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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个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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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临桓便开车送盛夏去了疗养院。
盛夏上车没两分钟就睡着了。到了地方也还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整个人蜷缩在座椅内。肤色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脖颈血管清晰可见。稍长的刘海柔顺垂着,微微遮住了眼睛。
肯定又很久没剪头发。临桓想着,下意识想伸出手,帮他拨弄开额发。但指尖触碰到发丝的一瞬,却触电一样收回了手。
不行。
还记得,盛夏今天说的那句“我们不是”。这无疑是在提醒自己:两人早就已经不是彼此的爱人了。自己早就没有资格以男朋友的身份去入侵他的生活。现在只是基于保险受益人的身份,为他提供一些帮助,得到共赢的结局。
就这样而已。
这样就够了。
于是,临桓最终只拍了拍盛夏的肩膀,把对方叫醒了。
“到了,去屋里睡吧。”临桓说。
“哦,好。”
盛夏含糊答应了一声,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下了车。临桓安排的生活助理已经来门口接他了。
而临桓没有停留,掉头往公司驶去,像是要把今天的情绪甩下一般。
……
片刻后,临桓的车停在了一栋独栋写字楼的停车场。楼体上贴着“北辰创投”几个字。
这是临桓现在工作的地方,近几年刚刚打出名声的新锐FA机构。创始人是他的导师。临桓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后,团队运作和工作比较独立,氛围也相对自由。
临桓走进办公室,刚好听见助理和分析师在闲聊。
“我真服了,最近的来询盘的项目真是什么都有。”一人摇头抱怨道,“这个叫斌江传媒的,公司规模这么小,居然说自己承接了《浮楹录》全国级别的联名项目。”
“是那个说要做国民手游的项目吗?”另一人好奇问道,“从制作到宣发都烧钱贼猛。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
“悬,我玩了两天,就是标准的二游,服务好基本盘都不容易。破圈几乎不可能。就那么几个热搜一看就是买的。”
“那要流水再起不来,就岂不是开服就爆死?那这些做外包的小厂可惨了。难怪着急融资……”
斌江传媒?临桓思索着走向工位。刚刚闲聊的两人吓了一跳,赶紧整齐坐好,心里吐槽“一年上366天班的劳模临总”今天难得请假,怎么才歇了半天就回来了?
“你们刚刚讨论的项目,发我看看。”临桓道。
助理赶紧把文件发过去了。临桓打开一看,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个寻求融资的“斌江传媒”果然就是盛夏的老东家、刘斌的公司。整份计划书都洋溢着一种“我很缺钱”的氛围,连保密都不在乎了,什么能称作亮点的业务都咔咔往上写,《浮楹录》更是被当做高光项目大书特书。
看起来,虽然盛夏表达了强烈的反对,刘斌还是把这个项目私自接下来了。
再结合蛋黄猫被仓促腰斩,有个结论似乎呼之欲出……
临桓想着,一个计划逐渐在脑内成型。
“这案子有点意思,可以接触一下。尽快找他们约个时间。”临桓向下属布置道,“即使不适合推进,也能当典型案例研究。”
“好的临总。”助理立刻着手安排,“需要联系哪位文创领域的专家顾问一起去吗?”
“不必了。”临桓回答,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我另有一位更合适的人选。”
……
另一边。
盛夏在车上睡了一路,真到了疗养院反而不困了。
他四下转了转,发现这地方环境很好。院子里有花园水池,隔绝了附近道路的吵闹嘈杂。室内不仅配备常用医疗设施,图书室、健身房等娱乐项目居然也一应俱全。
盛夏的住处被安排在了一个挺宽敞的套间。布置干净温馨,完全没有病房的压抑。
他没回家收拾东西,因为临桓没让,说给他准备了。盛夏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当他打开衣柜时,还是原地无语了好一会:里面居然是一堆花花绿绿的IP联名睡衣。每一件都印着不同的图案,什么派O星、小羊O恩、库O米、OO熊都有。甚至连内裤都带印花,没一件幸免。
不过眼下盛夏没什么心情吐槽临桓。
忙习惯了,现在整个人突然闲下来,空虚立刻填满了他的脑袋。
他划开手机又锁了屏,听着窗外古咕固的鸟叫,看着墙上的秒针缓慢跳动。
平时这个点自己在干什么呢?应该在开会或者见客户吧。毕竟白天都是这些沟通的事。只有到夜深人静、别人都睡觉的时候,才有空写方案。
可现在,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养好身体,通过了体检,拿到了保险公司的一千万,要用来做什么呢?
但如果拿不到的话……自己就这么GAP了一年,还能适应职场吗?还能找到工作吗?
盛夏边胡思乱想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边百无聊赖的摆弄起从火锅店带回来的相框。
这相框不看则已,越看越膈应。不仅设计草率,工艺更是离谱。说是相框,就这么薄一张纸片子,还有没裁好的毛边。
谁家印的啊?以后避个雷。盛夏想着,把相框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果然找到了生产代码。
LIEWEN……是列文印刷?
盛夏疑惑蹙眉。这家印刷厂自己合作过挺多次呀,从来没做得这么差。
而且他家价格挺公道,订单经常做不过来,排期要提前很久去抢。
盛夏写蛋黄猫企划书的时候,就特意提前给印刷厂打了电话,想早点预定排期以防意外。结果被那边没好气的拒绝了,说什么:“一天就24小时,没时间再给你们加塞。”
等等。现在回忆起来,印刷厂说的是……没时间再给“你们”加塞?
“你们”是指谁?
盛夏猛的从沙发上坐直了,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他很清楚公司当时没有别的项目在走印刷。如果有,难道……是《浮楹录》?刘斌还是私自接了?印刷厂说没时间再加塞,是已经在加班赶制《浮楹录》的物料了?
不可能吧?不至于吧?
盛夏顿时觉得手脚冰凉,立刻想核实信息证明自己的猜想。但是打开手机,这个那个APP全都锁着,连某度都打不开。
正当他无计可施之际,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接着有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盛夏回头一看,是临桓给他安排的生活助理:小文。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上着班眼里居然还有光,估计刚没毕业多久。
“夏哥打扰了,咱们手伤该去换药了。”小文温和笑着,言辞热情而不失礼貌,“我刚刚发了消息,您没回复,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然而小文话音没落,就发现盛夏状态不太对劲,眉头紧锁、额间冒虚汗、好像很是焦躁。
“夏哥您没事吧?有不舒服吗?”小文赶紧追问。
盛夏看着一脸单纯的小文,忽然灵机一动有了思路。于是垂下视线,深深叹息一声,把自己摔进沙发。
“谢谢你小文,我没事的。”盛夏说着,还故作委屈的缩了缩身子,“我只是……有点想我哥了。”
小文闻言,惊讶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完全没预料到对话是这么个展开。
盛夏见状,也更认真的表演起来,眼神望向天花板,做出一副很脆弱的模样。
“我和我哥关系不算好吧,但生病的时候,还是很想听听家人的声音。”盛夏说着,句尾还轻轻哽咽了一下,“但是我这个手机没法给他们打电话。临桓不让我打,说什么对心脏不好,因为每次和他打电话都要吵架。”
说完,盛夏终于把视线投向了一脸动容的小文。
“小文,我能借你手机给我哥打个电话吗?”盛夏问道,“这么多天一直没我的消息,他肯定也很着急,我只想告诉他我没事,我好好的活着呢……”
盛夏越说越真诚,眼眶都红了。对面小文哪招架得住这个,立刻点头如捣蒜,双手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夏哥,您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临总!”小文一脸的真诚英勇,仿佛要就义一般,“我去门口等着,您有需要再叫我!”
看小文瞬间上套,盛夏也不禁萌生了一丝愧疚。但等对方一出门,还是眼角眼泪都没擦,迅速查了印刷厂联系方式,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厂长,我是斌江的小宝呀。”盛夏一本正经扯了个谎,“我们刘总让我问问《浮楹录》的相框还能加印吗?挺急的。”
电话那边的厂长闻言,嘬了口烟,一副很难办的架势。
“哎呀,虽然都老客户了,还是让你们刘总先把之前尾款结了吧。上个月拖这个月,没个准信,拖来拖去我们也不好做嘛!”
果然如此!
厂长的话无疑如一桶冰水浇在头上,盛夏只觉得气的手都在抖,匆匆应付一声就挂了电话。转头又一个电话直接给刘斌打过去了。
这边电话一通,盛夏没等刘斌说话,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
“刘斌你是不是私自接了《浮楹录》?那么一点定金就敢接这么大规模的项目?你有钱没处花吗??”
那边的刘斌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盛夏打来的,还如此咄咄逼人。但他好歹是个老板,略一思索,立刻开口怼了回去。
“是、是又怎么样?”刘斌大大咧咧答道,“《浮楹录》可是大项目,背靠动物厂,没开服预约都有千万级!老子给大资本干活,能赚大钱啊!”
“赚大钱?”盛夏怒极反笑,“那印刷厂尾款你怎么不给人家结?不会是《浮楹录》没给你结尾款吧?你把蛋黄猫砍了,不会也是拆东墙补西墙吧?”
别的还好说,尾款这事真是直戳刘斌痛处,也“蹭”一下从椅子站了起来。
“哎呦夏哥,您不都辞职傍大款了吗?这点小事不劳您操心!”刘斌对着电话嚷嚷道,“赶紧养好身子伺候你男人去吧!”
话一说完,刘斌就迅速挂电话。
盛夏再打回去,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这个混蛋!
盛夏气得一拳砸向桌子,尚未愈合的伤口被冲击力震得再次裂开,鲜血渗透了纱布。
而门口的小文虽然主动回避了谈话内容,但也一直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刚刚隐隐听见大声说话、像是在吵架,就意识到事情不妙。
此时又听见砸东西的动静,也顾不上回避了,马上推门进来,看着满桌子血吓得脑瓜子嗡一下,立刻冲上来拦住了盛夏。
“夏哥冷静冷静,咱们先去换药吧,身体是自己的啊!”
小文嘴上劝着,心里懊悔临总果然是对的,确实不能让夏哥和家里打电话啊!这下要怎么和临总汇报自己让他的宝贝飚了一地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