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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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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忙拿起手机,他此刻的电话像是窥到了你心事一般来得及时,你有些心虚般地轻轻回着:“喂,熙泰。”
对面笑了一声:“听说你把傅隆生那条老狐狸给解决了?动作够快的,恭喜啊。”
那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收紧,心底那点因他久未联络而生出的怨气,混合着此时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让你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语气刻意放得平淡:“泰少消息依旧这么灵通。这消失了那么久,音讯全无,一回来就专门打电话来‘关心’我的事?”
你听到电话那头也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哪有关心,不过是随口问问。怎么,洛坐馆现在架子大了,连句恭喜都听不得了?”
他那副油盐不进、永远隔着一层的态度,瞬间点燃了你这些日子积压的烦躁与满肚子的委屈。你几乎是脱口而出,打断了他那套惯用的敷衍:“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端明显迟疑了一瞬,空气安静了几秒,你甚至能听到他那边隐约的风声。最终,他还是报出了一个地址,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城西,废弃的港务三期工地。”
你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便出了门。引擎轰鸣声中,车子利落地汇入夜色,朝着他给出的那个方向驶去。你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立刻见到他,或许是为了质问他的不告而别,或许是为了确认某些模糊的猜测,又或许,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个如同幽灵般在你生活中时隐时现的男人,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车子在荒凉的工地外围停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零星的灯火和清冷的月光提供着微弱的光源。一栋栋未完工的混凝土骨架如同巨兽的残骸,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
熙泰那辆招摇的跑车,就那样随意地停在一栋烂尾楼的楼下,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沿着没有护栏的水泥楼梯一步步向上,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体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楼顶的平台没有任何遮挡,夜风瞬间裹挟了全身,带着夜间的微凉和城市边缘特有的尘土气息。
他背对着你,坐在平台边缘,两条长腿随意地悬在空中,身影在朦胧的月色和模糊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月色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线条分明,好看得让你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阴雨天的下午。
你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水泥地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开口,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
他依旧看着前方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没有回头,风将他额前挑染的几缕刘海吹起,露出了平时被遮掩的光洁额头,以及那道隐藏在发际线边缘,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浅浅疤痕。
你的心,像是被那疤痕轻轻刺了一下。
“下午。”他回答得言简意赅,声音被风送过来,还是那样清朗。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你们之间。你看着他的侧影,那些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疑问,那些基于零碎线索拼凑出的猜测,几乎要冲破喉咙。
你思考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水泥地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这次……多谢你在海上线路上对傅隆生的阻挠。没有你在东南亚那边牵制他分散精力,我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
话音落下的瞬间,你清晰地看到熙泰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倏然侧过头来看向你,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被惊愕所替代。
他眼神开始闪躲,唇角像上抽动一下,却终是笑不出来,只得将头别到一旁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反而奇异地安定下来。
你笑了笑,目光紧紧锁住他:“傅隆生那条走货的私人海运线路,极其隐蔽,航线、码头、接应人都经过特殊安排,根本不是新港这些社团能量所能触及和干扰的。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让他吃了个哑巴亏却抓不到任何把柄,在整个东南亚,有这个能力且行事风格如此不着痕迹的,除了你熙泰,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你顿了顿,迎着他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或者说,我是不是应该……称你为tiger?”
楼顶的风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熙泰脸上的那点勉力维持的笑容也如同破碎的冰面般,一点点瓦解、消失。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你,眼神里翻涌着震惊,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后的无奈。
良久,他才像是认命般,从喉间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嗤笑,那笑声里带着自嘲,也带着一种如释重负。他转过头,不再看那璀璨却遥远的灯火,而是将目光完全落在了你的脸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在仓库,沙坤看到你的反应就不对劲。”你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地陈述:“而且,我和沙坤谈完条件之后,那个神秘莫测、从不轻易低头的tiger居然那么快、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我提出的,近乎苛刻的合作条件。紧接着,沙坤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你直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我联系不到tiger,自然不会也没办法把沙坤试图反水、暗中搞小动作的事情告诉他。那么,tiger是怎么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如此精准地掌握这一切,并且干净利落地处置了沙坤,替我扫清了障碍的呢?”
你盯着他微微抿紧的唇,给出了唯一的答案:“只有当时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沙坤所有丑态,并且知晓我与沙坤之间所有交易细节的人,除去元老会和熙蒙,那么只有你了,熙泰。”
你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湮灭,才缓缓抛出最后的证据:“而且,我查过了。tiger在东南亚几次重大活动,露面的时间点,恰好完美对应了你几次从和义盛‘消失’,去向不明的时间段。熙泰,你……藏得够深的。”
听完你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剖析,熙泰沉默了一瞬。他再次转过头,望向脚下那片模糊而庞大的城市,侧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你从未听过的、完全不属于他个性的低沉语气开口。
“阿清,”他轻轻唤道,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叫你,那语气,那口吻,熟悉又陌生,瞬间击中了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你鼻尖一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你是真的……长大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与追忆:“我总认为,你还是那个需要被人小心保护,最好永远藏在我羽翼之下的小姑娘。而如今,你早已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甚至能看透我所有伪装的女人了。”他回过头,深深地看着你,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你跑起来的速度真是快得,让人追赶不上。”
你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倔强地抬起下巴,直视着他那双此刻卸下所有伪装、显得格外深沉的眼睛,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丝情绪:“那你现在,还有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
在他承认的一瞬间,你已然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但是,他还欠你一个解释。一个自以为是想要为你遮风挡雨却不管你感受的解释。
熙泰默然了片刻,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当他再次抬眼时,眼底已恢复了些许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
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沉:“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解释……都是多余的。说出来,反而显得矫情,徒增烦恼。”
他试图用他一贯的方式,将一切再次轻描淡写地带过。
你不甘心,心底那点执拗和委屈汹涌而上,又追问了一遍,声音里甚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所以,你真的……没有任何想对我说的了吗?”
熙泰看着你固执的眼神,唇角艰难地向上扯了扯,试图给你一个安抚的笑,可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蕴含的无奈与痛楚。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熙旺是如此,他熙泰也是如此!口口声声说着为你好,打着保护你的旗号,做的却全是不顾你感受、将你蒙在鼓里的事情!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巨大的失望和伤心猛地窜起,你倏地站起身,不想再看他那张写满“难言之隐”的脸,倔强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阿清!”
就在你迈出脚步的瞬间,他却猛地出声叫住了你。
你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等待着他的下文。
夜风更大了些,吹得你衣袂翻飞。你听到他在你身后,声音也严肃起来。
“我这次回缅甸,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从钟叔那边逃出来,寻求我庇护的人。”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缓慢而沉重:“他对我说了一些事。一些关于熙蒙,还有钟叔之间不为人知的交易。而这件事,还牵扯出了另外一件……关于十五年前,你父亲李山河的事情。”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顶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你的耳膜上:“我想,你有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