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背后的“他”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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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衡看着顾离渊依旧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他后退几步，重新坐回单人沙发，让气氛缓和下来。
“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陆天衡换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语气也放得随意：“总觉得你有点眼熟，不只是因为案子。”
这个问题似乎安全了一些。顾离渊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他迟疑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陆天衡的脸，又立刻垂下，声音很低：“初三……那时候我们都在三班……我们见过……”
陆天衡愣了一下，迅速在记忆里搜索。初三同学……？印象确实非常模糊了，他只记得班里好像是有个挺安静的转学生。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陆天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记不太清了，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这句话像是不经意间触动了某个开关。
顾离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布料。他沉默了几秒，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用一种极其压抑的音量，颤抖着开口：
“因为……他……总是……提到你……”
那个模糊的“他”刚说出口，恐惧就如冰水般瞬间浸透了他。顾离渊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他猛地咬住下唇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阵带着泣音的喘息。
陆天衡的心猛得一跳。
“‘他’？你说的那个‘他’是谁？”陆天衡身体前倾，又意识到这个动作可能会刺激到顾离渊，又硬生生靠了回去，“‘他’为什么提到我？”
顾离渊却像是被这句追问吓坏了，他用力摇头，把自己更深地埋起来，再也不肯说一个字，只有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诉说着那个“他”在顾离渊心里投下了多么深重的阴影。
陆天衡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个代词就恐惧到几乎崩溃的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逐渐清晰——
有一个幽灵，一个顾离渊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幽灵，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不仅掌控着顾离渊的生活，甚至……一直都谈论着陆天衡。
这种感觉，让陆天衡背后发凉。
“好，我不问了。”陆天衡看他这个样子，终止了这个话题。
“哒哒哒！”阳台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突兀的声响。顾离渊几乎是被吓得跳了起来，脸色瞬间惨白。
“别！”他短促又尖锐地喊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陆天衡眼见顾离渊要失控地冲向门口，来不及细想，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他一个箭步上前，两只手抓住顾离渊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来，并又硬生生把他按回了沙发。
顾离渊拼命挣扎，四肢挥舞着，手上的指甲在陆天衡结实的手臂上抓出了几道长长的抓痕。
“放开我！”顾离渊嘶吼着，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你冷静一点！”陆天衡声音也不由得提高几分，双手死死摁着他，防止他挣扎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
“那不是什么威胁，只是我家的那只鸟又开始折腾了，你先停下来好不好？这里很安全！”
顾离渊看着陆天衡那张因手上用力而皱着眉的脸，呜咽了一声，认命般紧紧闭上眼，把头撇到一边，这个动作仿佛是在绝望地等待面前这个人来伤害自己，脸上全是屈辱的神情。
这一切变化都在十几秒之内。陆天衡一愣，感受到身下这具温热的躯体再次传来的颤抖。
他喘着气，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放开了手。
“对不起……”
陆天衡看向顾离渊，张开嘴想问是怎么回事，但又说不出口，最终化为了一句带着愧疚的“对不起”。
“不是的……”顾离渊条件反射般立刻回了一句，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陆天衡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写问清楚又怕顾离渊应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坐到顾离渊身边。
顾离渊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
“顾离渊，”陆天衡转头看向缩成一团的顾离渊，想着该不该问那个问题，他抓了抓头发：“四月十一日那天，你不是在破旅馆睡觉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在“破旅馆”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早已知道些什么。
顾离渊抬起头看了陆天衡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呼吸微微加重几分，眼神飘忽。
看他这个模样，陆天衡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沈志磊不是你杀的吧？”
这个问题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不是我……”顾离渊声音闷闷的，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只能忍气吞声：“我已经说过不是我了……你还要问多少遍……”
陆天衡心中的那个猜想又被印证了些许。
“你身体怎么样？”陆天衡抛出第三个问题。
沉默了几秒，顾离渊才缓缓开口：“还好。”
“还好？那你应激什么？手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你能解释清楚吗？”
陆天衡摸了摸刚才被抓出红痕的手臂，平和地问，给人的感觉就像只是是在闲聊，让人还有点招架不住态度的转变。
“我……”顾离渊语塞，把手藏到身后，又把头埋得更深，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会明白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是谁？”
顾离渊瞳孔猛地一缩，他一下子抬起头，死死盯着陆天衡。
恐惧，害怕，震惊，不解的情绪交织在他眼底。
“你怎么……还是问这个……”
“确认你是不是凶手。”
“我说了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陆天衡瞥了一眼顾离渊，看着他的反应：“看你这个行为和反应 几乎不可能做出那种杀人放火的事。”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还是案件嫌疑人，这没有变，只要你现在出去，被警方发现，就得被押去审问，没个半天是出不来的。”
顾离渊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他内心挣扎：“可是……明明不是我……为什么……”
“规定呗，你好像不懂法啊，”陆天衡说道：“现在线索不足，还不至于把你关起来，现在的线索都指向你，只凭这些线索，就可以把你列为头号嫌疑人。”
“那你怎么没有在公园发现我的时候直接把我带去局里？”顾离渊随口一问。
竟然没有问我是哪些线索吗……
陆天衡坐直身体，注视顾离渊，认真的说：“因为我那个时候只看见一个因低血糖要昏倒的病人。”
“就算你真的是什么犯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你，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顾离渊望着他的脸出神。良久，才移开视线，轻轻摇头。
后者有些不明所以：“嗯？你摇头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的！”顾离渊又马上脱口而出，像是重复过许多次，没有一点犹豫。下一秒再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改口道：“我只是……觉得，不值得……”
陆天衡有些不理解。
“不值得？为什么？”
顾离渊抱住头，紧闭双眼，身体又开始发颤：“不要问了，‘他’会知道的……求你了……”
见他又开始怕了，陆天衡也只好不再说话。
客厅又一次陷入沉默。
“让我走……”
“什么？”这还是顾离渊第一次主动说话，陆天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我说……放我走……”顾离渊声音低沉嘶哑，仔细听又带着一丝自嘲：“我回我的‘破旅馆’睡觉去……”
让顾离渊没想到的是，陆天衡没说什么，只是慢慢站起来，走到电视柜前蹲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
他又原路返回，缓缓坐回顾离渊身边。陆天衡郑重地把这部手机放在他的手边上。
“这是我用我手机搞的副卡，本来是想着在停电时一个手机的电量玩没了换着玩的，现在我把这个给你，以后遇到什么可以打电话给我。”
顾离渊麻木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手机，无动于衷。
“费用都是从我这扣的，你不用担心。”陆天衡以为他只是怕钱的问题，又补充一句。
顾离渊抬起那双黑色眼睛，直视陆天衡，声音低沉而清晰：“这里面是不是有定位？”
他第一个问的竟然不是我为什么给他手机而是定位？看来他也很需要这部手机！
陆天衡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有。”他干脆地承认，随即立刻解释，“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定位，只是为了确认你的安全。”
“……”
“我用我的身份证办的，这意味着，一旦有人通过某些技术手段反查到这部手机，所有的线索都会直接指向我，而不是你。”
这个用某些技术反查的人，不仅指的是顾离渊不愿提起的“他”，也指的是警方。
他要把自己置于风险中。
“为什么……”顾离渊的声音里夹带着不解和恐慌：“你为什么帮我……你为什么要借我手机……你怎么要冒险……不值得……不值得……”
看着一直念叨的顾离渊，陆天衡越发好奇他经历了什么。
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射下暖黄的光，在地上越拉越长，这一切都宣告着时间的流逝。
沉默许久之后，顾离渊最先有了动作。他僵硬地缓缓站起，把那部放在手边的手机拿起来握在手中，然后不带任何声响地走到大门口。
陆天衡的视线跟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双手抱臂。
顾离渊走到门口。
咔哒——
门前的人拧开了门把手，门从内向外打开，温暖的阳光瞬间照入屋内，照在了顾离渊单薄的身躯上，在他身后留下了一道尝尝的影子。
顾离渊浅浅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坐在沙发上的陆天衡，陆天衡也在看他，正着光让陆天衡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门口那人迅速回过头，像是怕陆天衡发现自己在看他。
“不可能是他做的，他不是那种人。”
这是顾离渊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咔哒——
关上的门又把光挡回了外面。
在顾离渊转身关门时，陆天衡的脸色就冷了下来，那是对他的怀疑。
一个从高中开始就了无音讯的同学，到现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还似乎患有应激障碍，身体情况也不好，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成为这样……
是他口中的那个“他”吗？顾离渊怕“他”怕到了很深的地步，以至于提起“他”就会恐惧到打颤。但好像又有点说不通，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又说不可能是“他”做的，是四幺幺沈志磊的那个案子吗？顾离渊的意思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他”不是凶手？
监控上的“顾离渊”又是怎么回事？
重重疑云压得陆天衡喘不上气。他皱着眉毛，站起身子，走到阳台窗边，“哗啦”一声打开纱窗，屋外的新鲜空气裹挟着绿植的清香扑面而来。
陆天衡重重呼出一口气，肘关节撑在窗框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他转过头，正好瞥见了自己阳台上放置的花盆，里面种的是铃兰花。现在不是铃兰花的花期，花盆上只有几片向上生长的叶子。在太阳下晒了大半个下午，显得有些蔫蔫的。
——聊的太投入，忘记把花拿进来了。
陆天衡伸手，把花盆拿了过来，放在室内的花架上。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又打开吊在阳台上了鹦鹉笼子，在鹦鹉已经空了的食盆里加了两勺鸟粮和一点水。
原始绿色的虎皮鹦鹉喳喳叫着，一蹦一跳到食盆前，低下头去啄食。
这只虎皮鹦鹉是陆天衡的母亲寄过来的。在他六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性格不和而离婚，现在是生活在父亲这边。
就算是离婚了，也断不了陆天衡母亲对陆天衡的爱。陆母每逢过节都会买些东西寄到陆天衡家，有时是水果，有时是衣服……陆天衡每次都会说几句，叫他不用这么麻烦。但陆母也只是笑笑，依旧“我行我素”。这只鹦鹉就是陆母去年给他的生日礼物，解释是想母亲时就看看这只鸟，母亲会永远爱他。
想到这，陆天衡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不过他又快速强压下来。
夕阳渐渐沉入几栋高楼后面，天色也由橙黄化成了淡蓝。
陆天衡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啪的一声关上了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背后的“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