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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杜松子树(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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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起眼睑低垂,身前的男人头发剃得有点短,五官轮廓明晰,深目高鼻,眼睫扑棱时眼瞳淡而空,更显出笑面虎中的虎来。
看了眼落进中指的戒指,掀起眼帘,头微微一歪,冷隽的脸讥诮起来。就在姜恕松手看向他的刹那,收回的手倏然屈起四指,独留中间那根。
姜恕眼睫一扬,眼瞳中泠泠的光就散了,“看来不用我操心说辞了,应变能力不错。”
怎么听怎么像嘲讽,今起蹙眉,有些拧巴,又有些烦躁,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口。
姜恕自顾自戴好戒指,银环落在同样位置,又取出一只耳机递过去,耳机小巧,形如磁铁。今起没见过,自然不知道怎么佩戴。
姜恕宽恕地看了他一眼,今起恨不能一拳豁他嘴上,耳廓很快传来犹如粉刺般的触感,还被往里压了压,今起霍然捂耳后缩,愤愤然:“说明书给我!”
“怎么?”姜恕很不解地低头看他,这个姿势,这个距离,彼此之间的呼吸都是混杂的。
“我……我自己来!”
他耳朵不经碰,也就是传说中的敏感部位,此刻血色正一点一点蔓延开,整张脸都跟着薄红。
呃……?
不至于吧?姜恕撤回身子,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大灰狼,欺负了可怜无辜的兔子。可是,他真的没怎么他啊,六月还没到啊,怎么就窦娥冤了?!冤枉呐!
今起没说话,悲愤地抬眼看他。
姜恕赶紧奉上说明书,稍加陈词冤屈,“那个……是我不对,未经允许擅自咳……请别跟我一个司机计较。”
司机,老司机……
今起顿时觉得眼前的人不堪入目,看清他的第一眼觉得惊艳的当时的自己是个大傻子,十级脑瓜子残障!
火气上来,那脸就不是薄红,而是红了,越红越纯情。看得姜恕很郁闷,他怎么也是个被官方认证过的五好青年,怎么一遇到眼前这人就各种名声败坏呢?
那边今起在捣鼓,可生活自理能力也一塌糊涂的他捣鼓不明白,瞥向姜恕郁闷样,定下心,抹了一下耳朵,“我耳朵不经事,从小就这样……所以,以后我都自己来。”
越解释,姜恕先生越想找块豆腐撞死,好在他十分能饶恕人,也就是大度,贼他妈的大度,“没事,误会解开就好。耳机上有细缆,可以先把它拨开。然后耳机薄片贴到耳后,细缆挂住耳轮。”
今起拨了好一会儿才拨开,真的挂上去又花了十几分钟,耳廓都被他辣手摧红了一片。实在是笨手笨脚的巅峰代表,好在姜恕善于传授,自然乐于等待难得一见的笨拙学生。
薄片隐形耳机的运作主要靠骨传导,内部同样有传感器,不过是接收,输入在对戒那一端。
见人终于戴好,姜恕抬起右手,戒圈轻触下唇,动作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戒指内置生物传感器,只要戴着它,我就能实时接收你的心率和体温变化。当然,如果你只是突然想见我,也可以轻点两下,我随时待命。”
今起烦躁地捂着耳朵降温,“随时待命?”
“是的。”姜恕点了点合同上空白的特别条款,“你可以随便提。”
这个随便恐怕只是客套话,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合作,总得让对方知道自己顾虑什么。
心静自然凉,耳红很快退下去,今起看向姜恕:“我只有三个要求。合同期间,你不能对我说谎;保障我的基本生活需求;以及——”
他顿了顿:“在我精神状态不稳定时,你必须第一时间介入,确保我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当然没问题。”这时候的姜恕并没有多想,爽利答应了。拿出一支钢笔,在空白处添上今起的要求,字迹瘦硬有神,锋棱有度。
收笔,姜恕公事公办道:“现在需要确定一个艺名,也就是你参加《能耐》期间使用的名字,这样便于区别私人生活、加深大众记忆点……”
话还没说完,书房门就被敲响,陆祁年倚在门口,神色佻薄,嘴还有点毒辣:“少爷真是日理万机,连周末都要亲自栽培新人。”
目光轻巧地掠过今起,继续调侃,“不知道我这闲人,够不够格旁听您的造星大业?”
姜恕脸上依旧挂着那无懈可击的温和,“陆律师,懂不懂进门先敲门?不懂的话,我不介意把您打包送进隔壁幼儿园重修礼仪。”
陆祁年丝毫不恼,反而更慵懒地往门上靠,像尊大佛,最后一步非要姜恕上前请。
姜恕当然不予理会,除非陆祁年断脚。
来者不善,加上刻意把自己和处在大染缸的新人划等号,今起倏地凝起一簇冷火,觑着姜恕:“艺名我想好了,就叫‘少爷’。”
姜恕笑,“没问题。那以后需要叫您少爷吗?”
今起满意,不过谁要和他玩主仆游戏?不过是看不惯他们这类言辞,能剥夺就剥夺罢了。
没等他说话,大佛就自己走了过来,陆祁年在两人之间逡了一回,“玩主仆游戏呢?”
今起气急,姜恕却坦然靠向沙发背,唇角弧度未变:“如你所见。”
陆祁年漏出一声轻哼,辨不出是讥讽还是起了兴。挨着姜恕坐下,双腿交叠,看向今起时眼神如同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藏品。
今起独坐对面,促狭又不满。
陆祁年笑了笑,抬碗看表就敛了嬉笑:“主仆游戏也好,造星大业也罢,你们开心就好。双休宝贵,我可要对自己的周末负责。现在综艺改革条例可是明确保障艺人休息时间的,希望你这‘养成计划’别练着练着就练出个过劳丑闻。”
听着像玩笑,尾音却坠着几分意味深长。
今起听出弦外之音,但自己是客,应对之责是房子主人的事,他不喜欢越界。
姜恕直截了当:“马上就能结束,你做个见证人就行。”
陆祁年施施然起身,坐到茶几正前方。
钢笔在纸页上划过沙沙声响,陆祁年的目光定在两人中指上。他先是一怔,随即像是窥见什么惊天秘密,“见证人?!”
三个字重复得又慢又沉,最后一个字几乎化成惊愕,开始鬼哭狼嚎,“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今起莫名一躁,习惯了数据和逻辑,他完全不能理解陆祁年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哪个零件出了问题?
姜恕抬眼就撞见陆祁年那几分玩味的揣度,直接道:“脑子太闲了是不是?要不要到隔壁泳池提神醒脑?水刚换的。”
陆祁年长吁一口气,赶紧狗腿赔笑,然后抹杀所有再被留下加班的可能,“见证完毕,臣这就告退。”
姜恕起身送人。
前后不到一分钟,这得关系铁成什么样才会舍得放下自己的宝贵时间过来?
今起羡慕这样的关系,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读书期间课本、文具、身体零部件齐全就阿弥陀佛了,哪还敢奢求友情呢?
“不留下吃饭?”他还能听见友情在继续。
陆祁年嗤笑,“我怕自己被毒死。”
陆祁年又说,“你上哪找的这么一个男的,还怪好看,套个裙子都可以参加今年的选美大赛了吧……你踹我干嘛!”
姜恕:“要你多嘴了吗?”
“我实话实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越来越霸权主义了?以前那么一个……”
更多就听不见了。
今起站到窗边,看着庭院乌桕树下两抹颀长的身影,狠狠记住了陆祁年对自己的评头论足。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烂人!
“我怎么感觉后背凉森森的?”陆祁年抬眼朝书房望了望,奈何玻璃单向,什么都看不清,“你这房子……是不是不太干净?”
姜恕右手搭上他的肩,那肩瞬间就斜了,“陆大律师,再管不好嘴,今晚厉鬼就出街。”
陆祁年怕鬼,只有几个兄弟知道,忙抖开姜恕的手,“操!你个忘恩负义的混球!”
姜恕礼貌笑,帮他关上车门,“注意安全。”
陆祁年探出窗,下颌昂着,眉间凝着罕见的严肃:“玩归玩,别把自己搭进去。”
姜恕依旧浅笑,眼神却已然锐利,怎么看怎么高不可攀。陆祁年和他对视片刻,怂怂地扯了扯嘴角,自己怎么就无聊地多此一举了呢!迅速靠回座椅,“少爷,臣告退!”
姜恕挥苍蝇似的扬了扬手,转身回屋。
“我希望你能在目之所及内及时制止任何损毁我名誉的行为。”今起站在二楼台阶口居高临下。
姜恕微仰着脸,眼尾稍弯,“当然,我会像刚才一样妥善处理。”
今起烦死了他这张总是佯装彬彬有礼的脸,一步一步走下短绒地毯铺就的台阶:“既然你这么擅长扮演忠诚的守护者,那么姜恕,不如我们认真玩一场主仆游戏吧?”
姜恕笑:“乐意之至。规则由您定,少爷。”
今起能听出全新称呼里藏着的挑衅,不过无所谓了,要想破局,就得利用周遭一切可以利用的。
姜恕又补充道:“《能耐》一个月后正式开播,这期间我们得好好相处相处。毕竟镜头前的主仆戏份,需要演得足够逼真。”
几天后,娱乐记者进入池家见孟听澜,回来时拿着一份文件。当天晚上,关于池小苒“疑似长期服用违禁药物”、“私下情绪失控”的负面新闻悄然席卷各大娱乐版块。模糊的偷拍照与知情人士的爆料相互印证,迅速点燃舆论风暴。
曾经被鲜花与泪水淹没的悼念话题转眼被#人设崩塌#、#虚伪偶像#的质疑淹没,粉丝的辩护在“实锤”面前苍白无力,公众的同情心迅速转为被欺骗的愤怒。
那些曾盛赞她的媒体,也开始用#顶流的另一面#来追逐由死亡带来的流量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