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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顾衍之看着他,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抹深沉的、几乎称得上温柔的光。

      他不再说话,借着林砚的力量,另一只手也扒住平台边缘,奋力向上。

      就在这时,顾衍之带来的手下终于突破了外围阻碍,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了上来。

      刚踏上坚实的地面,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座七号楼在冲天的火光和烟尘中轰然坍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林砚脱力地瘫倒在地,剧烈喘息,手臂疼得几乎失去知觉。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的顾衍之。

      后知后觉的想起顾衍之的眼神。

      他这种眼神很早就有,但那时候林砚看不懂,也不想看,但最近才发现这眼神里有他不成察觉的情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变猫?

      工作?

      大学?

      还是………更早?

      顾衍之也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唇色浅淡,额发被汗湿透,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看着林砚,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疲惫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

      劫后余生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尘埃的味道。

      周世坤被手下粗暴地铐在一旁,面如死灰。
      远处传来警笛和消防车的声音。

      顾衍之朝林砚伸出手。

      他的手心也沾着灰尘和血迹,微微颤抖着。
      林砚看着那只手,又看向顾衍之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算计和冰冷,只剩下一种近乎坦荡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某种……心照不宣的确认。

      那确认是什么?

      林砚不敢深究。

      废墟的火光在他们身后燃烧,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林砚缓缓抬起自己同样沾满污渍和颤抖的手,放在了顾衍之的掌心。

      两只手紧紧交握。

      粗糙,冰凉,却带着无比真实的、生命的力度。

      “扯平了。”顾衍之哑声说,手指收紧,用力将林砚从地上拉起来。

      林砚借力站起,因为脱力和后背的撞伤,身体晃了一下,恰好被顾衍之另一只手扶住腰侧,稳住了身形。

      两人站得很近,呼吸可闻,身上都带着尘土、硝烟和淡淡的血腥气。

      远处警灯的光芒闪烁不定。

      顾衍之低头看着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现在,能好好泡温泉了吗?”

      “……”

      此时废墟的烟尘尚未完全落定,刺鼻的硝烟味混杂着金属燃烧的焦糊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废弃工业区的上空。

      警笛和消防车的鸣响由远及近,红蓝光芒穿透尘埃,切割着混乱的现场。

      顾衍之的后背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重击的肌肉,额角的冷汗混着灰渍滑落。

      但他扶着林砚腰侧的手却稳得出奇,仿佛那点伤痛微不足道。

      林砚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脱力的手臂还在细微颤抖,后背撞在机柜上的地方闷闷地痛着,被顾衍之手掌贴着的那一小块皮肤却异样地发烫。

      两人站在断壁残垣之间,姿态狼狈。

      却像两棵从废墟里长出的树,看似各自独立实则根系紧紧缠绕。

      “顾总!林总!”顾衍之的手下迅速围拢过来,训练有素地隔开闲杂人等的视线,有人上前查看周世坤的情况,有人警惕地注视着仍在零星坍塌的厂房。

      “我没事。”顾衍之率先松开手,动作自然地仿佛刚才紧握不放的不是他。他朝手下摆了摆,“清理现场,配合警方,该移交的移交,该封存的封存。”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权威,只是声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林砚也立刻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进掌心,试图留住那一点短暂的、带着力度和温度触感。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被铐住的周世坤。

      周世坤面如死灰,肥胖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看到林砚走近,他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怨毒:“林砚!你别得意!你以为扳倒我就万事大吉了?盯着你们林氏、盯着顾衍之的人多了去了!你们别想好……”

      顾衍之没等他说完,一步上前,并非动手,只是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堆垃圾:“周世坤,留点力气想想怎么在监狱里少待几年。或者,”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只够周围几个人听见,“想想你海外账户里那点钱,够不够买你一条命。”

      周世坤的咒骂戛然而止,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彻底瘫软下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林砚看着顾衍之侧脸冷硬的线条,心里清楚,周世坤不过是条被推出来的鬣狗,真正的猎手或许还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但此刻,有顾衍之在身边,那种面对未知阴谋的孤立无援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警方和医护人员很快接管了现场。顾衍之和林砚作为重要当事人和伤员,被要求一同前往医院进行检查。

      救护车里,空间逼仄。两人并排坐着,消毒水的味道也盖不住彼此身上浓重的硝烟和尘土气。顾衍之后背的伤被初步处理了一下,衬衫剪开,露出大片青紫交加、甚至有些破皮渗血的皮肤,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砚的目光几次不受控制地落在那片伤痕上,眉头越皱越紧。

      “看什么?”顾衍之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懒洋洋的,他侧过头,看向林砚,

      “心疼了?”

      林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移开视线,耳根发热,嘴上却硬:“顾总想多了。我只是在评估,你这伤会不会影响下周的董事会。”

      顾衍之低低地笑了一声,牵动了后背的伤,忍不住“嘶”地抽了口气,脸色又白了几分,但眼底的笑意却没散:

      “放心,死不了。就算爬,我也爬去给你站台。”

      这话说得太过歧义,林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他抿紧唇,不再接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检查结果出来,顾衍之后背软组织严重挫伤,伴有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林砚则是肌肉拉伤和一些皮外伤,不算严重。

      VIP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喧嚣过后,是突如其来的安静和无所适从的沉默。

      除去变猫,他们很少独处,尤其是在刚经历过生死瞬间后,无所适从成了病房里的底色。

      毕竟他们认识十年了,却有十一年死对头的经历。

      从高中开始……从他又一次觉得顾衍之区别对待开始。

      护士刚给顾衍之打完止痛针,药效上来,他靠在床头,眉眼间的凌厉被疲惫柔和了些许,但看向林砚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让人无所适从的专注。

      “这次,多谢。”林砚站在床边,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

      这句感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郑重。

      不仅仅是谢他提供情报,也谢他并肩作战,更是谢那千钧一发的推开和舍身相护。

      顾衍之静默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药效而有些低哑:

      “林砚,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听你一句谢谢?”

      病房里柔和的灯光落在林砚脸上,将他细微的紧绷和不确定照得清晰。

      “…………”

      “那你要什么?”林砚听见自己问,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

      顾衍之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林砚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背,一个极其轻微,甚至算不上接触的动作。

      “我要什么,”他缓缓说道,目光沉静地锁住林砚的眼睛,

      “你心里清楚。”

      “…………”

      空气仿佛凝固了。输液管里的液体滴答作响,像敲在人心尖上。

      林砚看着顾衍之,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映出的自己。

      那些混乱的、荒谬的、心照不宣的、彼此试探又彼此维护的画面在脑中浮现

      变成猫的羞耻,被投喂的无奈,温泉池边的对峙,晚宴上的默契,枪林弹雨里的并肩,还有坠落时死死抓住彼此的手……。

      这一切都无法让他逃避或伪装。

      因为逃避和伪装在这一刻显得毫无意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顾衍之眼底那簇光似乎微微黯淡下去一丝。

      然后,林砚极其缓慢地,反手,用自己的指尖,极轻地回碰了一下顾衍之的指尖。

      一个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回应。

      顾衍之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呼吸似乎有瞬间的停滞。

      林砚抬起眼,迎上他骤然变得深灼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甚至有一丝极淡的、挑衅般的无奈:

      “顾衍之,招惹我,会很麻烦。”

      顾衍之愣了一瞬,随即,一个真正愉悦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像是冰封的河面骤然裂开,涌出灼热的暖流。

      他反手,坚定地握住了林砚那根试图撤回的手指。

      “巧了,”他收紧手指,力道不容拒绝,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耀眼的光芒,“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尤其是……你的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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