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星屑与玻璃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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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歌的出现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散了表面维持的平静。返回临时住所的路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明岚和珉素一左一右，沉默地走着，他们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触角，紧绷地覆盖着周围每一寸空间，也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君洱身侧。
君洱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无声的审问。与歌那句意有所指的“小跟班”，以及最后那句晦涩的警告，无疑在他和这两位“搭档”之间，划下了一道更深的沟壑。
他们此刻想的，恐怕不只是与歌的威胁，更是他与这个纵契会疯子之间，那种看似熟稔、甚至带着某种诡异张力的关系。
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解释即是掩饰，只会引来更深的怀疑。
他只是沉默地走着，目光落在前方被路灯拉长的、不断变化的影子上，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与歌的话。
“有些人看着像星星，说不定只是反光的玻璃渣。”
星星……玻璃渣……
那张泛黄纸条上稚嫩的字迹再次浮现——“可我觉得，那里面藏着星星。”
与歌是在否定这种看法吗？他在暗示那个灰瞳孩子并非纯真，而是某种危险或虚假的存在？还是说，这句话另有所指，指向他身边这两个被高层派来的人？
思绪纷乱如麻。
回到住所，明岚在门口停下，转身面对君洱，脸上的笑容比平时淡了些，显得公式化：“君洱执事，今晚好好休息。关于与歌出现的情况，我会如实向上汇报。”她顿了顿，补充道，“希望您能理解，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量。”
君洱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明白。”
珉素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看了君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好自为之”，然后便和明岚一起离开了。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君洱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独自一人时，疲惫感才如同潮水般细细密密地涌上来，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紧绷。
他走到窗边，没有开灯。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流淌，如同一条无声的光河。他拿出那本《城西区旧闻辑录》，翻到夹着纸条的那一页。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他看着那行稚嫩的字迹。
“他们说眼睛是灰色的，像下雨前的天空。可我觉得，那里面藏着星星。”
写下这句话的孩子，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他或她，与那个被称作灰瞳的孩子，是朋友吗？这句话，是纯粹的童真，还是隐藏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真相？
与歌的警告像阴云般笼罩下来，试图将这缕微光染上怀疑的色彩。但不知为何，君洱内心深处，却更倾向于相信这张纸条所传递的感觉。那是一种直觉，源于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鸣。
他将纸条小心地取下，贴身收好。这本书本身已经不再重要。
第二天，三人小组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微妙。
明岚依旧高效地处理着事务，但话语更少，笑容也更显得公事公办。珉素则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他的数据分析中，只是偶尔投向君洱的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
技术部门对能量残留的比对依旧没有突破性进展，扩大范围的资料筛查也如同大海捞针，进展缓慢。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午后，珉素接到一个通讯，走到一旁低声交谈了几句。回来后，他对明岚和君洱说道：“之前抓获的那两名清理队成员，经过多次审讯和深度灵能检测，确认他们只是外围行动人员，对核心信息知之甚少。他们接到的命令来自加密频道，唯一确认的目标就是带走君洱执事，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君洱眸光微冷。
“不过，”珉素话锋一转，看向君洱，“我们在其中一人的个人物品夹层里，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他取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片极其微小的、像是从某种布料上刮下来的纤维，颜色是深灰色。
“这种纤维的材质很特殊，经过检测，其编织工艺和蕴含的微弱能量反应，与二十年前C-734-82档案卷宗里，封存的那些受影响者当时所穿衣物的残留样本，有百分之九十二的相似度。”
明岚立刻追问：“确定吗？”
“确定。”珉素点头，“虽然无法精确到个人，但这至少证明，清理队与二十年前的事件，存在直接的物质关联。他们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早有渊源。”
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将清理队与过去的实验直接挂钩。但也让情况更加复杂，清理队背后的势力，对二十年前的事情如此在意，甚至不惜灭口，他们所掩盖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我们该再去一次城西。”君洱忽然开口，“不是去书店，而是去当年那些受影响家庭的旧址看看。既然清理队的人身上出现了当年的衣物纤维，也许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里，还残留着被忽略的线索。”他看向明岚和珉素，“尤其是，当年那个症状特殊、被称为‘灰瞳’的孩子家。”
明岚沉吟片刻，同意了：“也好。死马当活马医。珉素，你准备一下探测设备。君洱执事，麻烦你标定出具体的位置。”
根据档案中模糊的地址记录，结合旧地图比对，君洱大致确定了当年那几户人家的位置，其中疑似灰瞳孩子的家，位于一片现在已经完全被划入拆迁范围、比书店那边更加破败荒凉的区域。
再次来到城西，空气中弥漫的尘埃和腐朽气息似乎更加浓重。这片区域几乎已无人烟，残垣断壁随处可见，野草疯长，昭示着时间的无情流逝。
按照君洱标定的方位，他们找到了一栋几乎完全坍塌的二层小楼旧址。只有几面残破的墙壁还立着，露出里面钢筋扭曲的骨架。
珉素立刻开始工作，拿着各种仪器在废墟间仔细扫描探测。明岚则在外围警戒，同时观察着周围环境。
君洱站在废墟前，目光扫过那些断裂的砖石和腐朽的木梁。这里曾经是一个家，住着父母和孩子，发生过普通的日常，也经历了那不普通的记忆紊乱。那个孩子在这里发过高烧，说过呓语，眼睛变成了灰色……
他闭上眼，尝试着释放出极其细微的灵触，不是为了寻找能量残留，而是去感受这片土地上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半缕当年的情绪印记。这很难，时间过去太久，而且他并非擅长此道的契师。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静下来的某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悲伤与恐惧感，如同蛛丝般拂过他的灵觉。
那感觉非常模糊，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沁入骨髓的冰凉，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是那个孩子留下的吗？
他睁开眼，看向废墟的某个角落。那里堆着一些破碎的瓦砾和烧焦的痕迹。
就在这时，珉素的声音传来：“这里有发现！”
君洱和明岚立刻走过去。珉素正蹲在一面半塌的墙壁下，指着墙角一处被碎石半掩的地方。他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微弱的能量反应。
“下面有东西，能量反应很奇特，不是常见的灵残，更像是……某种被触发后残留的印记。”珉素动手小心地清理开表面的碎石。
随着碎石被移开，墙壁底部露出了一个不大的、被熏得发黑的凹陷。在凹陷的中心，隐约能看到一个用某种白色颜料画出的、已经极其模糊的图案。
那图案很简单，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点着几个小点。
像……幼稚的涂鸦，画的是星星。
君洱的呼吸骤然停滞。星星……
图案旁边，还有几个几乎被磨平的刻痕，仔细辨认，似乎是两个字母：L. Y.
明岚和珉素也看到了这个图案和字母，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个发现，无疑将“灰瞳”与这片废墟，与那句关于星星的描述，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把这个图案和字母拓印下来，带回总部分析。”明岚下令道。
珉素依言操作。
君洱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模糊的星星图案，心中波澜起伏。与歌警告他“玻璃渣”，可眼前这孩童般的涂鸦，却无声地诉说着另一种可能。哪一个才是真相？或者，两者皆是？
就在珉素完成拓印，三人准备离开这片废墟时，君洱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新的加密信息。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点开。
信息依旧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星星是真的，但看星星的人，未必怀好意。”
发送时间，就在一分钟前。
与歌！他果然在附近！他看到了他们的发现！他甚至知道那张纸条的内容？不然为何再次提到“星星”？
君洱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除了残破的建筑和荒草，空无一人。与歌就像一团捉摸不定的雾气，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他是在提醒，还是在混淆视听？他口中的看星星的人，指的是谁？是当年写下纸条的人？还是现在调查此事的他们？
“君洱执事，怎么了？”明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询问。
君洱迅速关闭通讯器，转过身，面色已经恢复平静：“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藏着星星图案的墙角，转身离开。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明岚和珉素显然也各怀心事。星星图案的发现，以及清理队与二十年前事件的直接关联，让调查指向了更加明确，也更加危险的方向。
君洱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与歌的讯息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思绪里。那个银发的疯子，似乎总在他即将触碰到某些东西时出现，留下模棱两可的话语，然后消失。
他到底想做什么？是阻止，是引导，还是仅仅觉得这样戏弄他很有趣？
掌心中，那枚平安扣传来稳定的温润感。静水依旧沉默，仿佛对外界的一切纷扰毫不在意。
君洱闭上眼。
无论与歌目的为何，无论星星背后隐藏的是童真还是陷阱，他都必须走下去。真相如同掩埋在层层泥沙下的骸骨，他需要亲手将其挖掘出来，哪怕最终触摸到的是冰冷的残酷。
而那个隐藏在暗处、一次次试图扰乱他心绪的疯子，或许本身，就是这真相的一部分。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沉静的冰冷。
车子汇入城市的车流，将城西的荒凉与秘密暂时抛在身后。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未知，正随着每一次调查的深入，悄然收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星屑与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