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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死去的誓言永不作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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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嬉闹声停止下来,博特立刻询问:“怎么了?有什么情况?”
雷斯不语,按了按护目镜旁边的按钮,随后那双静海似的眸子沉下来,似乎巨浪翻涌:“[蓝磷火],立刻返回军营,这是命令。”
埃莉诺那端一片安静,并没有回话。
这是他调来A部,我第一次看见雷斯作为一个指挥官正经下达命令的样子,就像猝不及防撞上一座冰山,包裹着灌满了逼人的寒气。
我赶紧切出地图,见埃莉诺的坐标点已经消失不见,意识到事态有些失控:
“去找埃莉诺,立刻!”
“少尉……”艾薇拉支支吾吾地说,“那边有、有一群[剥皮者]过来了!”
[剥皮者],危险等级A级,一个约3-4米高的类人形轮廓,但比例极其怪异,覆盖着半透明的、湿漉漉的灰白色皮肤,像泡胀的尸皮。
我的地图上很快出现许多红色的坐标点,雷斯开口道:
“突袭来临,各单位准备作战。三点钟方向一批,数量不多;九点钟方向三批,正在以半圆阵型靠近足球场外围——”
“突击手一组支援九点钟方向,狙击手以及二组准备支援三点钟方向。”
“是,少校!”
“明白,少校!”
我提上雷霆S7,刚擦干净它身上的血污,此刻又需要提着它去作战。
雷斯看向我,不禁皱眉:“你一直用这把枪?”
我点头,准备冲出军营。跨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他拦下我,从身后递过来一把枪:“拿着。”
我低头看了看,竟然是军火库里最高等级的那把焚世神MkV——据说只产出了寥寥几把。
我来不及多说感谢的话,因为此刻埃莉诺的生命对我来说更加要紧。我二话不说,拿上焚世者就如箭般冲了出去,直达前线。
到达前线,打开地图才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片红色坐标,像蚂蚁搬家似地朝防线涌来。
而那颗标着埃莉诺名字的蓝色小点正在一片红中来回穿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后排的[剥皮者]。
“埃莉诺!”我不停吼道,“撤退——这是军令!”
“少尉,抱歉!请允许我做出这个鲁莽又顶撞的决定……”埃莉诺那头的声音枪弹四射,我听得一清二楚,“如果连自己珍视的人都不能保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那对我来说……活着也很痛苦!”
心脏一阵刺痛,驱使我迈开双腿朝她的方向奔去:“我知道……艾伯特也是我的战友,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要他活着!”
“埃莉诺!”艾薇拉也忍不住哭泣,“求求你……求求你快回来!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死了……”
“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要不是他推开我,那被脐带杀死的就是我!艾伯特他、他是为我而死,为我而死……”
埃莉诺的声音哽咽至极,不断传来子弹射中[剥皮者]的哀嚎惨叫,那声音就像生锈的齿轮不停转动,刺啦刺啦的干燥擦出许多火花。
“可是……”
我还未说完,雷斯的声音却冰冷生硬地打断我:
“全体,撤退至防线以内。”
“少校!”博特怒吼一声,“您这是在下些什么荒唐的指令?我们难道要这样抛下埃莉诺擅自撤离吗?留她一个人怎么办?”
雷斯的音量也提高不少:
“[剥皮者]危险程度很高,很难对付,且数量非常多,已经从不远处涌过来了。就算要让埃莉诺成功撤退,起码也要搭上一大半人的性命!”
“埃莉诺已经深入敌营后方,再想全身而退的概率几乎为零。足球场外围是空地,离军营很远,以现在的备战补给无法作战,只能撤回防线。”
“[隼],”他命令我,“现在,立刻带领全队撤回第一防线,突击手三组掩护撤退。”
我奔跑的脚步停下来,愣在原地。
我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了埃莉诺浴血的身影、射出子弹的激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深入,独自面对不断繁殖的[剥皮者]。
雷斯声音低沉严肃,他再次提醒我一遍:
“维珞?伏拉克特,立刻撤退,这是命令!”
我握紧了枪把,咬着的后槽牙几乎快要碎掉,却只从牙缝中哼出一句:
“……收到。”
队员们一步步撤回作战防线,有了掩体与后方补给,再加上营地里停着的机甲炮,对于[剥皮者]来说,也勉强能够坚持下来。
埃莉诺的坐标仍在不断向深处移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后排的[剥皮者]也随着她的绞杀而灭亡不少。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已经达到了自身杀戮阈值的顶峰,我从未见过埃莉诺在训练时爆发出这样的实力来。
“埃莉诺!不要再深入了!”雪莉哭红了双眼,“埃莉诺、埃莉诺!拜托你,现在撤回战线里来!”
埃莉诺声嘶力竭,哭腔蔓延:“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抱歉各位,我不要再被迫成为只能当作牺牲品的奴隶了……”
巴特利特端着机枪射死无数的[剥皮者],流下了泪水:“埃莉诺,我们一起活下去……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啊!你说好了的!”
我能清楚地听见,她那边近在咫尺的[剥皮者]的恐怖嘶吼,还有她哭腔浓重的呼吸。
地图上的红色坐标渐渐将埃莉诺包围,数不胜数的红色小点涌向那个孤零零的蓝色坐标,很快就将她完全淹没。
埃莉诺的声音瞬地虚弱了几倍,只剩奄奄一息一口气吊着,周围不断传来暴力撕扯皮肉的声音,就像撕布条。
其余几名队员实在听不下去,将通讯端猛地摘下,啜泣声难掩泼天的悲伤。
埃莉诺的声音极度虚弱:“少尉……”
“你说,”我极力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哽咽,“我在听,埃莉诺。我一直都在听。”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我取的这个代号是……是什么时候?”
“记得,是你刚调来队伍时的那把枪的名字,因为它的子弹发射会喷散出蓝色火光,你很喜欢它,就算那把枪旧了也舍不得丢。”
“那、那把枪的名字,也是普罗盛产的一种烟花……”埃莉诺的语气带着笑,“艾伯特告诉我,那烟花很奇特,能绽放出像海一样的靛蓝色,可惜我从来都没亲眼看见过……”
她猛地一咳嗽,听声音似乎是咳出了一大滩血来,而后接着说:
“我们还能一起看烟花吗?那个场面应该会很美吧……毕竟只有在盛典的时候才能看见……”
“我们会一起看的,埃莉诺,一定会。”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渗出血珠,才开口答应。
埃莉诺的声音却忽然变得越来越大,她不停念叨着艾伯特的名字:
“艾伯特……艾伯特……”
埃莉诺哭了。
她拼尽了最后全部的那点力气去哭泣。
队员们的泪水顺着护目镜滑落到沙地上,砸出一个接一个的小泪坑,就连雷斯也在指挥端那头沉默着。
枪林弹雨,我看见子弹呼啸而过的火光点燃天幕,远方竟神奇地亮起火烧的太阳。
上帝怜悯将死之人的残念,连时间都愿意为她暂停下来。
却又无情踩碎自尊,把那份名为希望的阳光射向她早已残破不堪的躯体。
刚升起的烈阳和她的手枪决绝扣动扳机的声音,为埃莉诺生命中最后一句话伴奏:
“艾伯特……我好想、好想和你一起看一场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