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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两人微妙的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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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回响。玄关感应灯亮起,柔和的光线驱散了楼道里的黑暗。魏笙靠在门板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白天在围读会上那副沉稳、掌控一切的面具,瞬间从脸上剥落,露出底下更鲜活、也更私密的灵魂。
他随手将车钥匙丢在玄关柜上,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椅背,领带更是扯松了扔在一边。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厨房。冰箱门打开,冷气扑面而来,他精准地摸出一块包装精美的黑巧克力,熟练地拆开,掰下一大块塞进嘴里。
浓郁的苦甜在舌尖化开,带来一丝慰藉的满足感。他拿着剩下的巧克力,慢悠悠地晃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倒映的星河。
“噗…” 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突然从他唇边逸出。他想起会议室里,禄焱洲那双眼睛——在听到自己那句“别让我失望”时,那瞬间燃起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灼热光芒。那光芒里有孤注一掷的坚定,有被认可的狂喜,还有…一种连禄焱洲自己都未必察觉的、近乎献祭般的痴迷。
魏笙又掰了一块巧克力,对着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开始了他独属的、无人知晓的“吐槽”仪式。
“啧,小屁孩…” 他含着巧克力,声音含糊却带着明显的笑意,眼神亮晶晶的,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演技…嗯,今天爆发那下子还行,有那么点意思了,强点…就是那眼神,啧啧,烫得人慌,跟要吃人似的…” 他模仿着禄焱洲当时的样子,故意瞪大眼睛,做出凶狠又专注的表情,自己先绷不住笑了场。
他踱着步,换了个姿势,仿佛在和空气里的另一个自己对话:“你说他穿那件浅灰色卫衣什么牌子?味道…啧,好像有点柑橘混着…汗味?排练完直接过来的吧?真够拼的…” 他一边“吐槽”着禄焱洲的细节,一边又忍不住回味。
这是魏笙多年来的习惯,是他卸下所有社会身份后最放松的时刻。活动结束、杀青宴散场、甚至只是高强度工作后,他都需要这样一个私密的空间,把所见所闻所感,用一种自言自语、甚至角色扮演的方式“吐”出来。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解压和梳理,带着点孩子气的顽皮和对人性的玩味观察。他乐在其中。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魏笙瞥了一眼,是禄焱洲的微信。
绿焱洲:魏老师,您明天要穿什么色系的衣服?[表情:乖巧.]
魏笙挑了挑眉,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咕哝:“衣服?管得还挺宽…这小崽子心思真多…” 他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脑子里还在吐槽对方今天围读会结束时那副“视死如归”的傻样,但终究觉得完全不回不太好。
魏笙:黑白。
言简意赅,发送。然后就把手机丢回茶几,继续他的“单人吐槽大会”,对着空气数落禄焱洲的演技细节、走路姿势、甚至今天围读会上某个微表情处理得不够自然。手机屏幕很快又亮了。
禄焱洲:好!
魏笙瞥了一眼那个孤零零的“好”字,撇撇嘴:“好什么好…莫名其妙。” 他懒得再理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着“赵池渊”的名字。魏笙接通,开了免提。
“喂?干嘛呢?出来聚聚?老地方,几个老朋友都在,就缺你了。” 赵池渊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背景是隐约的音乐和人声。
魏笙看了看时间,又想了想明天的工作。他确实很久没放松了,和赵池渊这帮圈内相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的朋友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伪装。
“行,等着。” 他应了一声,利落地换下家居服,重新套上件质感舒适的深色休闲外套。
会所的包厢门隔音效果极佳,推开的一刹那,里面流淌的轻音乐和不算嘈杂的谈笑声才涌了出来。灯光是暖调的暗金色,气氛放松而惬意。正如赵池渊所说,都是圈内相熟多年的朋友,导演、制片、资深演员,没有生面孔。
“哟!魏老师!稀客啊!” 有人笑着招呼。
“笙哥来了!快坐快坐!”
“最近忙坏了吧?《暗涌》这阵仗可不小。”
魏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放松的社交笑容,一一回应着寒暄,姿态从容。他径直走向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在赵池渊旁边的沙发坐下。赵池渊递给他一杯苏打水,魏笙摆摆手:“明天有重头戏,今天不碰酒,改天陪你喝。”
赵池渊也不勉强,笑着收回杯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听说你最近又接了部‘硬核’题材?还是跟个…挺有意思的帅哥搭档?” 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魏笙正用筷子夹起一块西兰花,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赵池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熟悉的、居高临下的玩味:“怎么?赵公子看上眼了?” 他慢条斯理地把西兰花送进嘴里。
赵池渊嗤笑一声,往后靠进沙发里,姿态风流:“得了吧,你还不知道我口味?我更喜欢成熟…会来事儿的。” 他晃了晃酒杯,意有所指。
魏笙轻笑出声,咽下点心,端起苏打水喝了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宣告主权的意味:“他不适合你。”
赵池渊挑眉,刚想再说什么,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有些莽撞地推开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懵懂闯了进来。浅棕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光,脸上不知道是太慌张还是因为酒精染着薄红,眼神有些迷茫地扫视着包厢——正是禄焱洲。
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角落沙发上的魏笙。然后,他看到了紧挨着魏笙坐着的赵池渊,两人姿态放松,距离很近,赵池渊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还肆意地玩弄着他的头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猛地冲上禄焱洲的心头,像细小的针扎了一下。他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对、对不起!走错了!” 禄焱洲猛地回过神,慌忙道歉,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和尴尬。他的视线最后在魏笙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极了,有窘迫,有歉意,还有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被刺痛般的失落。他飞快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谈笑。只有魏笙,端着苏打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禄焱洲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心跳如鼓。刚才那一眼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魏笙和那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坐在一起,气氛融洽,姿态亲密。他们是什么关系?朋友?还是…更亲密的关系?酒精和翻涌的醋意让他胸口发闷。他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当务之急是找到周放。
他跌跌撞撞地找到正确的包厢,把已经喝趴下的好友周放架了出来。两人踉踉跄跄地穿过金碧辉煌的会所大堂,走向门口。
夜晚的凉风让禄焱洲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扶着周放,正准备叫车,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会所门前的停车区。
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不远处,魏笙正站在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旁。他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温婉、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魏笙微微倾身,似乎在认真听她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禄焱洲从未见过的、近乎温和的笑意。那女人说着说着,似乎脚下不稳,轻轻晃了一下,魏笙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姿态体贴而亲近。路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他们,构成一幅旁人难以介入的和谐画面。
禄焱洲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酸意瞬间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头顶。他握着周放胳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想冲过去,想把魏笙从那女人身边拉开,想质问,想宣告…可他有什么资格?
他只是他戏里的搭档,一个靠威胁才得到合作机会的新人,一个…连靠近都需要借口的陌生人。
他甚至连上前打招呼的身份都没有。
“走…走了,回家…” 周放含糊地嘟囔着,身体往下滑。
禄焱洲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移开目光。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要瘫软的周放往上提了提,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塞进刚刚拦下的出租车里。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那个让他心口刺痛的世界。禄焱洲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魏笙和那个女人依偎在车旁的画面却在他脑海中无比清晰,反复灼烧。
他只能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心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名为嫉妒和失落的洪流。他想把魏笙拉到自己身边,想得发疯,可他甚至没有触碰那轮明月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