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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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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轻描淡写的“小孩子玩的把戏”,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萧屿然脸上,火辣辣地疼,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看着萧檩径直走向厨房的背影,那姿态从容、稳定,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点评了一句无关紧要的琐事。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无视和……轻蔑。
萧屿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宁愿萧檩暴怒,宁愿他动用“鸦”的力量来惩罚他,也好过现在这样,像对待一个不懂事、胡闹之后被大人懒得计较的孩子。
这种被彻底看轻、甚至不被视为对等对手的感觉,比任何□□上的疼痛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酷刑。
萧檩果然下了厨,简单的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得如同餐厅。他坐在餐桌对面,动作优雅地用餐,偶尔会就菜品的咸淡或者学校可能发生的事情,对萧屿然说上一两句话,语气平淡自然,完全是一个关心儿子的寻常父亲。
仿佛那几日的囚禁、强迫、那些炽热又疯狂的夜晚,都只是萧屿然一个人的幻觉。
萧屿然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沙子。他试图从萧檩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厌恶也好,但他失败了。萧檩的平静无懈可击,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经历过真正风浪后的淡然,将他所有激烈的情感衬托得如同小丑的跳梁。
饭后,萧檩甚至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一份之前没看完的学术期刊,就着落地灯看了起来。暖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沉静的侧影,氛围安宁得近乎温馨。
萧屿然站在客厅边缘,看着这一幕,胸口堵得发慌。他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家的幽灵,无法融入,也无法被看见。
他忍不住走上前,在萧檩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书墨的味道。
“爸。”他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
萧檩翻过一页期刊,没有抬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之前的事……”萧屿然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无形壁垒,“是我错了。”
他选择了道歉,以一种低姿态。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重新建立连接的方式。
萧檩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脸上,平静无波:“哪件事?”
萧屿然一噎。哪件事?是擅自调查高桥组?是给他下药?还是……后面发生的一切?
萧檩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表情,淡淡补充道:“如果是调查高桥组,警方已经给过你教训。如果是其他……”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期刊上,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小孩子一时冲动,玩过火了,我可以不计较。”
“不计较”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萧屿然猛地从扶手站了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瞬间布满了血丝,所有的伪装和试图缓和关系的意图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小孩子?玩过火?”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萧檩!你把我当什么?!我把你……我对你……”后面的话,因为过于激动和难以启齿,卡在了喉咙里。
萧檩终于合上了期刊,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年轻面孔。金丝边眼镜反射着灯光,遮住了他眼底最真实的情绪。
“那你觉得,我应该把你当什么?”萧檩反问,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萧屿然混乱的内心,“一个能用那种手段对付自己养父的……危险分子?还是一个需要被严加管束、甚至清除的……潜在威胁?”
他的目光扫过萧屿然攥紧的拳头和通红的眼睛,带着一种审视的冷酷。
“萧屿然,我给了你选择。”萧檩站起身,与他对视,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再次显现,“是你自己,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方式,来证明你的‘不同’。”
他向前一步,逼近萧屿然,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循循善诱:
“你以为强迫、占有,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就能让我正视你?”他轻轻摇头,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情绪——那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如同看着一块彻底雕坏了的朽木。
“你只是在证明,你依旧是个只会用本能冲动行事、需要被管教的孩子。”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屿然所有的理智在瞬间崩断!被轻视、被否定、被彻底排除在对方世界之外的恐慌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萧檩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想要将他拽向自己,想要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打破这副该死的、游刃有余的冷静面具!
“我不是孩子!”他低吼着,眼睛里充斥着疯狂的赤红。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一瞬间——
萧檩手腕一翻,动作快如鬼魅,五指如铁钳般反扣住萧屿然的手腕,顺势向下一压一扭!
“呃啊——!”
一声脆响伴随着萧屿然痛苦的闷哼响起!剧烈的疼痛从腕关节猛地窜上大脑,让他瞬间脱力,整个人被一股巧劲带得向前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萧檩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一步,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袖口,神情淡漠地看着捂着剧痛手腕、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的萧屿然。
“看,”萧檩的声音如同结了冰,“连最基本的格斗压制都破解不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疼痛和震惊而微微发抖的少年,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
“你甚至连让我认真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从容地走上了二楼,回到了主卧室。
这一次,他没有再住回那个容易被闯入的客房。
楼下客厅里,只剩下萧屿然一个人,蜷缩在地毯上,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但远比不上心上被撕裂的伤口。
他看着萧檩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或叛逆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某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他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权力的核心,品尝到了禁忌的果实。
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所以为的掌控和胜利,在萧檩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幼稚的把戏。
而他的父亲,那个他倾注了所有扭曲爱意与占有欲的男人,正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他:
我们,从来不在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