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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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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衿拥着被子从睡乱的床褥间坐起来,许多关于此身的经历在眼前走马灯似的一瞬间走过。她昨日晚间十一点多还在公司处理几个文件,今早一醒来,竟然成了《红楼梦》中不甚起眼的已婚妇人、宁国府败家混账贾珍的续弦尤氏。
      偌大的拔步床上幸好也只有她一人就寝,并没那个酒色无度的东西。尤衿思绪混乱,在床上一时坐着一时躺着,外面也没有丫鬟敢来问她的安。
      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是她那被侮辱的儿媳秦可卿的下葬日。
      原先那位尤氏对秦可卿的态度十分复杂,绝不肯为她理丧,尤衿从尤氏的记忆中约莫察觉到些过去的不堪。不过尤氏的不愿是尤氏,她尤衿对秦可卿只是惋惜。
      尤衿想到了小说中人物的结局,渐渐镇定下来。若说荣华富贵,她并不是享受不了,唯独抄家灭族这个,尤其还是古代,她绝对无法接受。
      为今之计,是找到一个能安身立命不被牵连的好法子。
      小说的结局里,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也是有一个避开了抄家之祸,那便是荣国府的大奶奶李纨同她的儿子贾兰。为什么能避开她不是真的古人,不是很明白,大约是和守寡有关。
      既然这样,尤衿不免为自己多想,只能让那贾珍和贾蓉去死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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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这样的打算,尤衿便“真的一病不起”了。
      哪怕是秦可卿的丧礼都结束了,她也照样病着。那贾珍倒是来探望过她两回,略坐了坐,问了太医脉案,再无他事,也就继续饮酒作乐去了。
      唯有一件事,让尤衿生出了厌恶:贾珍以尤氏病为借口,让人去尤家接了她老娘来照顾她身体。
      那尤老娘与两个妹子今日早上下船坐轿往宁国府来了,管家媳妇来问她如何安排,尤衿才晓得了这件大事。
      真让老娘带那俩便宜妹子来了宁国府,贾珍那个混账又要生出多少混账来。
      尤衿心中一边怒,一边叫人替她更衣打扮,连帖子也没往西边府里送去,等到尤老娘与二尤进府,尤衿连院子都没叫她们进来,直接带着领去了荣国府,去给贾母磕头了。
      除此之外,尤衿悄悄与凤姐儿许诺了好处,让她在贾母跟前说几句好话。
      到了晚间用过饭,见过了邢夫人王夫人并诸姐妹兄弟,凤姐儿果然成功哄得贾母将二尤留在了府里,与三春住在了一处。
      天可怜见,也算是她救了那二尤一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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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这一件好事之后,尤衿渐渐有了一些生气,病还是病,不过也没放权,病中仍是要拿管家的差事,顺道从东府的库里翻了翻,给凤姐送了好东西还她的人情。
      从前她处理的工作多少疑难杂症不为外人道,如今只管一个小小的没几个主子的东府,与她来说手拿把掐。
      又过了些日子,眼看到了王熙凤的生辰,尤衿是晓得那一日凤姐与贾琏两人发疯的事情,早早去西府拜了寿就走了。回到东府,她借口为病求愿,大张旗鼓出门,往那贾敬炼丹的玄真观去送礼,并暗示贾珍贾蓉盼望大老爷丹成,到时能得来赏赐、与大老爷共享天伦。
      有尤衿专门砸银子收买了贾敬身边的服侍道士,道士为金主肝脑涂地,于是好话源源不断进入贾敬耳朵里。
      儿孙孝心,贾敬自然是晓得的,求丹也是孝心,贾敬满意儿孙得体。
      恰逢那日宫里老太妃没了,众人临行前,贾敬终究慈心一片,命人私下给贾珍贾蓉儿孙自己才炼化成的金丹随时服用,防备宫中杂事伤身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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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氏体弱被两府报了产育之因,留下协理两府大小事不用进宫,她因此趁了闲寻见了小住西府与三春同居的二尤。
      尤家二姐如芙蓉,与迎春行动一处,十分要好,尤家三姐爽利泼辣,住在探春那边,两人行事一拍即合恨不能三生结拜。
      至于黛玉宝钗与混世魔王宝玉,尤氏也都见过,的确是钟灵毓秀的孩子。
      两府大事无有小事毛毛剌剌多不胜数,尤衿数着日子过。
      某一日,忽有下人慌慌张张跑来,哭着跪地说大爷少爷宾天,尤衿方才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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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贾珍贾蓉没了的消息,尤衿放心之后,做出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慌张家中无人做主,便撑着病体下令即刻派人玄真观求见贾敬大老爷。
      谁知派出的人还未出城,玄真观就又跑来人说大老爷宾天了。
      真是天塌了!
      尤衿命两府女儿少爷都聚在一处生活,谁也不能乱走,然后拿了对牌,一样一样命令颁布下去:
      宫里死了的那两个不知好歹,但玄真观的道士全都锁起来,待宫里其他主子回来再一一审问发落。
      如今又是夏月,老爷尸体不能长时间停放,尤衿照着往年的例子,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将贾敬送入铁槛寺,三日后便开丧破孝,做起道场来等其他贾家能做主的回来。
      铁槛寺里也给贾珍贾蓉留了位置,还是上好的上上大吉的位置。
      尤衿觉得自己是个绝世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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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世好人尤衿趁乱叫来尤三姐与自己帮衬,将家中的乱账全都理顺清楚。
      索性日后府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她一个寡妇失业的,万事以守寡清净为要务,在家政等人终于回来时,东府宁国府早已遣散大多仆从,锁门避嫌。
      府里院落十之八九也贴封不用。
      忙完所有,贾母也车驾回銮。
      宁府早已哭声震天。
      贾母暮年老人,走至灵前,见祖孙三人牌位情景,搂了尤氏痛哭不已,众人再三相劝,方才罢了。
      丧事有贾赦家政与贾琏帮衬,糊里糊涂就过去了。

      7

      尤衿高门寡妇,没了支应门庭的总是不好的,因此频频往西府那边求教。
      除了她自己忙乱,那些有儿子的旁系都恨不得贴上来,送儿子给尤氏做儿子,好将那偌大的家业都混成自家的才好。
      旁人不好说什么,凤姐儿最懂的尤衿的心事。
      贾珍有自己嫡亲的儿子贾蓉,虽然死了,也是正经的玄孙,因此过继要在贾蓉身上,——但如此一来,过继的孙子就与尤衿隔了一层,非母子,难教导。
      日后被他亲生父母教养出个白眼狼犹未可知。
      也就是小半个月的功夫,凤姐儿给尤衿推举了一个与她同样守寡的东府旁枝,那孩子长辈里只有寡母再无旁人。
      端的是干净清白。
      尤衿领情,送给凤姐好大的金镶玉大佛。

      8

      尤衿关门教养孙子,家里仆人少得可怜,且时不时命人变卖家具瓷器,一副落魄潦倒的态势。
      西府贾母问过几回,却也挡不住尤衿根本不在乎什么脸面,一心要做出穷光蛋的模样。
      待万事安定,尤衿求到贾母面前,请贾政代为上书,搬出宁国公府大宅,只做平民。
      家政感慨尤氏谨慎,为其上书。
      皇帝感慨贾家当年之功,破例让那过继的孩子袭将军爵,仍住旧府。
      尤衿不料竟没能从贾家脱离出来,——锦衣玉食虽然好,但人人都知道最后会被抄家,会有一卷破草席等着她。
      如此,她只能另寻他法。

      9

      其实想要把自己从抄家的祸乱中摘出去法子很多,但看这人能不能舍弃荣华富贵,很巧,享受过现代高科技世界的荣华富贵的她,宁国公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够看。
      除了李纨贾兰之外,其实还有惜春未下监牢。
      尤衿很快将过继过来的那孩子的寡母接进了宁国公府,把这个偌大的空壳子放手撂给了那母子二人,什么闲心也不操,什么内外事也不管,只一心做个好寡妇。
      没有现代娱乐活动的尤衿在这里本来就跟守寡没两样。
      她把早已转移走的银钱拢在手里,那些没用的古玩、家具、字画、器皿等等连同宅基地都舍弃不要,然后以太夫人的身份命人把那天香楼改修一番,变做她吃斋念佛带发修行的好去处。
      除此之外,尤衿也在城里名声较干净的相国寺旁边占了一块地方,给自己修了座菩萨庙,闲时无事、天香楼住腻了,便做出家人的样子大摆座驾,往自己的庙里小住几日,过一过出家人的苦修瘾。
      如此,到时大厦倾倒猢狲散的时候,她总有个去处。

      10

      其实尤衿当年没怎么看程本的结局,只对87版电视剧有些印象,对于最后抄家的时间,隐约记得是在探春出嫁和宝玉丢玉之后。
      前段日子二尤都在贾母那边养着,是尤衿故意提防贾珍和贾蓉那两个狗东西。
      贾珍贾蓉都没了,二尤自然是接回了宁国公府。
      尤大娘对尤氏把国公府丢给那一对母子颇有些气愤和不甘,尤二姐没什么脾气两头做好人劝着大伙宽心,倒是尤三姐当时帮着尤衿倒腾这府里的钱财物品,根本不担心尤衿,不过她口子严,哪怕是亲娘亲姐姐也不曾透露半点口风。
      尤衿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再去探望贾母时,故意求了李纨,为尤二姐寻一门好亲事,那种读书明理的人家最好。
      李纨家里虽没有合适的男丁,却因尤衿私下与她透风二姐嫁妆不薄,最终给二姐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去。
      尤三姐有自己的主意,根本看不上浪荡子柳湘莲,也看不上别的男的,甚至连贾府的大宝贝贾宝玉都没在眼里放着。
      因她性子与人品都是极了不得的,这个妹妹的婚事尤衿由着她自己做主,……最后尤衿跟着出嫁的探春,效仿薛小妹薛宝琴同往番邦、游历四方去了。
      待到宝玉丢玉之后,尤衿便开始在庙里常住。
      这里有数十个壮妇替她守门安家,又有国公府里不曾有的自由,她轻松愉悦地在庙中一连住了好几个春秋,因她早在庙里墙根的土里埋了无数的金银财宝,所以闲来春事耕种夏时念经秋时收稻冬时用自己“种”出来的稻米于庙外施粥……世人都当她是个真菩萨。
      直到荣宁二府被抄。
      尤衿因出家,是尘外之人,又是个极好的善人,自然被上面从那名单里勾去,躲过一劫,藏揣着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过着平凡安定但土豪的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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