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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盛夏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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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浓香与沥青路面蒸腾的热气，席卷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高考，这座横亘在青春尽头、庞大而沉默的关卡，终于在漫长焦灼的等待后，轰然落幕。
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城市仿佛都集体松了口气。考点外瞬间炸开锅，欢呼声、尖叫声、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宣泄性的交响乐。无数纸张被撕碎，如同白色的雪片，从教学楼的窗户纷纷扬扬地飘落，带着一种决绝的、与过去告别的仪式感。
林见阳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周围是喧嚣到近乎失真的狂欢，他却奇异地感到一阵空虚的平静，像激烈搏斗后骤然停止的心跳，只剩下耳膜内嗡嗡的余响。他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外那棵老榕树下的沈听澜。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身姿挺拔，在混乱沸腾的背景里，像一座沉静可靠的岛屿。他的目光穿越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林见阳身上，平静，却带着无需言说的力量。
林见阳拨开人群，快步走过去，脚步有些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
“哥。”他站定在沈听澜面前，声音带着考完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沈听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透明文件袋，然后另一只手抬起，用指尖轻轻拂去他额角因为紧张和炎热沁出的细密汗珠。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结束了。”沈听澜开口，三个字，低沉平稳，却像最终落下的定音锤。
刹那间，所有的喧嚣仿佛骤然退去。林见阳看着沈听澜深邃眼眸里清晰映出的自己，那强撑着的平静外壳悄然碎裂，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解脱、疲惫、以及难以言喻的委屈的洪流冲垮了堤坝。他鼻子一酸，眼圈毫无预兆地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沈听澜的手在他后颈轻轻按了一下，带着安抚的力道，“顾言他们约了地方，都在等。”
聚会的地点定在常去的那家KTV最大的包间。推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更加喧嚣的声浪扑面而来。压抑了整整一年的青春荷尔蒙在此刻彻底引爆，房间里如同煮沸的水。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吼着跑调的歌，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更多的人举着饮料或偷偷带进来的啤酒，高声畅谈着不着边际的未来。
“见阳！澜哥！这里！”顾言眼尖，挥舞着话筒大喊。
林见阳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刚才那点莫名的多愁善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笑着和扑上来的赵峰、孙炜几个死党撞在一起，闹成一团。
沈听澜则被几个同系的朋友拉住，询问他项目的进展和后续打算。他简单应对着，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在人群里穿梭、笑容重新变得灿烂明亮的林见阳。
“行了，别看了，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了。”顾言不知何时凑过来，递给他一罐冰可乐，语气戏谑，“你家这小太阳，总算是不用再被关在‘高考’这座笼子里了，瞧把这孩子给憋的。”
沈听澜接过可乐，唇角微勾，不置可否。
“说真的，”顾言压低了声音，难得正经了几分，“接下来什么打算？你这直博的事儿基本定了，见阳呢？志愿填报可是大事，你们……商量好了？”
沈听澜摩挲着冰凉的罐身，目光悠远：“看他的意愿和分数。北京、上海，或者留在这里，都好。”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坚实的底气，仿佛无论林见阳选择哪片天空，他都有能力随之构筑他们的巢穴。
另一边，林见阳被朋友们围着，逼问考后感想和对未来的“规划”。
“那还用说！”林见阳喝了一口冰镇橘子汽水，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先把之前想玩没玩成的游戏打通关！然后睡他个三天三夜！再去海边！我跟我哥早就说好了！”
他提到“我哥”时，语气里的亲昵和依赖自然无比，周围的朋友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善意地起哄。
“哟哟哟，这就安排上二人世界了？”
“就是，眼里就只有你澜哥了是吧？”
林见阳被闹了个大红脸，抄起抱枕反击，包间里笑闹成一团。
喧嚣持续到深夜。散场时，大多数人都带了醉意，东倒西歪，勾肩搭背地唱着不成调的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夏夜的风带着凉爽的湿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和包厢里的浑浊。
林见阳也喝了一点啤酒，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脚步虚浮，却异常兴奋，拉着沈听澜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刚才谁唱歌跑调跑到姥姥家，谁又偷偷抹眼泪。
沈听澜任由他牵着，耐心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
走到通往两家那个熟悉的路口时，喧嚣彻底远去，世界重归宁静。月光如水银般泻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融。
林见阳忽然安静下来，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沈听澜。借着清亮的月光和路灯昏黄的光晕，他仰头看着沈听澜，眼睛因为微醺和兴奋显得格外明亮，像落入了星辰。
“哥。”他叫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软。
“嗯？”
“真的……都结束了。”他重复着考完后的那句话，但语气不再是茫然，而是充满了崭新的、跃跃欲试的期待，“一个新的开始，对不对？”
沈听澜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对未知未来的纯粹向往，干净而动人。他心中一动，伸手，轻轻将他被风吹得微乱的额发拨开。
“对。”他回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我们的开始。”
林见阳笑了，笑容比夏夜的星空还要璀璨。他向前一步，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沈听澜，把发烫的脸颊埋在他带着清爽皂角气息的肩窝里。
“嗯，”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我们的。”
沈听澜环住他，手臂缓缓收紧。身后，是彻底落幕的、承载了无数汗水与压力的青春战役；身前，是即将展开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漫长夏季，以及夏季之后，更加广阔的天地。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像一句无声的祝福。这个盛夏，不仅仅是青春的终章，更是他们共同故事，最绚烂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