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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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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的日出是看不见太阳的，灰蒙蒙的城市也看不到天际线。
再眺望，只有远处黄亮的霞光，逐渐向灰色的天氤氲开来。一个不留神，想了些陈年往事，再去找太阳，它已经爬到了头顶，耀眼到不可直视。
又是一个崭新的五月。
正倚在窗边看日出的江行低头看了眼手机，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昨天离开燕归家，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重新洗了个澡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的清晨在这几年常有，他像是活在尘封回忆里的迟暮老人，闭眼皆是往日种种，好的坏的都从记忆里拿出来咂摸着，直至失了本味，再也尝不出任何情绪。
嗡。江行守着的聊天界面出现了第三条的信息。
Y：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X：你今天休息吗？
Y：没空
江行打字回应。
X：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Y：晚上6点
X：好
江行看着正好跳到了六点时间显示，抱着手机傻笑了会儿，昨天没睡的也不是他一个人。
剧组居然也遵守法定节假日放假的要求，酌情安排了三天的全剧组休假。
当然，按王安和的说法是，赶这三天拍的戏，还不够给你们多加的三倍工资，到时候人一多闹哄哄的拍也拍不好，全都放假，该干啥干啥去。而江行下一场戏的通告排在了六号，他实打实拥有了五一完整的假期。
江行重新睡了个觉。九点醒来的时候，收到了戴思越的一条消息。
我一个大跨步：哥我真的走了？你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X：能有什么事，放心吧。我这几天就在附近转转。
我一个大跨步：行。哥你下次健身记得早点回来，注意劳逸结合
X：知道了。假期愉快。【红包】
我一个大跨步：谢谢哥！老板大气！
关了手机，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时间。江行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随手播了首燕归的新歌，他送的U盘现在还插在他随身的音响上。
他的歌一如既往，像一声叹息，像一个忧郁沉静的阴天，描述着一个人的独处。
舒缓的鼓点，缠绵的哼鸣，总像在缅怀着什么，感伤着什么。低落的故事全都藏在他阴郁潮湿的呢喃里，这样的歌适配于每一个失去太阳的阴天。
开心的人会写出不开心的歌吗？
创作者的通病，每个人创造出的东西，往往是从心上剥离下来的一部分。情绪是灵感的养料，燕归显然擅长于陈述情绪。每一段娓娓道来的音乐都让江行好奇，他对那些藏在旋律背后，能够触发燕归情绪的每一段故事都加以注解。无论何种注解，都指向他过得并不好。
娱乐圈的生活让他不开心，离开了也还是不开心吗？这是江行收到U盘后，听完的第一感受。
这个圈子每天都有各种真假参半的消息，有些连当事人都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燕归不明白，在舆论漩涡的他们都不明白。
燕归为期两年的偶像生活，从录制期间第一个月就爆出疑似校园霸凌的打架处分，到退团三个月后突然霸榜热搜一周的黄色谣言，他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形象，被人记住的总是这样不堪入目。
退出的决定，似乎应该皆大欢喜。
哗啦啦。
江行捧起一把水兜头浇脸，甩着手出来把音响关了。
擦了把脸，他挑了件最不起眼的黑色短袖，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如今帕梅上路实在算不上惹眼，相对扎眼的反而是江行的申A车牌。
南城是旅游大市，这才假期第一天，就能感受到明显多于平常的人流量和外地车牌。这也是江行时隔半个月，敢再次把车开出去的原因。尽可能显得不那么扎眼。
“你怎么突然来南城？”江行堵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车开进市中心，找停车位又是大半天。
“路过，顺便看看你。”沈炆摘了墨镜，整个人极其放松地后仰，倚在靠背上。
“去哪？最近公司经纪人交接，李哥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给你安排什么我不知道的活动吧。”江行随手翻了翻菜单，这家餐厅是沈炆定的，全是沈炆爱吃的清淡口味。
“没辣的，迁就一下我这个不吃辣的人吧。你不吃辣没事，我吃辣真的会要命。我来南城没什么事，就当是特意来看你的。”沈炆喝了口茶，瞧着窗外的水景，深感自己这位置选得不错。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鸡皮疙瘩能掉一身。我就点个黑松露牛肝菌焗鸡柳、红柚塔壳板栗、头抽藜麦罗氏虾吧。”江行随手翻了几页，反正不吃辣其实都差不多，磕磕巴巴读着这些拗口的菜名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沈炆看着笑到快把脑袋埋进菜谱的江行，觉得莫名其妙。
“这名字取这么长，像不像当初我们出道给自己加的前缀，太羞耻了。”江行越说越憋不住笑，可不确定包厢的隔音效果如何，只能强忍着咬着自己的牙。
偶像嘛，总得包装点不一样的。可人和人哪有那么多不同，超长前缀的滑稽感，确实是脱离普通人生活的标新立异。
“Ayo这里是SATURN us的忙内队长江行！AKA实力唱作人，舞台节奏掌握者，麦克风的主宰者，用犀利的风格撕碎质疑，用滚烫的歌词点燃热爱，每一首被传唱的歌都是我生活的态度。”沈炆捂着嘴用江行的自我介绍来了一段freestyle。
“别说了！你为什么不念你自己那段！”简直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的江行，忙开口制止。这个陈年往事，实在经不起被重提。
“是你先提的。”沈炆一脸无辜，耸耸肩摆摆手，此事与他无关。
“点菜吧！”江行一想起就觉得浑身发麻，迟来的羞耻感爆棚。
“不过，江行你是不是见到燕归了。”点完菜等服务员离开，沈炆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对于江行他自认算是了解的。
“嗯。”江行想要下意识否认，可对于沈炆，否认好像也没用。
“所以重新开始联系了？”沈炆喝了口水。
今天的南城有些热，中午的太阳更是毒。
“算是吧，见过几面。”江行的头发洗完直接出门了，过长的刘海扎得眼睛难受，只能用手向后拢着，下一秒又松散在眼睛周围。长发方便做造型，他已经很久没留一个舒服的短发。
“我也不是八卦，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你和他当初关系好。”沈炆看着江行变得有些躲闪的目光，也并不打算继续追问。
“放心吧，这么多年了，遵纪守法我还是懂的。”江行也仰靠在椅背，两只手伸懒腰一样地撑着自己的后脑勺。
“少来。你还想干什么？”沈炆一手摸着水杯，无聊地敲了敲。“不过，你这戏拍完真的要出国？”
“去学习又不是干嘛。在一个地方呆久了，真的很难再写出什么新歌了。你要不要也去交个材料申请进修？”江行热心建议着。
“看心情。反正公司马上也要推新团了，找个机会偷个懒，应该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沈炆对这个提议目前并不感兴趣，之前出国参加活动也只是想着赶紧回国。这辈子，他都吃不惯洋餐。
“还是第一次推女团，到时候陈淮会和你一起去当导师吧。”
“不也叫你了，你说你没空。”
服务员正好推门进来上菜，江行和沈炆都稍微坐正了些，等人走后才继续说着。
“我确实没空，八月份开学，那时候节目才进行到一半呢。”江行夹了颗板栗，是今天吃得第一口食物。
“所以最后把事情推到了李秉身上。”沈炆也跟着开动了，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聚餐，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课，也没什么含金量。说白了不就是去玩的，拿这个当借口，你也想得出来。”
“他去不挺好的，你教说唱，他教舞蹈，陈淮教唱歌，合理搭配，完美。他比我适合上综艺。”
“但是这是女团，对公司来说是开创先河的决定。”
“所以最后爱姐什么打算？”
“请外援，找其他公司出道的女团成员来。”
“请谁？这个能答应吗？我们公司内部搞的小成本出道综艺，找别人帮忙，最后蛋糕分得明白吗？”江行拒绝这事儿之后也没再关注。
日事通的行事风格虽然小作坊，但由公司完全大包大揽，也确实能避免很多利益纠纷，他们所有出道的人都很稳定，除了燕归。
国内偶像本就没什么舞台，女团的路更是比男团难走。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会追星的女生占大头，女生里异性恋占大头，天然的会对男偶像更加包容，甚至是溺爱。至少娱乐圈确实爱男。
在决定做女团前，周爱做了太多的策划，犹豫着犹豫着反而会退缩，还不如一咬牙先做了再说。即使市场反馈不好，她也认了。
“田佳熹。”沈炆深深看了眼江行。
过于熟悉的名字，但并不熟悉的人。江行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的动作下意识一顿。喝了口水，把腻在喉咙里的食物彻底顺下去后，他才缓缓开口评价。
“挺好的，近几年声名大噪的solo女歌手，唱跳俱佳，舞台经验丰富，没什么不好的。”
“我就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这件事情也是爱姐综合考量之下敲定的，咖位合适的也只能联系到她。”沈炆说起这件事情，也只是因为前段时间才正式敲定人选。他想江行大概率需要提前知道这件事情。
“别这样看着我，我和她又没仇。”江行低头避开沈炆的目光夹了只虾。
“当年燕归退团后不久，就爆出他俩的事情。你抱着手机刷了整宿，眼睛都刷红了，这是没仇？”沈炆有时候觉得江行嘴硬得好笑。
“你又没住我房间，别造谣。”江行看见什么夹什么，嘴被塞得鼓鼓囊囊狠狠嚼了两口，才抬眼看沈炆。
“不过现在两个人肯定没关系了。”沈炆挑着江行爱听的话说。
“本来就没关系。”江行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菜咽下去，冷冷开口。
“无所谓，反正和我没关系。”沈炆抻了抻腰，觉得今天的太阳实在是舒服，晒得人暖洋洋的，适合睡午觉。“你真就不再问问我到底来干嘛的？”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也问不出来。”
“你多问两嘴，说不定我就说了呢？”
“那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南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江行托着腮，吃得有些累了。
“何承要结婚了。”
又是个久远到像是上个世纪的名字。江行和何承的交际并不多，不过他曾经是沈炆练习生涯的室友。
“你来参加婚礼？”
“对呀。”沈炆挑挑拣拣，吃了块板栗，“他没邀请你？”
“我和他以前就不熟，去了反而尴尬。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和他不熟？如果硬要算，他和你认识的时间比燕归还要长个两年。”被腻到了的沈炆又喝了口水，瞥向江行的表情很微妙。
“认识也分很多种。如果按时间算的话，我小学同学才是和我认识最久的人。但不是这么算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复杂的很。顺其自然，会见面的人总会见面的。”
“你就不问问他老婆是谁？”
“谁啊？”江行顺着话问。
“他初中同学。”
“我还以为是他粉丝呢。”江行叉了只蜗牛，放进嘴里，“以前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就谈了吗？”
“没，之后在一起的。”
“那挺好的。他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江行顿了顿，“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考上公务员了。日子确实挺好的。”
“你下午准备去哪儿？我陪你出去转转。”江行也吃的差不多了，跟着沈炆看了眼窗外。小湖上挤满了踩鸭子的游客，这景在今天看来和滚水下饺子一样热闹。
“你开车来了？”
“开了。”
“就你那车偶尔兜风还行，从申都开来南城，真是铁腚行，腰不疼？”
“我腰好。”江行挑衅地扬了扬眉。
啧。面对比他小两岁的江行，沈炆无法直接反驳什么。只是不服输的开着江行的车绕着南城兜了一下午，腰都快要兜散架了。
最后江行把沈炆送回酒店，才又打了辆车拐去观棠。
观棠，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名字，江行总以为是静水流深的雅致小区，结果真的走进小区才发现，是一到饭点就会在锅铲碰撞的脆响中，飘出饭香的活人聚集地。
晚上七点天刚黑，江行照常绕了一大圈才敲响他的门。
即使开了门，却还站在门口堵着的燕归。他今天还没有洗澡，穿着蓝色条纹衫配深灰的牛仔裤，裤脚还有新鲜的泥点。
“想你。”江行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思念付诸实际。
被这个拥抱逼到后退的燕归，努力伸着手去够把手，不忘把门关上，拽着江行的后背衣服企图让他远离。
“能不能正常点？”燕归挣脱无果，叹着气开口。
“我很正常，现在想做的一切以前也想，只是以前没有告诉你而已。”
江行把脸深深埋在燕归的颈窝。这样的动作，曾经披着营业的外衣也做过无数次，可从没有一次，是如今天这样坦荡荡的直接。
昨天的告白，燕归说没想好答案。
江行也同意这个没有答案的答案，唯一的要求，也只是不要逃避和他见面。
可是怎样才能忍住不拥抱，忍住不亲吻呢？
已经下定决心的江行，完全丧失了曾经的忍耐，手在燕归的腰侧肩背游走，对彼此身体都极为熟悉的两个人，谁也没觉得冒昧。
四年的时间空白，或许会带来短时的陌生，可这样的生涩感，就是这个拥抱的调味剂，在酥酥麻麻的过电感受中融化。
江行第二次吻了他。在他捧着燕归的脸注视着，得到了几秒的默许后，毫不犹豫地吻向了他燃了六年的爱欲之源。
这个吻很温柔，江行轻咬着燕归唇肉，一点一点反复舔舐着，像是小时候拿到老师奖励的唯一一颗糖果那样珍视，小心翼翼地贪得着一点点甜。
被松开后，轻喘着的燕归第一句话就是质问，盛气凌人，如果忽略他红透了的耳尖。
“你刚刚是不是吃橘子糖了？”
“吃了两颗。”江行抬手擦去燕归嘴角溢出的口水，最后还是没忍住，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燕归现在即使皱着眉，也毫无威慑力。
“不要脸。”
反而江行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双手捧着燕归的脸，又啄了啄他已经有些红肿的唇。“抱歉，我下次换个味道。”
“这是重点？”燕归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脸，江行也不行。
他彻底黑了脸，一把拍开了江行停在他脸上的爪子，瞪着眼叫他换鞋。
顺着燕归的手往下一看，江行才看见脚边新买的拖鞋，粉红色的。
“大小刚好，走路的时候兔耳朵还会竖起。”接受十分良好的江行看着鞋柜旁，又被丢在地上的菜，弯腰拎了起来。这是他买的一些配菜，灯笼椒、鸡毛菜、洋葱之类的。冰箱里还有很多菜，只是不好搭配，所以今天又买了些。
“你的虎牙现在一点都看不见了。”江行略有遗憾，朝厨房走去前，目光仍恋恋停在他的嘴上。不过亲起来，牙齿还是很锋利的。
“你少烧点，我不想吃剩饭。”燕归揣着手跟在江行身后，提着自己的要求。
“好。今天简单吃点，紫菜蛋花汤和苹果炖猪排，再加个醋溜白菜可以吗？”
“行。”
燕归趁着江行在厨房的时间，简单洗了个澡又坐回了自己的工作间。
五一假期，燕归现在工作的摄影工作室排单排爆了。
他今天拍了三组客单，这些照片都要尽快整理。
把门一关，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江行来敲门的时候，他还在修前几天选好敲板的客图。
工作就没有让人喜欢的。
燕归不喜欢用一些话术，哄着客人加钱买照片，即使那钱和自己的提成挂钩。但他就是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也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做着。
他又不是笨蛋，社会上的规则，这个年纪再怎么样也该懂了。
“你这个假期都没空吗？”
“我要工作。”燕归喝了口汤，很清口。
“那你以后要一直做摄影吗？”
“我要吃饭的。你知道如果不做艺人，普通人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才能维持平常的生活。”燕归向来都清楚这件事情，现在的生活他并没有任何不满。
“那你还会发歌吗？”江行倒像是不甘心。
“会吧，发着玩。”
“那黎均林的那个真的不可以尝试一下吗？”江行重新提起这件事情并不是逼迫，他只是明白，没有创作者会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听见、被喜欢。
“江行，你真的很爱管我的闲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会坚定地站在舞台上，我就不想站上去。”燕归真的很讨厌江行这种，聊不了两句，就把事情变严肃的对话方式。
“你不喜欢站上去就不站，但是可以不要放弃自己吗？我也会害怕的燕归，会害怕的不只是你一个。”
“我没有。”燕归低着头吃了口白米饭。他觉得自己当年情绪不稳定，和长期忍受饥饿有一定关系，从身体开始就不开心。
江行不喜欢给他人下定义，也并不想在心里给燕归的行为动机，打上任何标签。对于燕归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被隔离在外的旁观者。
一个人不去主动提起自己的伤痛，旁观的他又何从得知，要像其他人云亦云的说法那样，编排着他的过往吗？答案当然是不。
好在江行自认耐力一流，等待，总能等到一个真相。
“那你不能为我写首歌吗，无南老师？”江行知道自己怎样的表情最无辜，表情管理是偶像必修课。
只不过可惜的是，对面坐着的曾经也是位偶像。
燕归瞟了他一眼，啃着猪排没理。
跟着吃了口白菜的江行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感慨了句，“幸好现在你的牙套摘掉了，要不然我们接吻，是不是会有些尴尬的意外出现。”
“你是不是有病！”燕归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刚刚那句话没一个字能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