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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陈教授的消息 ...

  •   晨光透过病房的铁窗,斜斜地切进房间,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窄窄的亮带,里面浮着无数飞舞的尘埃。江自知是被老周的咳嗽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往门口看——往常这个点,谢平安会推着清洁车经过,车轮碾过走廊瓷砖的“轱辘”声,是他每天早上最熟悉的背景音。可今天,只有护士站传来的模糊说话声,再无其他动静。

      他坐起身,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皱巴巴的,领口沾着一点昨晚没洗干净的牙膏沫。老周还在低声咳嗽,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见江自知醒了,沙哑着嗓子说:“早啊,江小子,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江自知没应声,只是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就打了个寒颤。他走到门口,悄悄掀开一条门缝往外看——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在远处拖地,水珠在瓷砖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很快又被晒干。谢平安的清洁车,连影子都没有。

      “怎么了?找护工啊?”老周又问,这次咳嗽轻了些,“今天好像没看到那个姓谢的护工,是不是请假了?”

      江自知的心猛地一沉,转身走到护士站。护工组长老张正低头整理药盘,药瓶碰撞着发出“叮当”的轻响。江自知走到他面前,声音有点发紧:“张组长,请问谢平安今天没来吗?”

      老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敷衍,又有点为难:“哦,谢平安啊,他昨天工作疏忽,丢了一箱消毒水,院长让他停职一天,回家反省了。”

      “停职?”江自知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看院长的意思。”老张低下头,继续整理药盘,语气明显变得冷淡,“你问这个干什么?好好养你的病就行,别管护工的事。”

      江自知还想再问,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江自知,站在护士站干什么?赶紧回病房!待会儿要放风了,别在这碍事!”

      是小李。她穿着深蓝色的护工服,双手叉腰站在走廊尽头,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江自知,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江自知咬了咬唇,没敢再多说,转身往病房走。他能感觉到小李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后,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回到病房,江自知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病号服的布料。“停职”两个字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谢平安怎么会“工作疏忽”?他做事一向仔细,别说一箱消毒水,就是一片纸巾都不会弄丢。这肯定是院长的借口,是因为小李的举报,还是因为谢平安发现了什么?

      他越想越慌,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像要撞破肋骨。如果谢平安被停职,甚至被开除,那他们的逃出去的计划怎么办?没有谢平安的配合,他一个人根本逃不出这家医院;没有谢平安,他也查不到江氏被收购的真相,更不知道母亲的安神汤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放风时间到了,江自知跟着其他病人一起走到院子里。他没像往常一样坐在长椅上,而是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医院大门的方向——他多希望下一秒,谢平安能从门外走进来,像往常一样推着清洁车,对他眨眨眼,说“别慌,我回来了”。

      可大门始终紧闭着,只有保安在门口来回走动,手里攥着一根橡胶棍,眼神严肃地扫视着进出的人。小李就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双手抱胸,目光一直锁在江自知身上,像在监视一个随时可能逃跑的犯人。

      江自知走到之前常坐的长椅旁,刚要坐下,就看到长椅上放着一片干枯的梧桐叶。他弯腰捡起来,叶子边缘已经发脆,一捏就碎。他攥着这片叶子,指尖用力,叶子的碎渣嵌进掌心,带来一点轻微的痛感,才勉强让他混乱的思绪平静了些。

      “江自知,你老盯着大门看什么?”小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江自知的身体瞬间僵住,“难不成想逃出去?我告诉你,别做梦了,这医院的大门,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江自知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李护工,我就是觉得今天天气好,想多看看。”

      “天气好也别在这晃悠,赶紧坐下!”小李皱着眉,语气依旧刻薄,“待会儿就要回病房做认知训练了,别到时候又拖拖拉拉的!”

      江自知没敢反驳,乖乖坐在长椅上。他把那片碎掉的梧桐叶揣进兜里,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树枝光秃秃的,风一吹,剩下的几片叶子打着旋儿往下落,像在倒计时。他在心里默念:谢平安,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回来。

      认知训练在下午两点开始,训练室里摆着十几张破旧的课桌,桌面上刻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划痕。江自知走进来的时候,大部分病人已经坐下了,陈教授正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一叠画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领口系得严严实实。

      陈教授今年六十多岁,头发已经全白了,却梳得一丝不苟。他原本是市里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两年前因为脑梗留下了后遗症,说话有点不利索,手脚也不太灵活,被家人送进了这家医院做康复。他是医院里为数不多的“清醒人”,知道江自知没病,也知道谢平安在帮他,平时总会偷偷给江自知递点外面的报纸,或者跟他说几句外面的事。

      江自知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刚拿出铅笔,就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侧过头,看到陈教授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画纸,假装要给他递纸,实则悄悄把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塞到了他手里。

      “画……画圈,认真点。”陈教授的声音有点含糊,却特意加重了“画圈”两个字,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李——她正站在门口,盯着里面的病人,没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

      江自知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把纸条攥在手心,指尖能感受到纸条的粗糙质感。他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在画纸上画圈,铅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掩盖了他展开纸条的动作。

      纸条上是陈教授的字迹,虽然有点歪歪扭扭,却很清晰:“谢平安没事,下午三点,他会来医院外的梧桐树下面,你到病房窗边等,别让其他人看到。”

      看到“谢平安没事”五个字,江自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眼眶却有点发热。他赶紧把纸条折好,塞进病号服的内口袋,指尖反复摩挲着纸边,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他抬起头,看向陈教授,陈教授正好也在看他,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抚。

      训练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江自知手里拿着铅笔,却一个圈都没画好,心思全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他时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那是谢平安上次偷偷给他带进来的,表盘已经有点磨损,时间却走得很准。两点十五分,两点半,两点四十五分……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那么漫长。

      终于,训练结束的铃声响了。江自知几乎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快步走到门口,却被小李拦住了:“江自知,你怎么走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自知的心跳瞬间加快,他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没……没什么,我有点头晕,想回病房躺会儿。”

      小李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满是怀疑,却也没再多问,只是撇了撇嘴:“行了,赶紧回去吧,别到处乱晃。”

      江自知逃也似的往病房走,回到房间,他第一时间走到窗边。窗户是老式的推拉窗,玻璃上有几道细小的裂痕,外面焊着一层粗粗的铁栅栏。他推开窗户,一股带着梧桐叶气息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窗外就是医院的后墙,墙下种着一排梧桐树,最外面那棵的树枝,正好对着他的窗户。江自知趴在窗台上,手紧紧攥着铁栅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了一眼手表,正好三点整。

      风轻轻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几片干枯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上。江自知的目光死死盯着树下的空地,心里既期待又紧张——谢平安会来吗?他真的没事吗?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走了出来。江自知的呼吸瞬间停住——是谢平安!他没穿那件浅灰色的护工服,而是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夹克,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头发也比平时短了些,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谢平安走到最外面那棵梧桐树下,停下脚步,抬头往病房的方向看。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江自知身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抬起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江自知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上缠着一圈浅色的纱布,虽然不明显,却还是能看到。

      然后,谢平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是那个微型录音笔!他对着江自知晃了晃,又指了指医院后门的方向,意思是“录音笔还在,救护车的事没问题”。

      江自知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他想喊谢平安的名字,却又赶紧捂住嘴——他怕被护士听到,怕被小李看到。他只能对着谢平安用力点头,又指了指他的胳膊,眼神里满是询问。

      谢平安看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又对着他笑了笑,意思是“没事,别担心”。他站了大概一分钟,又对着江自知举了举录音笔,才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江自知趴在窗台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抬手擦掉眼泪,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谢平安没事,录音笔还在,他们的计划还能继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的灯亮了,是那种泛着冷光的白炽灯。江自知刚把窗户关上,就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护士来送药,打开门却看到陈教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药杯。

      “陈教授,您怎么来了?”江自知赶紧让他进来。

      陈教授走进来,把药杯放在桌子上,咳嗽了两声,才慢慢说:“护士……护士让我帮忙送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谢平安……早上来找过我。”

      江自知的心猛地一紧:“他跟您说什么了?他的胳膊……是不是受伤了?”

      “嗯,”陈教授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他说……院长停他的职,是因为小李举报。他昨天……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被两个男人拦住了,打了他一顿,胳膊和后背都伤了。”

      江自知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他能想象到谢平安被打的场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

      “他不让我告诉你,”陈教授继续说,声音有点含糊,却很清晰,“怕你慌,怕影响……影响你们的计划。他还说,月底探视日的事,他已经跟阿哲确认好了,让你别担心。”

      江自知低下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谢平安为什么不让说——他怕自己担心,怕自己因为心疼而乱了分寸。这个总是替别人着想的人,哪怕自己受了伤,也只想让别人安心。

      “那……那他什么时候能回医院?”江自知的声音带着哽咽。

      “他说明天……明天就回来,”陈教授叹了口气,拍了拍江自知的肩膀,他的手有点抖,却很有力,“他让我告诉你,再忍几天,等……等逃出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江自知点了点头,擦掉眼泪,抬起头时,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坚定。他攥紧拳头,在心里默念:谢平安,谢谢你。你受的苦,我不会忘记;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等我们逃出去,我一定会帮你查清你姐姐的死因,一定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陈教授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别露出破绽,才慢慢离开。江自知看着桌子上的药杯,里面的白色药片静静躺着,像一个小小的承诺。他拿起药杯,一口吞下药片,然后走到窗边,又看了一眼那棵梧桐树。

      风还在吹,梧桐叶还在沙沙作响,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人觉得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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