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零度雪花 ...
-
晨光流淌，梧桐叶滤下的光斑在三千名学生的肩头跳跃。当那位来自物生强化班的“铁娘子”结束她铿锵有力的发言，操场上的气氛陡然转变。女生们眼中瞬间闪烁起崇拜的光芒，窃窃私语声中夹杂着“学姐好飒”、“学姐A爆了”“想嫁给学姐！！！”的赞叹，一股粉红色的情绪在白衬衫的海洋中流动。
就在这时，白潇煦缓步走上演讲台。
晨光恰好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白潇煦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鼻梁上的白框眼镜后，是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眼神清澈而包容，仿佛能装下整个世界的温柔。他站定的姿势从容不迫，肩膀舒展，脊背挺直，宛若一株沐浴在朝阳中的青竹。
“尊敬的校领导、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早晨好。”
白潇煦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清朗温润如溪水流过卵石，不高亢却极具穿透力，瞬间抚平了操场上的躁动。
“我是高三物化强化班的白潇煦。站在这里，看着晨光中的国旗，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个关于‘温柔’与‘力量’的故事。”
微风轻轻撩动他额前细软的头发，他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晨光般和煦，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缪然站在人群中，仰头望着演讲台上的白潇煦。阳光为潇煦哥勾勒出一圈光晕，让他看起来仿佛不属于这个凡尘。缪然的心中被骄傲和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楚填满——为朋友的优秀而骄傲，为自己与那道光芒之间的距离而黯然神伤。
“一、温柔的力量：知识是照亮世界的灯。”
白潇煦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目光如此温柔，却奇异地让每个人都感觉被注视着、被理解着。
“有人觉得，学霸的世界是冷冰冰的公式和数字。”他轻轻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无奈又包容的笑意，“但其实，知识最动人的地方，在于它的温柔。”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仿佛在描绘什么看不见的图案。
“比如，当我们用牛顿定律计算苹果下落的轨迹时，也在感受万有引力对每一个生命的平等拥抱；当我们用化学方程式描述水的分解时，也能听见氢原子与氧原子相遇时的轻声絮语。”
他的声音轻柔下来，如同在诉说一个珍贵的秘密：“学习不是冰冷的竞争，而是一场与世界的温柔对话。每一次解题，都是与先贤智慧的握手；每一次实验，都是对自然奥秘的探询。”
人群中，林峻野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持。他用力扯着缪然的衣袖，压低声音却抑制不住兴奋：“听见没！大白哥太帅了！这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光芒，手掌早已拍得通红。
缪然点点头，嘴角挂着真诚的微笑，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是啊，潇煦哥总是这样优秀，站在他只能仰望的高度。那个演讲台，那个强化班，仿佛都在提醒着他与他们之间日益拉开的距离。
“二、顶级学霸的温柔：严谨与共情并存。”
白潇煦的眼神变得坚定，但语气依然柔和：“作为理科生，我们常被贴上‘理性’的标签。但真正的理性，恰恰需要感性的滋养。”
他优雅地举起右手，掌心向上，仿佛托着某种无形却珍贵的东西：“爱因斯坦曾说：‘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而想象力，从来不是冰冷的逻辑，而是对世界的好奇与热爱。”
他的手指微微收拢，又轻轻展开，那个简单的动作却充满了美感：“就像此刻，我手中仿佛托着整个宇宙——微观的量子在跃动，宏观的星系在旋转。而连接它们的，不是冰冷的公式，而是人类对‘美’的共同追求。”
缪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看见的不仅是潇煦哥优雅的手势，更是那手势背后所代表的广阔世界——一个他渴望却难以企及的知识宇宙。
“三、对学弟学妹的寄语：温柔地成长。”
白潇煦低头浅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羞涩，让他看起来更加亲切可人。当他再次抬头时，目光温暖如春阳：“高一的新同学们，高中生活或许会像化学反应一样激烈，但请记住：无论反应多么剧烈，最终沉淀下来的，应该是温柔而坚定的自己。”
他的目光转向高三的方阵，声音中多了几分深沉：“高三的战友们，我们即将奔赴考场，但请别让压力磨灭了眼中的光。知识的意义，从来不是分数，而是让我们成为更温柔、更强大的人。”
“结尾：以温柔之名，致敬知识。”
白潇煦双手轻轻合十，微微鞠躬：“最后，我想用诗人里尔克的一句话结束今天的演讲：‘未来终将属于那些在黑暗中仍相信光明的人。’而我们，正以温柔为舟，以知识为桨，驶向更远的星辰大海。”
“谢谢大家。”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持久。林峻野跳着脚鼓掌，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他的哥们儿。缪然也跟着用力鼓掌，掌心拍得生疼，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宣泄出去。
接下来是肖校长的发言。主席台被设计成“千帆竞浪，百舸争流”的造型，层层叠叠的扩面如被海风鼓满的巨帆。校长的声音像浸过晨露，每个字都带着梧桐树叶的沙沙声：“同学们，你们此刻站在操场上的位置，和未来站在人生考场上的姿势，其实是一样的……”
“也许有的同学歪歪扭扭，有的同学受不了盛夏的酷暑选择席地而坐，甚至直接躺平，”
“可是太阳就在那里，未来也就在脚下，”
“可以丈量出生命高度的，就是我们的双脚，我们的双手，我们的一颗心。”
肖校长站立的位置恰似船艏，而延伸至学生队列的流线型台阶，则化作正在劈波斩浪的甲板。
“同学们，”他抚过讲台边缘的纹饰，“你们每个人都是未来这艘巨轮不可或缺的水手。”
突然有阵风掠过，演讲台顶端的金属风铃发出清越声响，与远处的汽笛声奇妙共鸣。
前排男生发现自己的影子正投在讲台起伏的曲面上，随着光线游移，仿佛真的站在了摇晃的甲板上，放开手脚搏击长空。
“此刻，请允许我们，作为更有阅历的一辈人，以我们的心血为罗盘，来为你们的航海之旅指引方向。”
“新的一代，必将破浪前行。”
“破浪前行”四个字虽然音量并不大，整个操场的学生们都听见了。
阳光恰好将整个白帆结构投影在操场上，光影不断扭曲，变幻，就像一群海鸥正掠过他们年轻的肩头。
“喳喳，喳喳，喳喳”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小喜鹊停在缪然的脚下。
当升旗仪式结束，人群如潮水般散开时，缪然、白潇煦和林峻野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聚在一起。
“潇煦哥，你真的好厉害。”缪然的声音轻柔，带着由衷的钦佩，“你的演讲还是那么震撼。”他想说更多，想描述自己在人群中看着白潇煦在演讲台上熠熠生辉的模样，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大白哥，怎么官腔官调的，一点也不够真诚！”林峻野嘴上抱怨，眼角眉梢却全是骄傲，“看看我们文科班的，就是放得开！”他迫不及待地开始为“自己人”顾崇辩护。
白潇煦温柔地笑着，伸出双臂将两人都揽进怀里：“论文采，我们没有人比阿然还要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这是我们向未来进发的最紧锣密鼓，兵荒马乱的一年。我们大家没办法经常聚在一起，但是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来面对。”
“好，潇煦哥。”
“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我说怎么升旗仪式结束了我家小朋友不见了呢，”姜叙舟带着无可睥睨的气场，目光落在缪然身上，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嗯，原来是在和朋友们说悄悄话。”
缪然感到脸颊微微发烫，他回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我来给潇煦哥和小林介绍下，这位是姜叙舟同学，我和他，是同桌。”
“不，不仅仅是同桌，”姜叙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目光扫过白潇煦和林峻野，“私底下，班花大人喊我姜哥呢。”
白潇煦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几分，温和的表情下闪过一丝审视。林峻野直接张大嘴巴，下巴几乎要脱臼，露出一副“怎么回事，这对吗”的震惊表情，头顶的问号几乎要实体化。
“野子，你在这里啊。”顾崇不知何时出现，手指轻轻捏了捏林峻野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目光直视姜叙舟，“原来是在和一堆帅哥说悄悄话呢。我们文科楼和理科楼还是有点距离的。现在聊得这么开心，过会儿可别连爬楼梯的力气都没了。”
空气中似乎有隐隐的对抗在流动，两个高大的男生对视着，彼此都不退让。
“没关系，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姜叙舟彻底露出“王子无敌”的表情，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这么开心，我请大家去小卖部吃冰淇淋吧。”
五个人来到小卖部新开的“零度雪花”手工冰淇淋店。冰柜里各色冰淇淋如同低饱和度的马卡龙色雪团，散发着诱人的凉气。
白潇煦仔细地挑选着，最后舀起一个完美的香草冰淇淋球。它圆润规整，恰到好处地落在杯子中央，不盈不亏，如同他本人一样优雅得体。
林峻野则像只兴奋的小狗，在明绿色的猕猴桃区域左右开弓，这里舀一勺，那里深挖一大勺，直到冰淇淋堆成一座小山，在老板娘警告的眼神下才悻悻住手。
顾崇径直走向单独区域的榴莲口味，那灿烂的黄色和独特的气味让人“肃然起敬”。缪然立刻联想到榴莲彪悍无比的外壳，正如顾崇那即使在暑气中也依然张扬的发型。
“该你了，班花大人。”姜叙舟举起自己杯中那小巧精致的黑巧克力冰淇淋“丸”，示意缪然“您请”。
“我，请问我可以贪心一点吗？”缪然小心翼翼地望向老板娘，得到默许后，他在三个区域里如同调色一样撷取着——
草莓的粉，蓝莓的蓝，葡萄的紫。
三小块冰淇淋在银色雪花杯中如同一朵并蒂三色花，和谐地盛开着。
“我觉得，三原色既不是红黄蓝，也不是红绿蓝，”缪然将冰淇淋捧给其他四人看，声音轻柔如絮语，
“粉色，是朝霞与黄昏，很甜很美，但是易逝；”
“蓝色，是夜幕降临，卧听风雨，冷静中带着沉默；”
“而紫色，是连接光与暗的黎明前夕，充满了神秘和不确定性。”
他用透明勺子浅浅挖一口，看着三色奶油逐渐交融，不分彼此：“粉，蓝，紫，构成了时间的法则，展开了所有的可能性。”
五个人各自品味着自己选择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让我吃一口！让我吃一口！怎么这么臭！”林峻野率先打破了沉默。刚想吐槽顾崇“口味清奇”，又顾虑到老板娘在场，这话太过于“砸场子”，立刻捂住嘴。
“好啊，野子，张嘴。”顾崇直接满满一勺递到林峻野嘴边，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
林峻野丝毫没觉得两个男生共用同一个勺子有什么不对，品尝美味的本能胜过一切。他一口吞下，砸吧砸吧嘴：“嗯，榴莲还是真是个宝！闻着臭，吃起来香！”
“提醒下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老板娘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上课铃声还有3分钟响。”
！？！？！？！！！
五个男生立刻像受惊的鸟群般瞬间散开，各自奔向自己的教学楼。
只有在高三的伊始，文科强化班、物化强化班、物化普通班的同学才有机会这样聚在一起，奢侈地挥霍这毫无顾虑的休闲时光。
而这个早晨的温柔演讲、那杯冰淇淋的甜蜜冰凉、那些未尽的话语和暗涌的情愫，都将成为他们青春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笔。
阳光穿过梧桐叶隙，在他们奔跑的背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时间本身，破碎而美丽，终将一去不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