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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愿追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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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村里待了将近半个月，福多多身上那点城里来的娇气渐渐褪了，脸色从之前的苍白透着病气，变得泛着健康的粉润，连带着说话都中气十足了些。
每天跟着谷雨去后山坡挖荠菜、捋槐花；午后又蹲在院子里，帮谷雨给那几只半大的土鸡添食，看小鸡啄着谷粒围着他的鞋边打转，倒也慢慢品出点山里日子的松弛劲儿。
这天一大清早，堂屋里的老旧座机就“叮铃铃”响得急。外婆听到铃声，便朝院子里喊：“多多娃！快克接电话哟！定是你妈打来的！”
她这话带着浓重的山里方言，“克”是“去”，“定是”裹着点卷舌，福多多蹲在鸡窝边正逗鸡，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拍了拍手上的碎糠，不情不愿地往堂屋走。
刚拿起听筒，那头老妈的声音就兴奋地冲了过来：“多多！成绩出来了！超江宁大学分数线二十多分！我跟你爸商量好了，直接给你填了工商管理专业。你爸那公司以后总归要你接手，学这个正好能帮上忙，再合适不过了！”
福多多握着听筒，指腹蹭着机身磨出的包浆，听完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心中无悲无喜。
江宁大学是老妈从高二就念叨的目标，工商管理是老爸早就规划好的接班路，他考多少分、想不想学，好像从来都没被放进需要商量的范畴里。就像他当初被硬塞进山里磨炼一样，他的人生早被铺好了轨道，连岔路都没留。
电话那头还在絮絮叨叨，说等他回淮州就去买最新款的笔记本，再带他去商场挑两身大学生样儿的衣服，顺便让他去公司跟着老爸先熟悉熟悉业务。
福多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飘到门口，谷雨背着竹筐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攥着一把顶着头儿红的野草莓，见他看过来，立刻笑着挥了挥手。
挂了电话，外婆端着粥锅从灶房，“多多娃，你妈说啥子哟？是不是考得好？要切大城市读书咯？”
她语速快，方言里的“啥子”“克”裹在一起，福多多只听清了“考得好”“大城市”几个词，正皱着眉想追问，谷雨已经放下竹筐走过来，笑着帮他翻译：“奶奶问，是不是姑姑说你考得很好，要去大城市上大学了？”
福多多点点头，拉过椅子坐下，没什么精神地说：“嗯，志愿填好了，江宁大学的工商管理，我爸说以后能帮他打理公司。”
“江宁大学好得很嘛！”外婆立刻笑起来，皱纹挤成一团，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的还是方言，只是放慢了语速，“那是大地方的好学校，多多娃有出息，以后要帮你爸做事，当大老板咯！”
福多多没接话，只是低头搅着碗里的粥，软糯的米粒冒着热气，他却尝不出多少甜。谷雨看他情绪不高，悄悄从兜里摸出刚才攥着的野草莓，递到他面前：“二哥，刚在后山摘的，熟得正好，你尝尝？甜得很。”
福多多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压下了心里那点闷。他抬眼看谷雨，见对方眼里亮着光，突然鬼使神差地问：“谷雨，你以后想干什么？”
谷雨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脊背，眼神认真起来：“我想学临床医学。之前村里有人突发急病，等镇卫生院的医生赶过来都耽误了好一会儿，我就想，要是我能学医，以后咱们村、周边的村子，有人不舒服就能及时帮上忙了。”
福多多听着，忍不住挑了挑眉：“想学医啊？那你没必要盯着江宁大学报吧？虽说江宁大学是不错，但论学医，还是专门的医科大学更对口，老师、资源都更集中，学起来也更扎实。”
这话一出口，谷雨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福多多哪里会知道，他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想跟着对方去同一所大学，哪怕江宁的临床不是最好的，只要能跟二哥待在一块儿，就够了。可现在，福多多分明是在把他往更好的地方推，半点没察觉他藏在心里的小心思。
福多多看着谷雨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医科大学更专业”的话，却在看到对方垂下去的脑袋时，突然卡了壳。
堂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灶房传来外婆收拾碗筷的声响。福多多沉默地搅着碗里的粥，米粒在碗底打转，像极了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谷雨，我不是要逼你选别的学校。”
谷雨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福多多看得清楚，他眼里的失落还没散，连肩膀都比刚才垮了些。明明是好意替他考虑，怎么反倒让他不高兴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福多多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看着谷雨沉默的模样，忽然想起刚才老妈在电话里说“志愿已经帮你填好”时，自己也是这样，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觉得胸口闷得慌。他现在非要让谷雨选更好的医科大学，跟父母非要他选江宁大学、学工商管理，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以“为你好”的名义，把自己认为对的路，强塞给别人。
福多多捏着勺子的手松了松，语气里多了几分歉意：“对不起啊，刚才是我想岔了。”他伸手拍了拍谷雨的胳膊，见对方终于抬头看他，才继续说，“你想选什么学校、想学什么，本来就该你自己定。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
谷雨的眼睛动了动，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嘴唇轻轻抿了抿，还是没说话，
“我本来想着，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而你还有机会，不该因为我影响判断。”福多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现在想想，这想法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他顿了顿，拿起一颗野草莓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漫开，冲淡了些许心中的涩意：“所以啊，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就算将来后悔，也好过一辈子耿耿于怀。”
谷雨看着他，眼里的失落慢慢褪去，渐渐有了点光，终于小声开口：“二哥，我知道了。”声音虽然轻，却比刚才明朗了些。
外婆这时端着一碟腌萝卜从灶房出来，见两人不再闷着，笑着用方言喊：“粥都要凉透咯，俩娃快吃，吃完我带你们去后山摘酸枣。”
福多多看了眼身边慢慢拿起勺子的谷雨，忽然觉得，就算自己的路被定死了，能让谷雨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好像也算是替自己，抓住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福多多见谷雨眼里重新有了光，心里也跟着松快起来，他夹了一筷子外婆腌的萝卜，笑着说：“想通了就好，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冲一把，把分数再提提，不管最后选哪儿，都得有底气才行。”
谷雨点点头，舀了口粥送进嘴里，动作都比刚才轻快了些：“我会的，二哥。”
看着他这副充满干劲的模样，福多多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故意皱了皱眉，语气带了些许调侃：“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虽然报了江宁大学，分数也超了线，但也不是百分百能进。万一运气不好滑档了，到时候你考上了，我没去成，那可就尴尬了。”
这话一出，谷雨立马急了，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搁在碗边，抬眼盯着他：“二哥你分数超了那么多，怎么会滑档？肯定能上的！”
“谁知道呢。”福多多摊了摊手，故意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高考志愿这事儿，总有意外嘛。万一真滑档了，我可能就得去我爸找的保底学校，继续读我的工商管理，说不定还得提前去公司实习，天天对着账本头疼。”
“不会的！”谷雨的语气格外笃定，“二哥你肯定能考上江宁大学的，我有预感！”
看着他一脸坚信的模样，福多多忍俊不禁道：“行，那我在江宁大学等你。”
谷雨立刻笑了，露出两颗虎牙：“好！”
福多多其实没弄明白，谷雨对他的这份信任到底从何而来，但他没有去深究，只当自己有了个乖巧懂事的弟弟。看着谷雨眼里雀跃的光，他心里那点关于“滑档”的玩笑话早散了，正想再说句鼓励的话，手腕忽然被轻轻扯了一下。
抬头就见谷雨已经向他伸出小指，“二哥，那咱们拉钩约定。”
福多多看着他举在半空的手，犹豫了片刻后，顺着谷雨的动作伸出手，小指勾了上去，指尖刚碰到对方的指腹，就被谷雨用力扣紧，还特意轻轻晃了晃，像要把这份约定焊得牢牢的。
福多多看向身旁的谷雨：“你又要念书，又要干农活，会不会太累？”
谷雨眼也没抬，轻声回道：“习惯了。”
又是这句“习惯了”，福多多听了太多次，还是不能习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