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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驴蹄子面:面韧魂绕的等待 ...

  •   一、西市烟火,面铺异感
      盛唐长安的西市,是这座繁华都城最热闹的角落之一。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就已挤满了人:西域来的胡商牵着骆驼,驮着香料与宝石,边走边与摊主讨价还价;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 “胡饼、热汤面”,声音穿透晨雾;穿着襦裙的姑娘们手挽手,笑着走进脂粉铺,空气中弥漫着香料、食物与市井生活的混合气息,鲜活而热烈。
      陈墨背着装有《味魂录》的包袱,穿梭在西市的街巷里。自离开扬州后,他沿着运河一路西行,最终抵达长安 —— 这座令无数人向往的帝都,不仅有恢弘的宫殿,更有藏着万千故事的市井美食。他怀里的银汤勺,自帮胡商归还宝玉后,便多了几分沉静,却总能在靠近有 “魂” 的食物时,透出细微的感应。
      这天清晨,一阵浓郁的面香吸引了陈墨的注意。那香气不是普通面条的清淡,而是带着小麦的醇厚,混着臊子的咸香,还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勾得他肚子里的 “馋虫” 蠢蠢欲动。循着香气望去,只见街角处摆着一家小小的驴蹄子面铺,铺子没有招牌,只在门口支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腾腾地往上飘,在晨雾中晕出一片白。
      面铺的老板是个中年汉子,穿着粗布短衫,正站在案板前揉面。案板是块乌黑的老木头,边缘被磨得光滑,显然用了许多年。陈墨走上前时,恰好看见老板弯腰揉面的瞬间,案板上的面团竟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轻轻抚过,可再定睛一看,又恢复了正常,只当是自己眼花。
      “客官,要点什么?” 老板抬起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咱这驴蹄子面,筋道得很,再浇上一勺臊子,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来一碗驴蹄子面,多加臊子。” 陈墨找了个靠门的小桌坐下,目光落在案板上 —— 那案板上还放着几个没揉好的面团,阳光透过晨雾洒在上面,竟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光,与其他物件显得有些不同。
      没一会儿,老板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面条粗细均匀,像驴蹄子的筋络,泛着小麦的原色;上面浇着一层红褐色的臊子,肥瘦相间的肉丁裹着酱汁,还撒了一把翠绿的葱花,香气瞬间扑面而来。陈墨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面条送进嘴里 —— 面条入口的瞬间,他就觉出了异样:面里缠着一股柔劲,不是普通面条的脆韧,而是像有股韧劲在舌尖轻轻拉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怀里的银汤勺突然泛起柔光,不是之前遇到胡商时的金光,也不是遇到书生时的墨光,而是一种温润的奶白色,像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陈墨下意识摸出汤勺,勺身映出的画面让他愣住了:那是个穿着青布襦裙的厨娘,约莫二十岁的模样,梳着双螺髻,手里握着一根擀面杖,正站在案板前揉面。她的动作轻柔,眼神却望着铺子门口,满是期待,仿佛在等什么人。
      “这……” 陈墨刚想细品,银汤勺的光芒突然暗了下去,映出的厨娘身影也消失了,只留下勺身的缠枝莲纹,泛着淡淡的光。
      老板正好端着一壶热茶过来,看见陈墨手里的银汤勺,眼神突然变了,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客官这勺子…… 有些特别啊。”
      “老板见过这勺子?” 陈墨问道。
      老板叹了口气,坐在陈墨对面,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不瞒客官说,这面铺是我十年前从一个老嬷嬷手里盘下来的。老嬷嬷说,这铺子原本是她的姑姑开的,叫林阿娘,就是你刚才可能看见的那个厨娘。林阿娘年轻时,爱上了一个来长安赶考的书生,书生临走前说,等他考完试,就来娶她,让她守着这面铺等他。可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陈墨心里一沉,握着银汤勺的手紧了紧:“那书生…… 没回来?”
      “回来了,却再也见不到林阿娘了。” 老板的声音低了下去,“老嬷嬷说,书生考完试后,就得了重病,没等放榜就病逝了。林阿娘不知道,还在这面铺里等,每天揉面、煮面,从青丝等到白发,直到七十八岁那年,在揉面时突然倒在案板上,再也没醒过来。”
      “那她的魂魄……” 陈墨犹豫着开口。
      老板点了点头,眼神望向案板:“老嬷嬷说,林阿娘走后,这面铺就总有些怪事。有时候夜里来准备食材,会看见案板上有面团在自己动;有时候煮面,汤里会飘出一股柔劲,跟你刚才说的一样。老人们都说,是林阿娘的魂魄没散,还在这面铺里等书生,她把对书生的牵挂,都缠在面条里了。”
      陈墨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条,那股柔劲似乎更明显了,带着几分怅然,像林阿娘百年的等待。他想起银汤勺里厨娘望向门口的眼神,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又沉又闷:“那书生…… 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书信之类的?”
      老板想了想,说:“老嬷嬷盘给我铺子时,给了我一个木盒子,说里面是林阿娘生前的东西,让我好好保管,可我一直没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书信。”
      “能给我看看吗?” 陈墨问道,他想,如果能找到书生的消息,或许能帮林阿娘解开执念。
      老板点了点头,起身走进铺子后面的小房间,没过一会儿,拿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子走了出来。盒子是梨花木做的,表面刻着简单的缠枝纹,边角已经磨损,却擦得干干净净,显然被好好保管着。
      老板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蓝色的锦缎,放着几件旧物:一支磨得光滑的木簪、一块绣着莲花的手帕、一本泛黄的食谱,还有一封用麻绳系着的信,信封上没有字,却泛着淡淡的墨香。
      陈墨的心跳快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信,解开麻绳,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一手清秀的小楷,写着:“阿娘亲启:吾今赴考,幸得佳绩,然身染重疾,恐难痊愈。吾与阿娘相识一载,蒙阿娘照料,感念至深。原许阿娘考完即归,共守面铺,今恐难兑现,实乃此生之憾。吾去后,望阿娘勿念,寻一良人,安度余生,勿为吾空等。墨书于长安客栈,永别。”
      落款处,写着 “书生柳文轩”,日期是百年前的暮春。
      陈墨看着信,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他能想象出林阿娘收到信时的场景,也能想象出她明知书生已逝,却依旧守着面铺等待的执着。他握紧信纸,对老板说:“我想让林阿娘听听这封信。”
      老板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好,我帮你把案板收拾干净,林阿娘最喜欢在干净的案板前揉面了。”
      二、信诉离情,魂释百年
      老板把案板上的面团收拾干净,用布擦了擦,又点了一支香,放在案板旁的小香炉里。香雾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檀香,弥漫在面铺里。
      陈墨站在案板前,手里握着信纸,怀里的银汤勺再次泛起柔光。没过一会儿,案板旁就渐渐浮现出林阿娘的身影 —— 她还是穿着青布襦裙,梳着双螺髻,手里握着擀面杖,眼神依旧望着门口,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茫然。
      “林阿娘,” 陈墨轻声说,“柳文轩公子给你写了一封信,我读给你听。”
      林阿娘的身影顿了顿,慢慢转过身,看向陈墨,眼里满是疑惑,仿佛没听懂他的话。
      陈墨深吸一口气,展开信纸,轻声读了起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哽咽,把柳文轩的遗憾、愧疚与牵挂,一字一句地传递出来。当读到 “原许阿娘考完即归,共守面铺,今恐难兑现,实乃此生之憾” 时,林阿娘的身影轻轻颤抖起来,眼里渐渐泛起泪光;当读到 “吾去后,望阿娘勿念,寻一良人,安度余生,勿为吾空等” 时,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案板上,却没有留下痕迹。
      信读完了,陈墨把信纸放在案板上。林阿娘的身影慢慢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抚过信纸,像是在触摸柳文轩的字迹。她的眼神里,有遗憾,有悲伤,却也渐渐多了几分释然 —— 她等了百年,终于知道了书生的消息,知道他不是负心,而是身不由己。
      “文轩……” 林阿娘的声音很轻,像风穿过树叶,“我知道了,我不怪你,我只是…… 想再见你一面。”
      她转过身,看向陈墨,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像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谢谢你,帮我带了他的消息。我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完,林阿娘的身影慢慢走向案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案板的边缘 —— 那是她揉了一辈子面的地方,留下了她无数的等待与牵挂。然后,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晨雾一样,慢慢消散在阳光里。
      就在林阿娘的身影消失的瞬间,陈墨怀里的银汤勺光芒也暗了下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案板上的那封信,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光,然后慢慢变得泛黄,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
      老板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终于…… 林阿娘可以安心了。”
      陈墨拿起碗里的面条,再尝一口时,那股缠在面里的柔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筋道,带着小麦的醇厚与臊子的咸香,一口下去,满是踏实的烟火气,再没有了之前的怅然。
      “好吃,” 陈墨笑着说,“这才是驴蹄子面该有的味道。”
      老板也笑了,擦了擦眼泪:“以后,这面里再也不会有那股柔劲了,林阿娘放心了,这面也就踏实了。”
      当天下午,陈墨没有离开面铺,他向老板请教驴蹄子面的做法,想把这道藏着百年等待的美食,记入《味魂录》里。老板很乐意,从选料到揉面,从煮面到做臊子,每一个步骤都细细讲解,还时不时说起林阿娘生前做面的习惯。
      “林阿娘做面,最讲究选料,” 老板一边揉面,一边说,“面粉要选关中产的冬小麦,磨出来的粉才够筋道;和面要用温水,加少许盐,这样揉出来的面才有韧劲;醒面要醒够一个时辰,让面粉充分吸收水分;擀面条时,要擀得薄而均匀,切成宽窄一致的条,这样煮出来的面才够入味。”
      说着,老板拿起擀面杖,把醒好的面团擀成一张大薄饼,然后用刀切成细条,动作熟练而流畅。“你看,这样切出来的面条,像不像驴蹄子的筋络?所以才叫驴蹄子面。”
      陈墨认真地看着,时不时记在心里。到了做臊子的时候,老板更是细致:“臊子要用五花肉,切成小丁,先在锅里炒出油脂,再加入姜、蒜、花椒、八角炒香,然后加入酱油、醋、料酒,最后加入清水,慢炖一个时辰,直到肉丁软烂,酱汁浓稠。这样做出来的臊子,浇在面条上,香得能多吃两碗面。”
      陈墨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记下每一个步骤,他知道,这道驴蹄子面,不仅是一道美食,更是林阿娘百年等待的见证,是她与柳文轩之间真挚情感的载体。
      三、记录食谱,传承温情
      当天晚上,陈墨住在西市附近的一家客栈里。他借着油灯的微光,拿出《味魂录》,开始记录驴蹄子面的食谱。布帛上已经写满了之前的食谱,从金钱蟹饼到运河鱼鲊,从藕粉圆子到羊肉泡馍,每一道菜都藏着一个故事,而今天,他要为这道驴蹄子面,写下属于它的篇章。
      他先在布帛上写下 “长安驴蹄子面” 六个字,字迹工整而认真。然后,他根据老板的讲解,结合自己的观察,细细写下食材与步骤.
      写完步骤,陈墨看着布帛,脑海中浮现出林阿娘站在案板前揉面的身影,还有她听到书信后释然的笑容。他顿了顿,在步骤下方,又添了一段小字:
      “此面初藏百年等待,筋道中含柔劲,食之怅然;今释情丝,韧道里满是烟火,甜咸相宜。林阿娘以面为媒,守一世约定;柳文轩以信诉情,留此生遗憾。然情意绵长,无关生死,唯念与懂,可解执念。记此食谱,不仅为传面之味,更为传人间至情,愿尝此面者,皆能惜眼前人,莫留空等之憾。”
      落款处,陈墨写下 “盛唐长安西市,陈墨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味魂录》叠好,放回包袱中。窗外的月光透过客栈的窗棂,洒在桌上,与油灯的微光交织在一起,温柔而静谧。
      次日清晨,陈墨再次来到驴蹄子面铺。此时的面铺,比往日更热闹了,食客们围坐在桌前,大口吃着面条,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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