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四章：牺牲与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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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扰脉冲的余威如同退潮后的暗礁，依旧潜伏在意识深处，不时带来阵阵隐痛。江叙白靠在椅边，呼吸粗重，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太阳穴的抽动。他与江添尘共同构筑的“双核”稳定结构勉强维持着链接，但这维系本身就在持续消耗着他们本已见底的精神力。
李肃的倒计时冰冷地闪烁：20:17:52。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间歇，让到手的证据发挥作用。然而，如何将这份足以颠覆“棱镜”的证据递出去？递给谁？李肃显然不可信，他代表的是这个世界的“秩序”，而这秩序很可能与“棱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本身就是“伊甸”计划的受益者或参与者。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手指在离线存储设备上快速敲击，将解码后的证据进行二次加密和分割，准备通过几个不同的、他早已准备好的匿名信道尝试发送出去。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被拦截，不仅证据会丢失，他的位置也会彻底暴露
就在他准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叙白……】
江添尘的意念突然传来，带着一种异常的凝重和……决绝。
【有件事，得告诉你。】
江添尘的意念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压下某种激烈的情绪。
【那个帮我逃出来的研究员……记得吗？】
江叙白心中一凛。他记得，在之前的混乱中，江添尘曾模糊地提过，有一个研究员在关键时刻帮了他，引开了追兵。
【他刚才……通过一个废弃的内部通讯频段，联系了我。】江添尘的声音透过链接，带着冰冷的寒意。【他说，‘棱镜’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清除协议。不止是针对我们……他们检测到多次高强度跨维度活动，认定‘基态界’存在重大污染风险……‘彼岸花协议’的启动条件，已经满足了一半。】
江叙白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彼岸花协议”……湮灭目标时空坐标点的一切存在……
基态界……也被列为了目标？
【另一半条件是什么？】江叙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
【定位到‘污染源’，也就是……你。】江添尘的意念沉重如山。【那个研究员说，他权限不够，无法阻止，但他能……为我们争取最后一点时间。他说……】
江添尘的意念在这里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悲愤。
【他说，他会成为‘信标’。】
江添尘靠在冰冷的护栏上，脑海中回响着那个研究员最后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杂音的话语：
“他们……要用‘伊甸’主阵列……强行扫描定位……躲不掉的……”
“只有一个办法……用更强的、更集中的能量信号……暂时覆盖……干扰他们的扫描……”
“我……可以做到……把我的生命信号……连同实验室的应急能源……一起过载……”
“这能……为你们……争取……大概……二十分钟……”
“告诉……江博士……‘种子’……必须……发芽……”
那个研究员的声音很年轻，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但最后的话语却异常坚定，然后通讯便彻底中断了。
紧接着，江添尘就感觉到，远方“棱镜”核心区域的方向，传来一股极其剧烈、极其不稳定的能量爆发！那能量是如此强大，甚至暂时压制了周围的干扰脉冲，如同在黑暗的夜空中点燃了一颗短暂而刺眼的白色星辰！
这星辰，是以那个研究员的生命为燃料的。
江添尘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震撼与冰冷。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要为他们做到这一步？
江叙白也通过链接，感受到了那股遥远却清晰的、充满悲壮意味的能量爆发。他瞬间明白了“信标”的含义。
牺牲。
一个陌生人的，毫不犹豫的牺牲。
为了给他们争取二十分钟。
为了“种子”必须发芽。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失语。他想起导师笔记里的嘱托，想起那个研究员最后的话语。他们不仅仅是在为自己挣扎，他们的身上，承载着他人的希望与牺牲。
“种子”……是指他们的连接吗？发芽……是指要揭露真相，摧毁“伊甸”吗？
二十分钟……
这是用生命换来的、最后的窗口期！
他猛地看向李肃的倒计时，又看向屏幕上那些分割好的证据包。
原来的计划行不通了。匿名发送太慢，不确定性太高。他必须利用这二十分钟，做一件更直接、更冒险，但也可能更有效的事情！
他的目光，投向了房间门口。
李肃。
这个直接对他施加压力的人，这个代表着此世界官方力量的人。
赌一把！
赌李肃并不知道“伊甸”的全部真相！赌他作为审查官的职责里，并不包括掩盖一场跨越维度的屠杀！赌他人性中或许还存在的一丝良知和对真相的尊重！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抉择。如果赌错了，他将万劫不复，证据也会落入敌手。
但是，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方式。而且，那个研究员的牺牲，像一把火，烧掉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添尘。】江叙白的意念传递过去，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去……见李肃。把这些证据，直接交给他。】
江添尘听到这个决定，第一反应是强烈的反对和怒火！
【你疯了？！那个混蛋明显和‘棱镜’是一伙的！你这是自投罗网！】
【这是最快的方法！】江叙白的声音异常冷静。【二十分钟，我们赌不起！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那位……牺牲者，用命换来的机会！】
江添尘沉默了。
他想起那颗刺眼的、短暂的生命星辰。想起那个研究员最后坚定的话语。
牺牲已经发生。他们不能辜负。
可是……要让江叙白去面对那个危险的李肃……
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对方的冲动，混合着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隔着一个世界，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你出事。】江添尘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冰棱，带着彻骨的杀意。【我发誓，会杀光所有相关的人。】
这不是气话，这是誓言。
江叙白感受到了江添尘那近乎狂暴的担忧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誓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他知道，添尘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关心。
【我不会有事。】他回应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等着我。我们一起，看着‘种子’发芽。】
说完，他不等江添尘再回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不适，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拿起那个存储着真相的离线设备，迈着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的步伐，走向休息室的门口。
他抬手，敲响了门。
“我要见李审查官。”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关于我的‘报告’，我有重要进展需要当面汇报。”
牺牲已经铸就，抉择已然做出。现在，是直面风暴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