“你公司不是还有事吗？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宋闻觉看了看鹿言澈，又看了看李原洲，犹豫了一下。他确实还有个会要开，但他又不放心把鹿言澈一个人留在医院。
“宋先生，你就先回去吧。”鹿言澈说，“有原洲陪我，没事的。”
宋闻觉想了想心里竟有一丝醋意，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再来看你，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床头柜上，“这张卡你拿着，里面的钱够你用，要是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就让原洲帮你买。”
“宋闻觉，我不用……”鹿言澈想把卡推回去，却被宋闻觉按住了手。
“拿着，听话。”宋闻觉的手很暖，覆在他的手背上，让他心里一热。他看着宋闻觉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关切，让他没法拒绝。
“那……谢谢宋闻觉。”鹿言澈小声说。
宋闻觉笑了笑，又叮嘱了李原洲几句，才转身离开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输液管滴水的声音。李原洲看着鹿言澈，叹了口气：“言澈，你跟宋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对你也太好了吧。”
鹿言澈的脸微微一红，避开李原洲的目光：“就是……普通朋友啊。”
“扯吧你。”李原洲翻了个白眼，“哪个普通——朋友会亲自送你来医院，还在这里陪半天，甚至连请假的事都帮你搞定？我看他对你有意思。”
“别乱说！”鹿言澈急了，脸颊更红了，“宋闻觉他就是个变态…总是亲…哎算了，你别想歪了。”
李原洲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笑了：“好好好，我不想歪了。不过说真的，宋先生人确实不错，又温柔又体贴，要是他真对你有意思，你可得抓住机会。”
鹿言澈没说话，只是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想起宋闻觉刚才喂他喝粥时的样子，想起他摸自己头发时的温度，想起他说“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时的坚定，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宋闻觉比他大十岁，身份地位也不一样，他们之间隔着太远的距离。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受控制。
“我明天去帮你取画具吧，你就可以在医院里画画了。”李原洲说，“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监控，要是能拍到张弛他们，就有证据了。”
“不用了，原洲，”鹿言澈摇摇头，“万一他们还在那里，你会有危险的。”
“放心，我又不傻，要是看到他们，我就赶紧跑。”李原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了，总不能让你白受委屈吧？”
鹿言澈看着李原洲，心里满是感激。他这辈子没什么朋友，李原洲是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宋闻觉也是。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人。
“谢谢你，原洲。”鹿言澈说。
“跟我还客气什么。”李原洲笑了笑，拿起一个苹果，“我给你切西瓜吧，你看你又瘦了。”
鹿言澈点了点头，靠在床头，看着李原洲削苹果的样子，又想起了宋闻觉。不知道宋闻觉现在到公司了吗？开会会不会迟到？他有没有吃饭？
他的潜意识里，有了宋闻觉。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冒出来，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宋闻觉发了条消息：“宋闻觉，你到公司了吗？记得吃饭。”
没过多久，宋闻觉就回复了：“刚到，放心，我会吃饭的。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鹿言澈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扬。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心里暗暗想：等他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宋闻觉了。
而此刻，刚到公司的宋闻觉，看着手机上鹿言澈发来的消息，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给助理发消息，让对方加快查监控的速度，同时也要保护好李原洲，不能让他再出什么事。
他知道，鹿言澈就像一朵需要呵护的花，而他，愿意做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敢伤害鹿言澈，他都不会放过。
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急诊室的长明灯还在亮着，照亮了病房里的温暖，也照亮了两个人心底悄然滋生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