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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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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地面寒气发凉。
她拉拢衣领,皱眉调整睡姿。
地面凹凸不平,只铺了一层有霉味的干稻草,硌得骨头生疼。
寒气渐入骨肉。
何一抖了一下,再坚持不下。
睁开眼。
这个临时的庇护场所一片黑暗,睡前的篝火已熄灭,一个火星都不留。
黑暗中,何一越发觉得寒冷,于是唤对面的人:“火灭了。”
对面一道低沉男声回应:“有人来了。”
一句话,她睡意全无,下意识摸向身边的武器。
“别动,”对面的男人低声道:“他们释放了探灵。”
何一皱眉,在大脑中搜寻探灵是什么。
几瞬后,放弃道:“探灵是什么?”
对方习惯了她这样,没有情绪波动地答道:“是搜寻法术,施法者释放灵体感受气息变化,灵体的数量及感受范围与施法者能力相关。施法者越强大,灵体越多,越能感觉到细微的变化。”
对方每说一句话,何一觉得自己的呼吸便艰难一分:“那岂不是,我连呼吸都不可以了?”
对方顿了一瞬:“平稳呼吸没事的。”
何一现在就是躺着的,如果只需要躺着不动就能躲过探查,她可以躺更久一些,但直觉告诉她,对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们混过去。
果然,男人说:“保持警惕,他们清楚你的实力,不可能只用这一种方式。”
她翻了个白眼,她能有什么实力。
三天前,她还是个临近毕业的大四学生,不想毕业即失业,于是发挥主观能动性,买了二十注当晚开票的同号彩票。晚上,她守着开奖直播视频,每跳出一个红球,她的心脏就狂跳一下,扑通、扑通、扑通!
六个红球,全中!
她干咽了口口水,握着奖品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抖动。
要么说有新人光环呢,人生第一次买奖票,就差最后一个球了,她仿佛能看到自己领奖时的画面。
机器内的小球滚啊滚,滚啊滚,就在她要看清的那一瞬间。
突然,大脑被蒙上一层黑雾。
再睁眼,就是被这男人挡在身后,看他切菜似的砍人,血溅四方。
男人武力值很高,拉着她在弯弯曲曲的廊亭上逃命。但对面有人数优势,穿着奇奇怪怪袍子的人和拿着长矛大刀的人一波又一波,怎么也杀不完。
最后两人退到一个巨大的室内水池,水池已被染红,对面忌惮不敢上前,男人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但他气息尚稳,说:“大祭司,请开始吧。”
何一愣了一会,从后面探出头问他:“你说我?”
他低头看着她,好一会,眼神情绪翻涌:“娜露莎……”
何一看不懂对方的情绪,但对面蠢蠢欲动,现在活命比什么都重要。对方一路见人杀人,却始终温柔护着她,她猜两人关系不一般,而自己大概率是穿到这个大祭司,名叫娜露莎的女人身上了。
好嘛,奖还没兑,人却穿到生死局。
还差最后一个数字。
至少是个二等奖。
哪怕只有二等奖,就她买的注数,也足够她在老家全款买套大平层和车了。有车有房,再找个安稳的工作打发时间看看牛马,她这辈子都可以躺平过了。
而不是,现在这种刀随时砍刀脑袋上来的情况。
面前的危机必须解决,她可不想有钱没命花。
何一看了看周围情况,这是间华丽到有种神圣感的巨大洗浴房,屋内连柱子都是金色的,柱上雕刻着华丽花纹,水池两头有两个金色的雕塑,看内容似乎是两个人缠绕在一起,两手双捧着水壶往池里倒水。
而现在,那池已被血染红。
“动手吧。”对方再次提醒。
动什么手?她脑子一片空白,原主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对面似乎在忌惮什么,但见他们一直没动静,已然蠢蠢欲动。
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从开场到现在他护着她逃命的架势,对方的目标肯定是她,而且事发突然,以至于他们来不及时间准备和应对。
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强,但毕竟以一对多,能撑到什么时候都不好说。而且从男人看她的眼神,此人与原主肯定有什么关系,万一知道她调包了,估计不用对面出手,那把尚在滴血的大刀直接就能对她脖子乎过来。
生死关头,她靠近对方,用气音保证只有他两能听到:“那啥,我失忆了。”
对方双眼睁大,眼珠一帧一帧挪过来:“您说,不记得了?”
她抱腼一笑,生死关头掉链子,她也很抱歉,虽然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对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然后快速说了句拗口的话,然后说:“您重复一次。”
对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个长袍老人走出人群,伸展双臂,口中念念有词。
血色池水随着老人手中华丽棍子的舞动,开始翻滚。
“快!”男人额上汗水混着血水滑落,再次将她护到身后:“重复我刚说的!”
透过男人手臂的间隙,她看到池水汇聚,升高,一条血色水龙渐渐成型。
明明是水,她却感觉到血龙的蓄势待发。
我还没兑奖呢!
躺在钱上的日子一天还没过!
怎么可以交代在这!!!
意念之下,何一脱口而出那个句子。听上去那么拗口,说出来却非常顺当。而且每说一个字,似乎有力量从唇齿间涌出。
周围的空间被力量扭曲,对面的人群面上被恐惧支配,一些士兵放下武器跪地长拜,长袍老人停止施法,动作僵住。
“走。”对方护着她往后退。
何一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有了个泛着柔光的洞。
退入洞的最后一瞬,她看到那条血龙弓起背脊,剑一般冲向对面,下一瞬,血肉四处溅裂,□□爆裂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一只手虚挡在她眼前:“走吧。”
泛着柔光的洞似乎是个传送门。
两人到了一座看起来比较宁静的森林。
说看起来,是因为两人走了半日,除了一些野兔和小鹿,再没遇到过其他动物。
与开场的追杀相比,这里宁静美好得仿佛假象。
男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确定没人追上来后,带她走到一处溪边,然后离开。
何一站在溪边,确定男人走远后,才蹲下,用长袖沾湿水,擦起脸来。
她穿的是套非常复杂的白色长袍,在阳光下,布料泛着光,看着似乎是白金色。
擦过脸,白金色的布料被血染红。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受伤,看来是逃跑的时候溅到了他人的血。
等她处理完身上的血,站起身回头时,发现男人立在树下,不知站了多久。
男人盯着她。
就在何一怀疑对方会不会突然动手,而自己要不要跳溪水逃命时。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她。”
何一大惊。
首先的想法是否认。
经过逃亡,她发现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力量,原主应该是魔法非常强大的那种。男人这么护着她,除了大祭司的身份和能力,可能更重要的这人和大祭司的关系。
男人的武力值很高,从衣着和武器看应该是类似护卫的身份,但一个普通护卫不大可能以一敌多拼死守护主人,更重要的是,男人最后让她说的那句话,应该是个很厉害的魔咒,不仅利用对面老头招出的血龙反杀对面,还开启了传送门。
这么高阶魔咒,一个普通的护卫怎么可能知道,除非,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这种关系,让她在男人的保护下活到现在,而一旦没了这层关系,哪怕她顶着原主的壳,对方如果有精神洁癖,不是没有砍了她的可能。
虽然不知男人是通过什么方式判断出来的,可如果确定她不是原主,哪怕男人不杀她,她在这个世界也是活不了几日,更别说回去兑奖了。
她普普通通活了二十二年,不可能放弃泼天的富贵,无论如何,她都要争取一下。
她故作镇定:“哦,你也想杀我吗?”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她回盯着对方。
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处理了身上的血水,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线条分明的脸,浓黑的微卷长发,深褐色的肌肤,修长的身高和健硕的肌肉,搭配功能不明但审美不错的金色缠线。
很帅,很馋人。
她下意识干咽了一下,内心感概,原主吃得真好。
男人比她高很多,虽然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溪边地势更低,她不得不抬头看着男人。
时间久了,她第二次无意识干咽后,男人移开视线,轻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有被惑到。
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些,她假装无事发生,尽可能自然地看向溪面,挪动僵硬的脖子。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会杀你,在她回到这具身体之前,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她双眼一亮,要的就是这句话。
但她怕对方诈她,缓缓转身,没有表情道:“哦,我凭什么信你?”
男人看着她,眼底深邃:“凭,这是她的命令。”
何一放松下来。看来这个大祭司真的有些本事,提前规划了很多,连把其他人召到身体里来这步也考虑到了,而且从她的安排来看,这种情况是暂时的,大祭司会回来,也就是说,当大祭司回来的时候,就是她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
从话里得到了这个信息,她彻底放松,但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决定最后再试一次:“我只是失忆,你就不怕我想起来了,再找你算账?”
她差点脱口而出秋后算账这个词,话到临头想到这个世界未必有成语,赶紧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
她本想观察对方的反应,没想到对方靠着树干坐下,脸上表情似乎有些拿她当小孩看一般:“你放心吧,我活着,就不会让她的身体有事。”
之后,不管何一如何试探,不再回应这个问题。
两天相处下来,何一了解到,原主是这个国家的大祭司,因为力量过于强大,国人对她既尊敬又畏惧。终于,一撮人说服年轻的帝王,决定除掉大祭司。大祭司被下毒,危急之际她释放了最后一个法术,将她被召唤了过来。
“所以这么做的意义是?”何一问男人。
对方垂眸,许久才道:“大祭司的意图不可揣摩,她的每个举动都是正确的。”
何一无语,感情对方是个狂热信徒,否则怎么会单枪匹马杀了快半个宫殿的侍卫。
经男人介绍,她才知道那个大水池不是洗浴房,而是大祭司宫殿的一部分。
大祭司在华丽的宫殿里舒舒服服过日子,逃命甚至丧命的时候,把她召唤过来。
何一懂了:“我就是个替身,替她受苦受难,如果运气不好,替她受死的就是我。”
“不,她不会这样的,”对方不同意,眼神坚毅带着温柔:“她从不将痛苦移至他人,自我知道她,她一直承受着这个国家的苦难。”
何一无所谓大祭司过去是不是为了这个国家付出所有,但命悬一刻将她召来,她判断大祭司的付出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何一从小到大接受的是无神论教育,不理解也不想共情信徒,于是就是论事道:“正因如此,她扛不住,把我召来了。”
在狂热信徒面前诋毁他的信仰是非常危险的,当想到这种可能时,话已说出口。
再看对方,男人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危险,周围的气息仿佛凝成实质。
他盯着她,鼻息混乱,肌肉抖动,手指紧紧握住刀柄,青筋暴起。
仿佛在和内心强烈斗争。
看样子,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大祭司的身体,他随时能砍了她。
她还没兑奖呢!躺平的未来还在等她,她才不要交代在这里!
“好了好了,”何一秒怂:“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大祭司一定有她的道理,现在已经这样了,你知不知大祭司后面怎么安排?”
对方沉默,许久才说:“她没说。”
何一无语了,那不还是让她来替死吗。
这种连帝王都要杀的大祭司,要么皇帝是昏君,要么这大祭司之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管哪一种,看他们上次那架势,明显打算把人抓了然后受审一番再行刑。
想到受审,她福至心灵。
难怪把她弄过来,她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受审的时候肯定是真心实意的不知道,不管来什么手段,来什么反侦测,她都只能像一潭清水般无知。
也就是说,对面肯定想从大祭司口中套出什么信息,而大祭司为了保密,干脆把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召了过来。
所以男人和她接触不到半日就知道她不是原主。
因为原主根本不可能失忆,她就是原主特意的安排。
恶毒,太恶毒了!
要不是她就在这具身体里,她都想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