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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寄生理论 ...

  •   九月的A大被连绵的雨泡得发潮,物理系临时教学楼的走廊里,香樟叶混着雨水贴在窗玻璃上,晕出一片模糊的绿。陆屿抱着刚装订好的《异常生物体征概论》讲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皮——这是他半年内接的第三份临时工作,从地下实验室的匿名研究员,到小镇校医,再到如今的代课讲师,他像颗被风裹挟的石子,在城市间辗转,从未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磨损严重的机械表,表盘内侧刻着串极小的编号“0719”——那是“异常生物体征研究所”的解散日期,也是他失去所有同事、被迫开始流亡的日子。口袋里的微型寄生体检测仪贴着皮肤,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他:他不是普通的代课讲师,而是在追查“意识寄生体”的孤勇研究员,一旦身份暴露,不仅自己会有危险,还可能牵连身边无辜的人。

      “陆教授,这节课的课件我放您桌上了。”系办的老师从身后走过,递来一把伞,“听说您这门课选的人少,还净是刺头,您多担待。”

      陆屿点头接过伞,没说话。他的课堂确实冷清,毕竟“意识寄生体”这种理论,在主流物理系看来,和科幻小说没什么区别。推开门走进教室时,里面只坐了七八个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只有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单独的身影。

      男生穿着件oversized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碎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和一截白皙的脖颈。他正低头摆弄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的代码飞快滚动,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完全没注意到讲台前的人。

      陆屿的目光顿了顿。这是他第三次在课堂上看到这个男生,前两次要么踩着上课铃溜进来,要么趴在桌上睡觉,存在感却极强——不是因为他那张偶尔抬眼时露出的、过分好看的脸,而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异常能量”,每次靠近,陆屿口袋里的检测仪都会发出微弱的嗡鸣。

      “沈翊丞。”

      陆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冷冽的穿透力,像冰锥敲在玻璃上,瞬间让教室里的聊天声停了下来。男生终于抬头,摘下耳机,露出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偏浅的琥珀色,此刻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刚才被点名的不是他。

      “陆教授。”沈翊丞把电脑合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姿态散漫,“您叫我?”

      他这动作带着明显的挑衅,前排有人低低地笑出声。陆屿的指尖在讲义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沈翊丞手腕上的银链——链坠是个极小的金属胶囊,和他当年在研究所见过的“意识稳定剂”雏形一模一样,市面上早就断货了。

      “上周留的课后作业,你交了吗?”陆屿的声音依旧冷淡,凤眼平视着他,没什么情绪,却让沈翊丞莫名觉得有些压迫。

      沈翊丞挑了挑眉,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随手扔在桌上:“交了,不过陆教授,我还是觉得您讲的‘意识寄生体理论’有点扯。”

      这话一出,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带着看热闹的好奇。陆屿的指尖微微发凉,他研究寄生体快十年了,从童年目睹亲友被寄生体伤害,到后来进研究所,再到如今漂泊各地,从未放弃过寻找克制寄生体的方法,可眼前这个二十一岁的学生,一句话就把他十年的坚持贬得一文不值。

      “哪里扯?”陆屿走到教室中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沈翊丞身上,“是‘寄生体可附着人类意识’,还是‘异常能量会引发暴虐等情绪’?”

      沈翊丞坐直身体,桃花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认真:“都扯。”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陆教授,我们是物理系,不是心理诊所。您说的‘寄生体’,有实体证据吗?您说的‘异常能量’,能被仪器检测到吗?拿不出证据,就别怪学生质疑您的理论。”

      陆屿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骤然缩成一团,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证据他当然有,那些沉甸甸的物件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出租屋的旧行李箱里——沈翊丞被寄生体缠上时的病历,纸页边缘还留着他当时指尖攥出的褶皱;研究所带出的寄生体样本,装在避光的玻璃管里,泛着幽微的冷光;还有那叠写满批注的实验记录,每一页都浸着他六年来的心血,字里行间藏着对沈翊丞的愧疚与牵挂。

      但他不能拿出来。那行李箱像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他“物理系代课讲师”的伪装会瞬间碎裂,“异常生物体征研究所研究员”的身份将暴露无遗;更可怕的是,这会像血腥味引来鲨鱼般,招来寄生体组织的疯狂追杀,而教室里这些正低头记笔记、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学生,都会被卷入这场浩劫,成为无辜的牺牲品。他只能把那些证据死死藏在暗处,像护住一簇随时会被狂风熄灭的火苗,独自扛着所有秘密与风险……

      “证据会有的。”陆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沈同学觉得这门课没意思,可以现在就离开,没人拦着你。”

      沈翊丞没离开,反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翻开,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针对“意识寄生体理论”的质疑。他走到讲台前,把笔记本放在陆屿面前,桃花眼里带着点探究:“陆教授,我不是想抬杠,我就是想知道,您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不存在’的东西?”

      陆屿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指尖碰到纸页的瞬间,突然一顿——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剪报,是三年前“异常生物体征研究所爆炸案”的新闻,报道里只字未提寄生体,只说是“实验操作失误”。他抬头看向沈翊丞,对方的桃花眼里满是探究,不像单纯的学生好奇,更像在验证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陆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下意识地避开沈翊丞的目光,把剪报悄悄塞回笔记本,“但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沈翊丞没再追问,只是指尖捏着笔记本边缘轻轻一收,转身走回座位。他身形挺拔,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清晰的锁骨线条,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明明是带着少年气的清爽模样,却又因下颌线利落的弧度,添了几分桀骜的帅气。

      落座时,他左手悄悄垂到桌下,指尖触到手腕上细细的银链——链身是做旧的磨砂质感,坠着颗小小的银色月牙,刚好盖住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的旧疤。这是他七岁那年,意识被寄生体缠上时,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塞给他的,说能“稳住飘晃的意识”。后来他才知道,那道疤是当时清除孢子时留下的,而这条银链,竟成了他与那段黑暗过往唯一的牵连。

      刚才凑到陆屿身边时,银链突然发烫,不是被寄生体缠上时那种冰冷的灼烧感,反而像有温热的电流顺着链身往皮肤里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感,像在悄悄拽着他,往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身边靠。他指尖摩挲着链上的月牙,抬眼看向讲台时,眼底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谁也看不出,这个笑起来会露出一点虎牙、浑身裹着青春阳光的男生,曾是被寄生体缠上过的“实验品”,更看不出他心里藏着那么多没说出口的疑惑与试探。

      他选这门课,其实是因为父亲书房里的一份加密文件。文件里提到“异常生物体征研究所”和“意识寄生体”,还附了张模糊的研究员照片,虽然看不清脸,但对方腕上的机械表,和陆屿戴的一模一样。他想确认,陆屿是不是和当年自己被寄生体附身的事有关,是不是能告诉他,为什么那段记忆总是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课堂继续推进,窗外的香樟树影被风揉碎,透过玻璃落在黑板上,与陆屿写下的物理公式叠在一起,晕出几分模糊的晃动。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冷淡,像浸了凉水的玉石,可尾音偶尔会不自觉地发颤,指尖捏着粉笔的力度也比刚才重了些,在黑板上留下几道稍深的痕迹——那份不自然,藏在严谨的推导过程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心尖总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牵扯。

      他克制不住地抬眼,目光越过前排低头记笔记的学生,落向最后一排的沈翊丞。少年支着胳膊写题,笔尖在笔记本上划过的速度很快,侧脸的轮廓在教室顶灯的暖光下格外清晰:眉骨高挺,将眼底的光衬得更亮,鼻梁的弧度干净利落,连下颌线绷紧时的线条都带着几分张扬的帅。可每当笔尖停顿,他会微微蹙眉,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迷茫,像雾蒙住了星光——那眼神太熟悉了,让陆屿瞬间想起那些被寄生体缠上的沈翊丞,同样是渴望抓住真相的碎片,却又在靠近时忍不住瑟缩,怕揭开的是更深的黑暗。

      陆屿慌忙收回目光,指尖在黑板上顿了顿,才继续讲解接下来的知识点。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滞涩,连落在公式上的目光,都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他既怕沈翊丞太早触碰到真相,又怕这个浑身裹着青春阳光的少年,永远困在被隐瞒的过往里。

      下课铃响时,陆屿几乎是立刻收拾好讲义,转身往门口走。他怕再待下去,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陆教授。”沈翊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快步追上来,“刚才的事,抱歉,我不该质疑您的研究。”

      陆屿停下脚步,看着他递过来的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不用道歉。”陆屿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沈翊丞的指腹,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传来,口袋里的检测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这是他第一次在除了寄生体样本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异常能量,“你有质疑的权利。”

      沈翊丞笑了笑,桃花眼里重新有了笑意:“那陆教授,下次再见。”他转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连帽衫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陆屿站在原地,手里握着热咖啡,温度透过杯壁传过来,暖得有些发烫。他低头看着咖啡,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检测仪,表盘里的指针还在疯狂跳动——他隐约觉得,沈翊丞和他追查的新式寄生体孢子,有着某种深层的关联,而这份关联,或许会成为他完善“意识剥离剂”的关键,也可能成为将他拖入深渊的陷阱。

      回到出租屋时,雨还在下。陆屿把咖啡放在桌上,打开行李箱,从最深处拿出那叠实验记录。第一页上,贴着研究所爆炸案的现场照片,老教授倒在瓦砾中,手里还紧紧攥着“意识剥离剂”的半成品配方。他指尖轻轻拂过照片,又翻开记录,里面写满了这些年的研究成果,还有一行被反复涂改的字:“剥离剂需‘共振意识’作为药引,暂无匹配对象。”

      他不知道,沈翊丞会不会就是那个“共振意识”的持有者。更不知道,这场刚刚开始的纠缠,对他,对沈翊丞,到底是幸运,还是另一场灾难。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在为这场未卜的相遇,敲打着不安的前奏。
      .

      梧桐叶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陆屿抱着刚整理好的实验数据往临时办公室走,袖口依旧挽得整齐,腕上机械表的指针刚过下午三点——距离他和沈翊丞上次在走廊的对话,已经过去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沈翊丞没再迟到,却也没像其他学生那样凑过来问问题。上课总是坐在最后一排,要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要么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那双桃花眼藏在碎发后,偶尔抬眼看向讲台,也会在和陆屿的目光撞上时迅速移开,像只警惕又好奇的猫。

      陆屿推开办公室门,刚把数据放在桌上,就听到门口传来轻叩声。抬头时,沈翊丞正站在门口,穿着件浅灰色卫衣,手里攥着个文件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和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陆教授,您现在有空吗?”沈翊丞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桃花眼里带着点不确定,“我想跟您聊聊实验小组的事。”

      系里上周通知,要从选修《异常生物体征概论》的学生里选五人组成小组,协助陆屿完成“基础意识波动检测”课题——这是陆屿主动申请的,他需要借课题名义,收集更多“异常意识”样本,完善“意识剥离剂”的配方。而沈翊丞的名字,赫然在报名名单的第一个。

      “进来坐。”陆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实验方案我初步拟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沈翊丞接过方案,目光扫过“检测地点:地下实验室”时,指尖顿了顿。他上周路过地下实验室时,曾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仪器的嗡鸣,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或许和陆屿的研究有关。他抬头看向陆屿,对方正低头整理数据,凤眼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倒少了平时的冷意。

      “地下实验室的设备……会不会太老旧了?”沈翊丞斟酌着开口,“我听说那里的检测仪还是十年前的型号,可能影响数据准确性。”

      陆屿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他选地下实验室,一是因为那里偏僻,方便他隐藏改造过的寄生体检测设备;二是因为三年前研究所爆炸后,部分残留的寄生体能量曾扩散到这一带,或许能捕捉到更明显的异常波动。

      “暂时先用着。”陆屿合上数据册,抬眼看向沈翊丞,语气尽量平淡,“系里经费有限,等课题有进展,再申请更换设备。”

      沈翊丞没再追问,却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整理的‘意识波动异常案例’,从学术数据库里找的,您看看能不能用。”

      陆屿接过纸,目光落在案例列表上时,心脏猛地一缩——最后一条案例标注着“2021年10月,A市某高校学生,短暂意识失控,伴暴走异常情绪爆发”,时间、地点,都和沈翊丞两年前休学的经历完全吻合。他抬头看向沈翊丞,对方正假装看窗外,耳尖却微微泛红,显然是故意把自己的案例放了进去。

      “你对这个案例,很了解?”陆屿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沈翊丞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桃花眼里带着点刻意装出的轻松:“就是觉得有意思,随手整理的。毕竟陆教授研究这个,多些案例总是好的。”

      他没说这是自己的经历,也没说那段时间里,他总在梦里看到模糊的黑影,耳边响着诡异的低语,直到父亲找了个私人医生给他治疗,那些症状才渐渐消失。他想知道,陆屿能不能从这个案例里,看出点什么,能不能告诉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屿把案例纸叠好,放进抽屉——他当然认出这是沈翊丞的经历,那股异常能量波动的描述,和他检测到的沈翊丞身上的能量,完全一致。但他没点破,怕吓到对方,更怕沈翊丞因为恐惧而拒绝后续的检测。

      “下周一开始,每周二、四下午四点到六点,地下实验室集合。”陆屿拿出成员名单,在沈翊丞的名字旁画了个圈,“你负责记录数据,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翊丞点头,起身准备走,却又突然停下,目光落在陆屿桌角的寄生体检测仪上——那是个改装过的银色盒子,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和他银链上的花纹有些像,“陆教授,您桌上这个……是检测意识波动的仪器吗?”

      陆屿的指尖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把检测仪往桌下挪了挪:“普通的物理实验仪器,测电流用的。”

      沈翊丞没拆穿,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陆屿松了口气,拿出检测仪——刚才沈翊丞靠近时,表盘里的指针又开始疯狂跳动,比上次在走廊时更剧烈,像是在呼应某种熟悉的能量。

      他走到窗边,看着沈翊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既希望沈翊丞能参与实验,帮他找到“共振意识”;又怕实验会唤醒沈翊丞被寄生体影响的记忆,让他再次陷入痛苦。

      一周后的周二下午,实验小组第一次在地下实验室集合。实验室在物理系教学楼负一层,光线昏暗,只有天花板上的几盏白炽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生锈混合的味道。

      其他三个学生陆续到了,沈翊丞是最后一个来的,手里拎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和数据记录表。他刚走进实验室,手腕上的银链就开始微微发烫,比平时更明显,让他忍不住摸了摸链坠——金属胶囊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和实验室里仪器的嗡鸣频率渐渐重合。

      “先调试设备。”陆屿打开改造过的主检测仪,屏幕上立刻跳出绿色的波形图,“沈翊丞,你去把那边的辅助检测仪打开,按说明书调至‘基础波动’模式。”

      “好。”沈翊丞走到角落,蹲在辅助检测仪前,按照说明书操作。可就在他按下启动键的瞬间,检测仪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屏幕上的波形图瞬间变成杂乱的红线,紧接着,主检测仪也开始剧烈闪烁,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其他学生吓得往后退,脸上满是惊慌。

      陆屿立刻冲过去,想切断电源,却和同样伸手去拔插头的沈翊丞撞在了一起。两人的手同时碰到了检测仪的金属外壳,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指尖传来,陆屿口袋里的寄生体检测仪突然炸开,碎片溅到他的手背上,留下几道细小的伤口。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能量从沈翊丞的掌心传来,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全身,和他体内残留的寄生体研究能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沈翊丞有些吃痛的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却被陆屿紧紧攥住。陆屿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量,他的凤眼紧紧盯着沈翊丞,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狂喜,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别动!”陆屿的声音有些发颤,“现在断开,会有危险!”

      沈翊丞咬着牙,忍着电流带来的疼痛感,看着陆屿。他能感觉到陆屿的手在微微颤抖,也能看到陆屿手背上的伤口在流血,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慌乱。他想帮陆屿擦掉血迹,却被电流钉在原地,只能任由那股温暖的能量在两人之间流转,像一条无形的线,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警报声渐渐停止,电流也慢慢减弱。陆屿松开手,迅速切断电源,转身从帆布包里拿出急救箱,拉过沈翊丞的手,开始清理上面的灼痕。

      “你没事吧?”陆屿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指尖碰到沈翊丞手腕上的银链时,动作顿了顿——银链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却还带着刚才共鸣时的余温。

      “我没事。”沈翊丞摇摇头,目光落在陆屿手背上的伤口上,“对不起,是我操作不当,弄坏了仪器……”

      “不是你的错。”陆屿拿出碘伏,轻轻涂在沈翊丞的灼痕上,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是仪器老化,早就该换了。”

      其他三个学生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站在角落里小声议论着。陆屿抬头看向他们,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今天先到这里,设备修好前,实验暂停。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沈翊丞收拾一下。”

      学生们点点头,很快就离开了实验室,只剩下陆屿和沈翊丞两个人。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的余温和刚才的电流声,还残留在空气中。
      实验室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冷白的光落在满地狼藉上,检测仪的碎片散在灰色地砖上,像摔碎的星星,边缘还沾着点点淡绿色的残留液——那是刚才意识共振时,从寄生体样本里溅出的痕迹。

      陆屿蹲在地上,指尖刚碰到一块较大的碎片,就控制不住地发颤。碎片的棱角硌得指腹生疼,他却没在意,只盯着那抹淡绿出神。六年来,他辗转五座城市,换了七份临时工作,把“意识剥离剂”的配方改了又改,连梦里都在追着“共振意识”的线索跑,此刻这近乎传说的存在,竟真的在他眼前出现了,完善剥离剂的希望像簇火苗,在心底越烧越旺。

      可怎么会是沈翊丞?

      他抬眼望去,少年就站在不远处,白衬衫的袖口沾了点检测仪的灰,却丝毫不减那份清爽的帅。沈翊丞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链,指尖轻轻摩挲着链上的月牙坠,桃花眼里盛着明晃晃的担忧,连眉梢都微微蹙着,像在怕他受伤。那模样太干净了,干净得让陆屿不敢相信,这个浑身裹着青春阳光的少年,会是与自己的研究产生共振的人。

      陆屿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又捡起一块碎片,指尖的颤抖却更明显了。他想起刚才意识共振时的画面——沈翊丞记忆里七岁那年的墨绿色孢子,手腕上淡粉色的旧疤,还有此刻少年眼里毫不设防的担忧,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犹豫。

      冷白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沈翊丞的鞋边。陆屿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发白的脸色,泄露了他的挣扎。他太清楚寄生体研究有多危险,那些藏在暗处的组织,那些被寄生体毁掉的人生,像一张张阴影里的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把沈翊丞卷进来,到底是对是错?

      他看着少年依旧担忧的眼神,指尖攥紧了手里的碎片,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希望就在眼前,可这份希望的代价,是把一个本该拥有阳光人生的少年,拖进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深渊里。实验室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陆屿蹲在满地碎片中,第一次对自己坚持了六年的研究,产生了动摇。

      .
      实验室的冷光灯悬在头顶,光线硬邦邦地砸在地面,将检测仪的碎片照得像散落的冰碴,淡绿色的寄生体残留液在碎渣上凝着,泛着死气沉沉的光。沈翊丞攥着袖口的手指松了松,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依旧敞着两颗,露出的锁骨线条冷硬,他望着陆屿的背影,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陆教授,刚才掌心相触的异样感,到底是什么?”

      陆屿蹲在地上的动作顿了半秒,指尖捏着的塑料碎片“咔嗒”一声轻响,他没回头,慢慢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碎渣,带起细碎的摩擦声。转身时,额前碎发遮住眼底的波动,只留着惯有的冷淡,仿佛刚才的意识共振只是场无关紧要的意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正隔着肋骨,慌得发沉。
      “沈翊丞……”
      “……你确定要知道‘意识寄生体’的真相吗?”

      沈翊丞的桃花眼沉了沉,压下心底的慌意,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呛味:
      “你不妨说说。”
      他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手腕上的银链,磨砂链身硌得皮肤发紧,却没让那份不安少半分。

      陆屿没接话,转身走向实验台。冷光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白大褂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实验台完全罩住。他打开最下层带锁的抽屉,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然后拿出一叠泛黄的实验记录——纸页边缘卷得厉害,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蓝色标注数据,黑色写着反思,红色画着重点,却没半分温度。

      “自己看。”陆屿把记录扔过去,指尖划过“新式寄生体可引发暴虐情绪”的字样,指甲泛着冷白,
      “这就是你两年前失控的原因,也是我研究的东西之一。”

      沈翊丞抬手接住那叠实验记录时,指腹先一步触到纸页边缘的糙意,指尖那点不受控的颤抖被他硬生生掐灭在骨缝里,指节绷得泛出青白色,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凸起。他翻页的动作很快,纸张摩擦的“哗啦”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直到“2021年10月,沈翊丞,寄生体短暂附身,银链稳定剂缓解症状”这行字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眼底——他翻页的动作骤然停住,呼吸卡在喉咙口,喉结沉沉滚了一圈,把那股涌到舌尖的涩意硬生生咽了回去。

      所以父亲每次被问起“小时候的发烧”时躲闪的眼神不是担心,是刻意隐瞒……手腕上戴了多年的银链不是普通饰品,是当年拴住他意识的稳定剂……那些反复纠缠的、被墨绿色雾霭裹住的噩梦,从来都不是幻觉,是刻在骨血里的真实过往吗……?

      他抬起头,桃花眼眯了眯,原本清亮的眼底覆上一层冷霜,看向陆屿的眼神里满是戒备,连语气都带着惯有的尖锐:“所以?我身体里还藏着那东西?你现在说这些,又想打什么主意——继续拿我当样本研究?”

      陆屿迈开长腿走到他面前,没碰他,也没解释,只是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肩线绷得笔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黑板上的物理公式,听不出半分情绪:“如果你愿意当实验体,就留下。不愿意,现在转身走,没人拦你。”

      话音顿了顿,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慌——那是怕沈翊丞真的转身离开,怕好不容易靠近的真相又要断层,可这点慌很快被他用更深的冷淡盖了过去,只余下一句冷静的陈述:“不过我得提醒你,想彻底摆脱寄生体,不再被那些噩梦缠上,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实验室的冷光依旧刺眼,将两人之间的疏离照得清清楚楚。沈翊丞捏着实验记录,指腹把纸页捏出褶皱,心里的慌意没散,却多了份权衡——他看不惯陆屿的冷淡,也不信他的目的,可摆脱寄生体的诱惑,又让他无法拒绝。他没说话,只是盯着记录上的字迹,默认了这个提议。

      而实验室门外,黑影攥着手机,屏幕上“已记录异常能量波动,通知沈总”的字样泛着冷光。那人脚步很轻,悄无声息地退进走廊阴影里,像从未出现过。一场更冷的风暴,正顺着这条信息,慢慢裹向实验室里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

      沈翊丞捏着实验记录的手指松了松,纸页边缘被揉出的褶皱却没平,他忽然勾了勾唇角,那笑意没达眼底,反倒带着点冷冽的挑衅——桃花眼微微上扬,连声音都裹着层似笑非笑之意:
      “既然这样……我答应你。”

      话音落时,他往前凑了半步,手腕上的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链身的磨砂质感蹭过衬衫袖口,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眼看向陆屿,眼神里的戒备没散,却多了丝刻意的试探,语气拖得稍长,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过嘛,陆教授,您可要对我负责——要是研究出什么岔子,我这条命,您得兜着。”

      陆屿还没接话,实验室头顶的冷光灯突然闪了闪,光线骤暗又亮起,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照得格外清晰。地面上的检测仪碎片反射着冷光,淡绿色的寄生体残留液早已凝固成霜状,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卷着落叶碎屑,轻轻落在实验记录的纸页上,像在为这场带着博弈的约定,添上一笔沉默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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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腹黑毒舌执念攻×高冷炸毛潜力受 主角:沈翊丞、陆屿. 配角:配角们…… 作者有话要说: 写陆屿和沈翊丞时,总忍不住心疼他们QAQ,这对的感情里藏了太多“身不由己”;其实“意识共振”不只是科幻设定,更是他们心意相通的证明——哪怕嘴上说着讨厌,潜意识里早就认定了彼此。很高兴最终能让他们解开心结,也希望大家都能在遗憾里找到圆满~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