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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天色暗下去的时候,男人从大床上醒来,他拥着雪白的皮草发呆,直至夜色将整个世界笼罩。

      他光着脚走出来,整个金家都静悄悄的,笼罩在一片萧索的气氛中。

      路过尚一曼的房间时,她正好好的睡在那张绘着金凤的大床上,连床幔都整理的妥当,男人替她关上房门,知道这些待遇源于另外一个人。

      当他处在黑暗中的时候,有人霸占了他的身体,金召把他捧在心上,可每当他看向自己的手腕的时候,那样的柔情就会消失,他偶尔会在他的怀里醒来,已经不会再被推到地上,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离开。

      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轻薄的没有一丝重量的真丝睡衣犹如裁了一片月光裹在身上,愈发衬得他身形单薄空落,像从画中走出的清冷幽魂,只有垂在身侧那只素白的手上,戴着一抹如血一般的红。

      脚步没有声音的落在卷着纹路的实木地板上,男人一步步来到那正对着花园的那间屋子,轻轻叩响了房门。

      乔静敏望了过来,她没有没有初见时的端庄优雅,像一个枯瘦诡异的人形蜡像一样躺在床上,只有笑容依旧恬静。

      两个人隔着一道房门,静静的望着彼此。

      “我可以进去吗?”男人问,乔静敏微笑着,冲他点头。

      他便走了进去,轻轻关好房门。

      她的房间比尚一曼的漂亮很多,又大又明亮,窗台上还放着一盆深紫色的绣球花,十分有生命力的样子。

      男人耸耸鼻尖,闻到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味,被特意喷过的香水掩盖了。

      乔静敏望着他,他跟他的姐姐长得真的很像,尤其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让她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尚一曼。

      可尚一曼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阴郁,冷漠,连眼睛都冷冷的垂着。

      “你的姐姐,她还好吗?”乔静敏问。

      男人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像从悠远的空谷传来。

      “我应该谢谢你的关心吗?”

      乔静敏被他的姿态吓到,笑容僵在脸上,男人却笑了一下,割裂的表情愈发阴冷:“乔静敏,你是该下地狱的人。”

      乔静敏转头,看向窗台那盆绣球花,轻声叹息,“是啊,我早就该走了。”

      男人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暖黄的温暖的水晶吊灯照不亮他的脸。

      “那就去吧,我会送你的孩子们去见你的。”

      乔静敏猛的看了过来,满眼的深紫被红丝取代,那是男人猩红的眼。

      他拿出一把折叠刀,轻轻一按,刀刃就弹了出来,他把刀扔到床上,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

      “用它割开你的手腕,或者脖颈,随便哪里都好,不会很疼。”

      乔静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可怖的光——她本来就很恐怖了,牙齿稀疏掉落,眼球也几乎凸出眼眶,但男人并不怕她,只是觉得可笑。

      “这样辛苦的活着,连尊严也没有,还图什么呢?”如同恶魔一样的低语,一刀一刀往她最在意的地方割,“你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腐烂吧,臭气熏天,你闻不到吗?”

      乔静敏抖了起来,努力的仰起脖颈发出令人屏气的粗喘。

      男人嫌弃的把视线别开了一瞬,又很快移了回来,他不想错过这个女人痛苦的每分每秒。

      “如果你早点死了,还能给他们留下一个温柔体面的念想,拖到现在,所有的恩情都耗光了,回忆起来也只有令人作呕的尿骚味,这就是你想要的舐犊情深吗?”

      “闭嘴,来人……”

      男人轻笑出声,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哪还有人啊金太太,整个家都被你耗空了。”

      乔静敏挣扎着要去抓住男人的一片衣角,被他轻飘飘的躲开了。

      “可是乔静敏,你的舐犊情深凭什么要拿别人的尊严来换?她活到现在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还要被那个几乎能做她父亲的人糟蹋,你一句舍不得就够了,别人的命不是命吗?”

      男人激动起来,尾音颤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底翻涌着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你自诩大度善良,可你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过就是为了续上你那早就已经腐烂了的生命,恶臭肮脏,你还想下地狱?你必将生生世世为娼为妓,千人骑万人睡,来赎你今生所欠下的罪孽!”

      乔静敏剧烈的咳嗽起来,男人走过去,伸手掐住她脆弱的脖颈:“你不是早就想死了吗?怎么现在又后悔了?又要上演什么咽苦吐甘的恶心戏码?你先去奈何桥边等着,我很快送你的孩子们过去!”

      枯瘦的爪子扣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乔静敏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个音节,男人又突然失魂了一样怔住,眼神无光:“好恶心啊,我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从隔壁房间冲出来,大门被人撞开,尚一曼虚浮着的扑过去掰他的手,被轻轻一挥就跌在地板上。

      男人偏头看了一眼,眼睛重新聚起光来。

      乔静敏的喉咙咯咯的响着,从鼻腔喷出令人作呕的黑血,他嫌恶的别开脸,即便如此,也被溅上了一星半点,如同炸开在脸上的小小的花瓣,凭添了一丝妖冶。

      他本身就是个极漂亮的人。

      尚一曼爬起来,抓了桌上的花瓶砸在他的后颈,男人回头,眼神几经变化,最后化作屈辱的不甘与怨恨,缓缓滑了下去。

      尚一曼跑过去,惶恐的擦拭乔静敏脸上的血,她看不大清,手也抖得厉害,那血越擦越多。

      地上的人只用了几秒钟就悠悠转醒,忍着颈间的剧痛起身,那是突然顶替的尚一边,他刚刚随着队伍下到墓道底部,也就是趁着修整时间靠了一下,怎么一睁眼就换了地方?

      他撑着床沿起身,一睁眼就被吓的三魂去了七魄。

      “她怎么了?为什么满脸是血?!”

      尚一曼顾不得回答她,手忙脚乱的解开她领口的扣子,尚一边撸着袖子跑过去:“我来!你去叫人!”

      尚一曼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他真的很努力的在给乔静敏做心肺复苏,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可乔家夫妇都昏死在地上,家里根本找不到其他的人。

      尚一边一刻不敢停手,直到乔静敏呛咳出声才稍稍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本身就因为新项目几天没睡好觉,又耗费了太多的体力,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里两个画面胡乱的窜。

      “一会儿按照顺序进到里面的墓室,东西不要乱碰,穿好你们的防护服和氧气面罩。”

      “捡起那把刀,照着血能喷涌出来的位置,割下去……”

      尚一曼叫道:“拿杯水过来!”

      尚一边甩甩脑袋,踉跄着起身去够桌上的水杯。

      “……后面突然出现一间新的耳室?小尚和小章,你们两个先进去看看……”

      “……这样尊严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尚一曼惊恐的问:“你在说什么?”

      尚一边捂着脑袋,他一会儿在黑漆漆的墓穴里,一会儿在逼仄的楼梯底下,手里拿的一会儿是罗盘,一儿是短刀。

      要吐了,有什么东西拼命想要取代自己来操控这具身体,可他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出这个位置。

      他撑在桌子上,手指碰翻了旁边的小盒,一块黑色的膏状物从里面掉了出来,黏黏的,带着奇异的香。

      尚一曼的瞳孔忽的睁的老大,身体里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酥麻感一瞬间蔓延出来,像成千上万只蚂蚁趴在她身上啃咬,从肉|体到灵魂,直至遍布五脏六腑。

      “□□……”

      尚一曼扑过去,被尚一边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了,脑子却被突然出现的汽车鸣笛声惊的一炸,再抬眼,墨色的瞳孔几乎散满了整个眼球。

      他抓起地上的鸦片,足有手掌那么大,一股脑,全部塞进乔静敏的嘴里。

      乔静敏的喉咙咕噜咕噜的响着,尚一边眼睛翻了翻,眼睁睁看着自己把手指塞进去,使劲把它们捅了进去。

      他的眼睛看到两个世界,一边正在晃晃悠悠的起身走进最深处的墓室,一边疯狂的捏开女人的嘴,把黑色的膏体全部塞了进去。

      乔熊下车,用手去推那扇本该自己打开的大门,金召已经从旁边的小门跨了进去,一路上都静悄悄的,连常来花园搞破坏的那只瘸腿的猫都趴在华池边上打瞌睡。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惊,快步朝二楼跑去。

      尚一曼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一把推开尚一边,他的头撞到窗台上,撞翻了那盆开的正旺的绣球花。

      她跪在地上,想把那些鸦片从乔静敏的嘴巴里掏出来,可已经晚了,金召一脚踹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一瞬间万籁寂静。

      手里的南瓜酥掉在地上,从油纸崩裂的缝隙漏了出来,他扑到床边,乔静敏静静的躺在床上,身边是大滩的血渍,瞳孔已经涣散,嘴巴里塞满了□□。

      他轻轻唤了一声,母亲没有一点声息,伸出颤抖的手在鼻子底下探了探,冰凉一片。

      提在心口那口气散了,必须张口呼吸才不至于窒息而亡,他一遍一遍确认的确认那已经平直了的脉搏和呼吸,徒劳的按压渐渐变凉的身体。

      乔熊随后赶到,最初的惊骇过后他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女人那颗散了很久的瞳孔终于闭了起来。

      金召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呜咽,怀里的人已经那样的瘦了,稍微一用力骨头就要断了一样。

      金召赤红着眼睛,把她的头发用手梳理整齐,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和嘴里没有咽下去的鸦片膏,然后把她好好的放回到床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转身,垂眼看向地上的两个人,眼睛里的泪还没有掉干净,杀意已经蔓延上来。

      “是谁。”

      悲痛到绝望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尚一曼惊恐的后退,把满脸是血的弟弟挡在身后,骇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轰隆隆”的坍塌声由远而近,所有人第一时间撤回外面的洞道,只有最里面的尚一边,他离得太远了,又精神恍惚,最后只来得及把更接近出口的同事一把推了出去。

      金召掏出悬在腰间的手枪,指着尚一曼的眉心问道:“我再问一遍,是谁。”

      尚一曼抖着嗓子说:“……太太……太太叫烟……太太要用□□……”

      比时钟还轻的上膛声,枪口游移到后面男人的脸上。

      尚一曼张开双臂,语无伦次的认领:“是我是我!我贪图荣华富贵,我等不及了,我要做太太!我要钱买□□……我买□□……”

      一颗泪从眼角滑落,指尖轻扣扳机,“砰”的一声,墓室倾塌。

      尚一边被黑暗吞没,一瞬间只看见一双带着泪痕的赤眼,和稳稳托举的枪口。

      他没有动,身体却扑了上去。

      子弹直直的穿进了他的胸膛,不是很疼,带着一点点的酥麻。

      他倒在地上,脸被大团的绣球花掩盖。

      尚一曼的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耳朵里的轰鸣声久久不退,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弟弟的声音。

      微弱的,渺小的,与记忆中一样的,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愉快。

      “姐姐,我欠你的,都还清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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