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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骤变的坐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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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像冻住了似的，连中央空调的嗡鸣都变得清晰刺耳。秦骁那句 “好久不见” 在林恪耳朵里打转转，撞得他脑子发空，连手指都僵在膝盖上。
他坐在工椅上，仰着头看近在眼前的男人。工位的隔板不算高，却像道无形的墙，把他圈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光从秦骁身后照过来，给他轮廓镶了层虚虚的光晕，可脸却埋在阴影里，眼窝深得看不透。
这张脸是真好看，是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矜贵 —— 眉骨高，鼻梁挺，嘴角总像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可那笑意里又裹着层凉丝丝的疏离。陌生，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熟，像旧照片上模糊的人影，明明该忘了，却又卡在记忆缝里。
林恪的脑子跟锈住的机器似的，转不动了。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眼镜片后的眼睛睁得有点大，平日里那股认真劲儿没了，只剩满当当的茫然，还有点藏不住的慌。他该认得吗？这是老板？哪个老板会跟刚入职的录入员说 “好久不见”？
“看来是不记得了。” 秦骁低笑了声，胸腔的共鸣震得人耳朵发麻，像羽毛轻轻搔，却让人心里发紧。他直起身，不俯身了，可那道目光还锁着林恪，跟看件蒙了尘的旧玩意儿似的。“真让人伤心啊，林大学霸。”
“林大学霸”—— 这四个字像把生锈的钥匙，“咔嗒” 一声捅开了记忆的锁。
碎片似的画面猛地涌进来：课间吵吵闹闹的教室，窗外晒得晃眼的太阳，有人凑得极近，带着点戏谑的笑喊他 “喂，大学霸，这题怎么做”；有人上课偷扯他的笔记本，说 “书呆子，借我抄抄”；有人在他刷题时扔小纸团，吐槽 “林恪你这人真没劲”。
画面里那张模糊的脸，一点点跟眼前这张成熟锐利的脸重合。
秦骁？是那个高中时成绩吊车尾，却被老师硬塞进 “一帮一” 小组，天天跟他同桌的富家子？是那个总搅他学习，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行为轻佻得让人烦的秦骁？
怎么会是他？晨星科技的老板是秦骁？
林恪头晕得厉害，下意识扶了扶眼镜 —— 镜腿还是松的，他手指捏了捏，才勉强稳住神。巨大的落差像块石头砸下来，砸得他有点懵。
“你…… 你是秦骁？” 他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涩得像砂纸磨过。
“终于想起来了？” 秦骁嘴角弯得更明显，像是对他这反应挺满意。他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拿起林恪桌上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动作熟稔又轻佻。“看来我这三年变化不算大，还能让大学霸认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林恪洗得发毛的 T 恤，扫过屏幕上没录完的数据，最后落回林恪脸上 —— 那眼神跟审视似的，像在看一项早就计划好的成果。
林恪的脑子终于慢慢转起来，把之前的疑点串成了线：没印象投过的简历，人事部异常顺利的手续，同事说的 “老板点名”…… 原来都是因为秦骁。这个答案让他后脊背有点发凉。
“这家公司…… 是你的？” 林恪问，声音绷得紧，连他自己都听出来了。
“不然呢？” 秦骁挑了挑眉，好像觉得这问题挺蠢，“你以为谁会特意招个高中毕业，干过的活乱七八糟的人，来做大学生都能上手的录入岗？”
这话像根冰针，戳破了林恪最后一点侥幸。不是他运气好，不是他能力够，只是因为秦骁 —— 那个高中时就爱捉弄他的秦骁。
屈辱、愤怒、失望混在一起，涌得他指尖发冷。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疼得他脑子清醒了点。他需要这份工作，家里的债还没还，母亲还在为房租发愁，林语下学期的学费还没凑齐…… 他不能因为这点情绪就丢了工作。
深吸一口气，林恪压下心里的翻腾，努力让语气正常：“秦总，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会认真工作的。” 他刻意用了 “秦总”，刻意拉开距离，想在这扭曲的氛围里，找道安全的边界。
秦骁看着他这副强装镇定、一板一眼的样子，眼里的兴味更浓了 —— 跟高中时一模一样，不管怎么逗，都只会用更认真的态度扛着。三年过去，这木头好像一点没变，就是多了点社会磨出来的硬气，可这想划清界限的样子，反而更有意思。
“认真工作？” 秦骁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当然要认真，我花钱雇你，不是让你摸鱼的。” 他把钢笔放回桌上，“哒” 的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
“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又变得有穿透力，“下班时间到了，别谈工作了。老同学重逢，一起吃个饭，叙叙旧，不过分吧？”
这哪是邀请，明明是通知。林恪的神经瞬间绷紧：“不用了秦总，我回家吃。”
“回家？” 秦骁像是觉得这选择挺新奇，“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走吧，园区附近有家日料不错，味道还行。” 他说着就转身，好像笃定林恪会跟上来。
林恪没动，声音硬邦邦的：“谢谢您，我真不去了，我妹妹还在家等我。”
秦骁停下脚步，半侧过身，光在他脸上切出明暗，嘴角的笑淡了，眼神里多了点不容拒绝的强势：“林恪，我现在是你老板。老板请你吃饭，是给你面子，也算了解新员工，很正常吧？” 他顿了顿，语气放软，却更让人不舒服，“还是说，你刚入职第一天，就想让顶头上司觉得你‘不合群’、‘难沟通’？”
威胁都摆到明面上了。林恪的心沉了下去 —— 他知道自己没的选。这份工作不能丢，至少不能在第一天就因为 “不给老板面子” 丢了。
他慢慢站起来，动作有点僵，像被线提着的木偶。“…… 好。” 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轻得像叹气。
秦骁脸上又露出那种掌控一切的笑，好像早知道他会答应。“这就对了。走吧，我车在地库。”
他先走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林恪跟在后面，离了几步远，低着头看自己的帆布鞋踩在亮得能照见人的地面上 —— 地上映着顶灯的光，也映着秦骁挺拔的背影，陌生得让他心慌。
刚才还在想的稳定未来，这会儿全碎了。他以为自己走的是条普通的路，再难也有方向，却没想到早被人改了道，指去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闪着危险的光。而带路的，是秦骁 —— 那个他以为早就埋在高中记忆里的麻烦。
电梯降到地下车库，秦骁走向一辆跑车，线条流畅，颜色低调，可一看就不便宜。他按了下遥控，车灯闪了闪，解锁声轻得很。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秦骁看向林恪，示意他上车。林恪看着那低矮的车身，还有里面精致的真皮座椅，动作顿了顿 —— 这车里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还透着股压迫感。
“怎么？” 秦骁挑眉，“怕我车技不好？”
林恪没说话，弯腰坐了进去。车里有股皮革混着香氛的味，跟秦骁身上的一样。车门关上，外界的声音全没了，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秦骁发动引擎，低沉的声浪在车库里转了圈，然后平稳地开出去。
林恪偏头看窗外，车库的墙飞快往后退，他身体绷得紧，尽量不碰到车里的东西。
“放松点，大学霸。” 秦骁单手扶着方向盘，姿态懒懒散散的，目光扫过他僵直的侧影，“又不是带你去卖了。”
林恪没接话，还看着窗外。直到车子驶出地库，傍晚的光涌进来，他才开口，声音平得没波澜，却带着股固执：“秦总，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把他找来？
秦骁好像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笑了声：“怎么？给你份稳定工作，不好吗？”
“为什么是我？” 林恪又问了一遍，转过头，目光透过镜片，直直看向秦骁的侧脸，还是那股认死理的认真，“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不适合这里。”
秦骁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傍晚的光在他眼底晃，看不清情绪。然后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有点顽劣的笑，语气轻飘飘的，却像块石头砸在林恪心上：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就是突然想起来，觉得挺有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