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奉献 ...
-
市集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四个身影站在相对僻静的街角，气氛微妙而紧绷。
那位金发的雄虫少年——艾里斯阁下，碧蓝的眼睛像淬了冰，紧紧盯着林泰熙与楚瑜至今仍未松开的手，尤其是林泰熙那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他娇美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嫉妒与傲慢，声音清脆却带着刺人的尖锐，直接指向楚瑜：
他上下打量着楚瑜，目光在对方身上明显不属于昂贵品牌的衣物上扫过，最终落在那张过分平静俊秀、却感知不到丝毫精神力波动的脸上，“你连一丝精神力都没有泄出，是个未觉醒的废物吗？凭什么能让泰熙哥哥这样护着你？凭什么和他这么亲近！”
这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无比地刺中了楚瑜清晨时分刚刚反复思量过的、最深的隐痛。他确实没有这个世界雄虫赖以生存和获得地位的精神力。
被这样直白地、带着羞辱意味地当众揭开，即便以他历经风雨的心境，呼吸也不由得一滞，一时竟无法立刻反驳。
林泰熙原本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雄虫阁下还保有的一丝礼节性克制瞬间消失殆尽。眸中猛地腾起骇人的怒火，那不是针对楚瑜，而是完全倾泻向出口伤人的艾里斯，以及——更主要的是——带他来到这里的佟琰！
他眯眼，锐利目光射向佟琰，“你竟然把还没有签订婚约的阁下带到这种边境？”
佟琰沉默，“……”他也不知道艾里斯竟然还对林泰熙有些想法。
市集的喧嚣依旧，但这一小片区域的气氛忽然微妙起来。
林泰熙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暴风雨前的危险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佟琰！你他妈的疯了？！你没有和他签订任何婚约合同，没有得到法律和家族的绝对授权，竟然就敢把一位未正式缔结婚约的雄虫阁下带到边境星域这种地方？！这里不是首都星的后花园！出了事，你担得起吗？你是带他来找死吗？！”
林泰熙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佟琰的心头。高大雌虫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坚毅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带艾里斯出来，一方面是拗不过阁下的软磨硬泡和好奇心，另一方面也是自信于自己的实力足以在第七区护他周全。
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林泰熙，更没算到……艾里斯阁下会对林泰熙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占有欲。
佟琰的沉默和难看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此刻他也是懊悔万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更加绷紧了身体，将因为林泰熙的怒吼而似乎受到惊吓、下意识往他身后缩了缩的艾里斯护得更紧了些。
他能说什么？说他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小阁下会看上你这个煞神？还是说他低估了边境星域可能潜藏的风险？
场面一时间极其尴尬。四位主角僵持着，两位军雌之间弥漫着无声的硝烟，一名异族被严密保护在身后，脸色发白的沉默；一位雄虫被护在另一侧，因为林泰熙的怒火和针对佟琰的指责而既委屈又有些害怕，但看向楚瑜的眼神依旧带着不甘和挑衅。
街角的风似乎都绕开了这片低气压区域，只有远处市集的嘈杂模糊地传来，更反衬出此地的死寂和僵持。
楚瑜在林泰熙宽阔的脊背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
艾里斯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他抬眼，看着林泰熙为自己怒发冲冠、甚至不惜厉声质问同僚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而艾里斯，似乎被林泰熙对楚瑜的维护彻底激怒了，他仗着雄虫的身份和佟琰的保护，再次抬高了下巴，碧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泰熙身后的楚瑜，声音更加尖利：
“一个连精神力都没有的废物，凭什么喜欢林泰熙这样的A级少将？你根本帮不了他，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这句话，如同最终审判，对楚瑜进行了精准的弱点打击。
林泰熙最怕的，就是楚瑜的心里，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退缩。
艾里斯那句尖利刻薄的“累赘”，击中了他最害怕的点。楚瑜的沉默不语尖锐的刺痛了林泰熙，
瞬间引爆了林泰熙的狂暴怒火！
就在那句充满侮辱性的话语砸向楚瑜的瞬间——
空气，凝固了。
原本嘈杂的背景音——远处的车流、隐约的争执、风吹过破败建筑的呜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林泰熙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他瞳孔原本深邃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被一种冰冷的、无机质般的血色所浸染。那血色并非弥漫，而是急剧收缩，凝聚成两道细如针尖的竖瞳！视线越过中间的距离，精准地锁定对面。
那不再是看同类的眼神。
如同锁定猎物的雷达，又像是来自远古凶兽的凝视，充满了最纯粹的杀意。
没有怒吼，没有虫化铠甲覆盖的狰狞变形，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
但以他为中心，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如有实质的杀意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轰然扩散！那是高等基因对低等生命近乎本能的碾压，是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血腥威压。
空气中仿佛充满了高压静电，每一个分子都在震颤哀鸣。艾里斯首当其冲，他脸上的嚣张和鄙夷瞬间冻结，然后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寸寸碎裂，只剩下无法控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的瞳孔因极致惊骇而放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却连一声完整的惊叫都挤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又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冰冷的死亡触感清晰地缠绕上他的每一寸神经。
佟琰连忙挡在他前面。
这一刻的林泰熙，不再是那个会对楚瑜流露出温柔和无奈的男人。他是苏醒的凶兽，是行走的天灾。仅仅是一个眼神，一股气势，便让周围的温度骤降，让挑衅者魂飞魄散。
林泰熙嘴角一勾，邪魅冷笑，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佟琰急忙一摆手，4名护卫马上冲过来挡住。他大声喊道，“林队！”
然而林泰熙哪里会理他？身影猛地一动，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弹射而起。
那气势绝非吓唬，而是实打实的、要将那口出恶言的小雄虫撕碎的狠戾！
四名护卫根本不是他一招之合，直接被他两下打飞出去。
“林队！不可以！”佟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可比这位天真到近乎愚蠢的雄虫阁下，更了解林泰熙。
比起他出名的俊美外貌，和广为人知的超强的战力，最让军部同僚深深忌惮的，是他说炸就炸的坏脾气和凶残狠辣的手段。
佟琰知道护卫根本挡不住的，但他要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他快速把艾里斯推的更靠后一些，又迅速作出防御反应，肌肉绷紧，脚下发力，猛地闪现般挡在了林泰熙面前。
也就在佟琰站稳的刹那，林泰熙那裹挟着劲风的凌厉一脚已经狠狠踹到！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爆响！
佟琰双臂肌肉虬结，交叉死死护在胸腹前，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他脚下的军靴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然而，即便同为A级雌虫，即便有所防御，林泰熙这含怒而发的全力一击也远超佟琰的预估。那力量刚猛霸道得不像话，仿佛不是人类的腿，而是一根沉重的合金钢柱以高速撞来！
佟琰只觉得双臂一阵剧痛发麻，恐怖的冲击力穿透防御，狠狠撞入他的内脏。他闷哼一声，高大壮硕的身体根本无法稳住，不受控制地“蹬蹬蹬”向后踉跄了整整三四步才勉强停下，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清晰的鞋印痕迹。被他护在身后的艾里斯更是被这动静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袖口，脸色煞白，再不见丝毫刚才的傲慢。
佟琰右手扶着左手，勉强站稳。
刚才双臂交叉防御的时候挡在最前面的左手手臂被踹断了。
街角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原本还有的一些细微嘈杂彻底消失，远处的人群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可怕的气息波动，下意识地远离这片区域。
林泰熙站姿依旧充满了进攻性，像一头随时准备再次扑杀猎物的豹子，冰冷的目光越过微微喘息的佟琰，瞄了一眼后面那个瑟瑟发抖的金发雄虫。
“林泰熙！”佟琰强压下胸腔翻涌的气血，声音带着痛楚和惊怒，“他是雄虫阁下！你冷静点！”
楚瑜也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惊住了。他看着林泰熙为自己暴怒出手的背影，看着他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骇人杀气，心脏猛地一缩。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虽然热情冲动却会对他温柔低语的年轻雌虫，这是虫族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兵器。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林泰熙……”
楚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缕细微却坚定的水流，试图渗入那沸腾的杀意之中。
林泰熙回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骇人的怒容，眉宇间戾气未消，他看向楚瑜，声音又低又冲，带着尚未平息的狠劲：
“他骂你！”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在为你出头！
换做任何人，面对这样状态的林泰熙，恐怕连呼吸都要停滞。但楚瑜没有。他迎着他愤怒暴躁又带着点委屈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平和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的温柔。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林泰熙硬邦邦的手臂肌肉，然后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毛躁的力量：
“我听到了。谢谢你保护我。”他先是轻轻否定，然后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真实的担忧，目光甚至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林泰熙刚才踹人的那只脚，“只是……佟队长也是A级吧？我担心你踢他……脚会疼。”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就连正强忍疼痛、全神戒备的佟琰，听到这句话，面部肌肉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看向楚瑜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古怪。
这理由……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一个能一脚踹飞同等级A级雌虫的怪物，会因为踢人而脚疼？！
林泰熙显然也被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给噎了一下。他脸上的怒容僵住，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眸眨了眨，似乎大脑处理这句离谱的话花了一点时间。
随即，他嗤笑出声：“哼！”诡计多端的异族！
这一声笑，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杀意的咆哮，反而带上了一种……被气笑了的意味。
他当然知道楚瑜是在胡说八道，是在用这种近乎荒谬的理由来安抚他，阻止他继续发作。
但奇妙的是，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裂的狂怒，就因为这句明目张胆的偏袒和瞎话，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噗地一下，漏了大半。
主要楚瑜没有被艾里斯的话伤到，他还可以放他一马。
他走回去近距离的观察楚瑜的脸色。
“真的不生气了吗？”
“本来也没有生气。”
“他刚骂你，你都没有反驳。不是被伤到了吗？”
楚瑜第100次叹气，林泰熙真的真的太敏锐了！
“没有的，我只是好奇精神力是什么？”
“好吧。”林泰熙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阁下虽然珍贵，但是要真的伤害到楚瑜，他也不是没办法弄死他。
林泰熙周身那骇人的压迫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他虽然还是板着脸，一副“我很不爽”的样子，但眼神已经软化了许多，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时要择人而噬。
他反手抓住楚瑜的手，略带不满的瞪着楚瑜一眼，把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像是握住什么安抚物一样，来回的揉搓，亲昵又喜爱。
只留下对面惊魂未定、目瞪口呆的艾里斯，和手臂钻心疼痛、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的佟琰。
---
街角那令人窒息的对峙，最终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收场。
林泰熙攥着楚瑜的手，最后冷冷地瞥了佟琰和他身后依旧脸色发白、敢怒不敢言（主要是被吓的）的艾里斯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紧了紧握着楚瑜的手，低沉道：“我们走。”
楚瑜顺从地被他牵着，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那两位不速之客一眼，面色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佟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背后却惊出了一层薄汗。他低头看了看还抓着自己衣角、兀自有些发抖的艾里斯，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今天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林泰熙那边还好，最多以后找机会打回来，但艾里斯阁下受了惊吓和委屈……回去后恐怕有的是麻烦。
“阁下，我们也该回去了。”佟琰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安抚。
两拨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迅速消失在了第七区嘈杂的街巷中，仿佛水滴汇入大海，再无交集。方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只成了市集日常中一个短暂而刺激的小插曲。
第七军区驻地·指挥官宿舍
回到营地，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凝滞。
林泰熙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常态，甚至比平时更沉默一些。但他锐利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状似无意地扫过楚瑜。
他清晰地记得，在艾里斯那句恶毒的“累赘”脱口而出，而他自己暴怒冲出去的瞬间——他紧紧攥着的那只手，指尖曾控制不住地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瞬间变得冰凉，甚至带上了细微的、难以察觉的颤抖。
虽然楚瑜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那一刻的冰凉和颤抖，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林泰熙的心底。
他认为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全然无动于衷。
那些话，到底还是伤到他了。这个认知让林泰熙感到一阵烦躁和……心疼。
他习惯了用最直接暴烈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对于这种语言造成的、看不见的伤口，他却有些无措。
夜晚降临。
宿舍内的灯光被调成了柔和的暖色调。林泰熙的表现变得格外……黏人。
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楚瑜，找各种借口进行肢体接触——递杯水时要碰到手指，走过身边时要揽一下腰，坐下时一定要紧挨着，手臂牢牢圈住楚瑜的肩背，仿佛怕一松手人就会不见似的。
他的热情比往日更加外放，不再是单纯的欲望驱使，而是一种笨拙的、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感去驱散楚瑜心中可能存在的阴霾的方式。
“楚瑜。”他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呼吸灼热，声音有些发闷，“别把那些废话放在心上。”
他没有具体指什么，但彼此心知肚明。
楚瑜能感受到身边年轻雌虫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带着焦虑的关切。心中的焦虑不减反增。
不好听的话，他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真诚热强的伴侣他很心疼。
难受不是因为别人说他，而是因为别人说的是真的。
只是，那些忧虑带来的冰凉涩意，似乎也不是年轻昂扬的少将的对手，真的被这具炽热身体散发出的蓬勃热意和毫不掩饰的偏袒一点点熨烫开来。
他侧过头，脸颊轻轻蹭了蹭林泰熙的红发，动作带着无声的安抚。
“我知道。”他轻声回应。
然而，林泰熙似乎觉得语言太过苍白。他抬起头，眸子在暖光下闪烁着坚定而炽热的光，“阿瑜……”他呢喃，“你要不要摸摸我……”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楚瑜，那双总是充满攻击性和欲望的眼眸，此刻竟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用一种与平时命令或诱惑截然不同的、带着点试探和郑重意味的语气，低声开口：
“阿瑜，”他又唤了一次他的名字，仿佛这是一个重要的开场，“你试试……摸摸我？”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甚至有些突兀。但配合着林泰熙此刻的神情和姿态，却让楚瑜又心疼又无奈。
这个傻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想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他。
这不是邀请对方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是主动将自己作为一件“物品”，呈递到对方面前，邀请对方的触碰和探索。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对你敞开，我的身体，我的温度，我的力量，都可以成为你的慰藉，你的所有物。
他像是在用这种最直接又最含蓄的方式，回应着白天的伤害——你不是“没有”，你拥有我。你不需要用精神力证明什么，你的触碰本身，就足以让我臣服。
暖色的灯光勾勒着林泰熙优越的身体线条，从宽阔的肩膀到紧实的腰腹，每一寸肌肤下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但此刻，这具强大的躯体却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等待着楚瑜的触碰，仿佛那不是令人畏惧的凶器，而是值得细细抚慰的珍宝。
这是一种比任何激烈的索取都更加真挚和热烈的奉献。源于担忧，源于爱意，源于一种想要抚平爱人心中皱褶的、近乎本能的冲动。
楚瑜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从没有过的强烈情感，像上涌的潮水一波一波的将他淹没，直到他窒息。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黏稠而炙热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