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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共生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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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冰冷而刺眼，透过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将奢华却毫无生气的客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顾烬坐在意大利定制的黑色真皮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台打开的轻薄笔记本，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股市K线图和并购案条款。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面容冷峻。除了脸色过于苍白，眼底沉淀着无法驱散的疲惫阴影，他看起来和任何一位掌控着商业帝国的年轻巨头别无二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精英皮囊之下，是何等的光景。
指骨上的黑暗纹路和胸口的烙印，如同内置的监控器和能量输送管，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低沉的温热，提醒着他与那个存在的连接。它们安静着，却从未沉睡。
几天过去了。
自那场“强制缔约”和随之而来的、被强行赐予的安眠之后，一种诡异的“新常态”逐渐形成。
塞缪尔并未频繁现身。他似乎很满意于通过这两个印记进行远程的“滋养”与“监控”。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如同空气般充斥在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从未离开。
顾烬依旧每日去公司。处理文件，主持会议，下达指令。“烬核科技”在这架看似由他驾驶、实则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战舰下，继续以惊人的效率和冷酷的风格开疆拓土，攫取着巨大的利益和恐惧。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
并非因为他找回了过去的才华，而是因为塞缪尔那“适时”的“帮助”变得愈发精妙和不着痕迹。
有时，在他思考一个商业难题时，一个最优解会如同灵感般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到可怕的逻辑。有时，在与难缠的对手周旋时，他能瞬间洞察对方最隐秘的弱点和欲望，言语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击必中。
每一次“胜利”后，指骨上的纹路都会微微发热，传递来一丝冰冷的、赞许般的波动，如同主人拍了拍听话的猎犬。
而他，在最初的抗拒和恶心之后，竟然开始可耻地……习惯了。
习惯了下达指令时的绝对掌控感，习惯了对手眼中那混合着恐惧和敬畏的眼神，习惯了用那种被恶魔赋予的、冰冷的视角去审视世界，甚至……习惯了在遇到难题时，那下意识等待“灵感”浮现的依赖感。
这是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堕落。他的灵魂正在被这黑暗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同化、重塑。
今天早上，他收到消息，陈轩因并发感染，在一个冰冷的雨夜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家廉价的疗养院里。苏雨晴彻底失去了踪迹，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沦为了最底层的娼妓。
复仇的终点，终于以最彻底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听到消息时，顾烬正坐在办公桌前喝咖啡。他的手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晓，然后继续浏览下一份报告。
内心一片平静，无悲无喜，如同听到一则与己无关的社会新闻。
那曾经焚心蚀骨的恨意，不知何时，已被抽空、碾碎，化为了支撑这具冰冷躯壳运转的、毫无温度的燃料。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当初那股强烈的恨意，具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下午，他提前回到了公寓。威尔金斯教授发来了父亲的最新检查报告，各项指标奇迹般地稳定下来，甚至有几项关键数据出现了好转的迹象。那份天价的、由塞缪尔“提供”的方案，正在发挥作用。
他看着报告上那些向上的箭头，久久沉默。
他能救父亲，能用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资源维持父亲的生命，这一切，都建立在与恶魔的交易之上。
代价是什么？
是他自己。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喝，只是握着冰冷的杯壁，看着窗外逐渐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城市天际线。
繁华，璀璨，充满活力。
却与他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玻璃。
他曾是这片繁华中的弄潮儿，后来沦为阶下囚，而现在……他成了被困在最高处、俯瞰一切的怪物。
脚步声，悄无声息地自身后响起。
顾烬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强大的气息正在靠近。
塞缪尔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的玻璃倒影里。银发松散，穿着舒适的深色丝袍，熔金色的竖瞳慵懒地扫过窗外景色，最终落在顾烬的侧脸上。
“风景不错。”塞缪尔淡淡地评价，语气如同评论一件收藏品的摆放位置。
顾烬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酒杯。
塞缪尔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他微微倾身，冰凉的指尖极其自然地拂过顾烬的后颈，撩起他几缕黑色的发丝，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触碰带着绝对的占有和一种非人的亲昵，让顾烬从脊椎窜起一阵战栗，但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没有躲开。
“你的小玩具……似乎终于玩出了点令人满意的结果。”塞缪尔的目光瞥向桌上那份关于顾父的病历报告，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漠然，“看来，你开始学会如何有效地使用……‘我们’的力量了。”
“我们”。
这个词让顾烬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
塞缪尔的手指缓缓上移，插入他的发间，冰冷的手指按摩着他的头皮，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力道。一股微弱却有效的安抚性力量随之渗入，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同时也带来更深的控制。
“还在为那点微不足道的、名为‘自我’的东西哀悼？”塞缪尔的声音低沉，贴近他的耳廓，如同恶魔的低语，“看看窗外，顾烬。没有我的力量，你早已是这城市脚下的一捧枯骨，你的父亲也早已化为尘土。”
“现在，你站在这里，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一切。你还在抗拒什么？”
顾烬闭上眼睛。抗拒？他还有力气抗拒吗？
所有的挣扎都失败了，所有的反抗都招致了更痛苦的镇压。恨意被抽空，自我被侵蚀，连唯一的软肋——父亲的生命，也牢牢系于对方之手。
他还能做什么？
也许……塞缪尔是对的。也许彻底的顺从，才是唯一……不那么痛苦的生存方式。
至少，在这深渊里，他获得了另一种形式的“力量”和“安宁”。
一种堕落的、扭曲的、令人不齿的……安心感。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后靠去。
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倚靠在了身后那个冰冷而坚实的胸膛上。
这是一个微小的动作。
却是一个决定性的屈服。
塞缪尔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顾烬能感觉到那贴着他头部的、非人胸腔里，传来一声极其低沉、极其愉悦的震动——仿佛来自深渊深处的、满足的叹息。
环绕在他发间的手指收拢了些许，以一种更具占有欲的姿势将他固定住。
“很好。”塞缪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的满意，“看来你终于明白了。”
顾烬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靠着塞缪尔，看着窗外那片属于别人、也曾经属于他的繁华世界，目光空洞而沉寂，如同熄灭的灰烬。
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未来，甚至可能最终失去那个名为“顾烬”的灵魂。
但他得到了一个强大到离谱的、绝对“忠诚”的怪物伴侣，得到了复仇的果实的，得到了父亲生命的延续。
这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
而他，在历经所有的挣扎、痛苦和崩溃后，最终……签收了这一切。
“……疯子。”一声极轻极低的呢喃，从顾烬苍白的唇间逸出，破碎得几乎听不见。
但那拥抱着他的恶魔显然听到了。
塞缪尔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将他搂得更紧，冰冷的下颌轻轻抵在他的发顶。
“是啊，”塞缪尔的声音如同最缠绵的诅咒，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但既然这是你的地狱……”
“那么……你也是我的。”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一片虚假的、冰冷的星河。
窗内，阴影蔓延，将相拥（或者说，禁锢）在一起的两人缓缓吞没。
扭曲的共生，于此达成。
永恒的囚徒与他的狱卒。
黑暗的共犯。
彼此的……终极归宿。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