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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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倦心尖猛地一颤，紧抿着唇也没能让泪水止在眼眶，从一开始就欲落的泪还是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没入两人紧拥的怀中。
“好，不怕了，没事了。”玳倦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声音很轻，好似一吹就散。
“我在这，不怕了。”
好一会，栯舟终于不哭了，抬起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玳倦拿起纸巾细细替他擦着脸颊，盛着黑眸的眼眶还泛着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回来的很急吗？我看你家什么都没弄好。”
栯舟吸了吸鼻子，解释道：“……办转学很麻烦，暑假我在两国来回跑，家里就没顾上。”
“暑假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玳倦看着栯舟，眼里带着不解。
栯舟轻轻垂了脑袋，小声地说：“太忙了，而且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
玳倦心尖一软，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家里都没收拾好，怎么睡的？”
“睡沙发，我皮糙肉厚，睡哪都一样。”栯舟老实回答，眼睛却不敢直视玳倦了。
睡哪都一样是真的，原因却不尽然，早在栯舟被噩梦缠身开始，睡觉对他来说已经是望而却步，令他畏惧的事了。
玳倦看着人心虚的样子想笑又心疼，“我妈出去玩了，没几天回不来，家里收拾好之前先跟我睡吧。”
栯舟猛地抬头，眸子突然有了亮光：“可以吗？”
玳倦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小时候也没少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站起身看着沙发上的人继续叮嘱道：“我去洗澡，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直到玳倦走进房间时，身后还传来栯舟开心的声音。
浴室内，热水漫过锁骨时，玳倦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蒸腾的水雾爬上瓷砖，将浴室变成潮湿的茧，却怎么也暖不透指尖的寒意。
他始终无法忘记那一天。
八月二十四夏
栯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喜欢黏着他睡觉，不过左右就是惯着，于是他的房间慢慢就被栯舟的东西塞满了。玩具，阿贝贝，绘本……还有栯舟本人。
那天栯舟被秦安抓回去睡觉的时候还哭了一场，委委屈屈地站在秦安的对面。
栯舟的声音带着哭腔，抱着他不放，大声抗议道：“我要跟哥哥一起睡！”
秦安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不可以，你已经长大了，哥哥也不会一直陪着你。”
玳倦皱了皱眉，他从没想过两人分开的场景，就像潜意识默认了两人会一直在一起一样。
栯舟像是被秦安这句话吓到了，惶恐地看向玳倦，急急忙忙地确认，声音因为哭泣黏糊的不像话，“呜哇……哥哥你会一直陪我的……会不会啊？”
玳倦的衣服被栯舟的眼泪糊湿了，这里一团那里一团，但本人丝毫没在意，替他擦了擦眼泪安抚道：“会的。”
秦安也许是看这招行不通，换了一个说法，“你今天跟我回去睡觉，明天带你去玩。”
林箐担忧地开口：“不然还是算了吧小秦，俩孩子关系这么好，突然分开……”
秦安摇了摇头打断了林箐，玳倦很少见秦安，但他倒是发现了，秦安从头到尾都没完全直视过栯舟。
栯舟止住了哭声，嗓子已经被自己哭哑了，抽噎着问：“哥哥会跟我一起吗？”
秦安难得地愣住，随即下定决心似地开口：“哥哥跟你一起，只要你今晚回家睡觉。”
栯舟终于笑了，扑到玳倦怀里把一头漂亮的头发蹭的乱七八糟，抬头乖巧道：“哥哥我明天来找你！”说完在玳倦脸上吧唧一口就颠颠着跟秦安回家，什么东西都没拿。
最后玳倦顶着半张沾满口水的脸目送栯舟，回头对上林箐的目光后得到了一顿笑，“哎呦你看看弟弟多喜欢你，这么大个口水印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不过第二天，玳倦左等又等也没等来栯舟，林箐也没能联系上秦安，他们的所有关系，好像从那一刻开始就彻底断了。
那是栯舟第一次失约。
*
栯舟开心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脑袋里还在滴溜转着，暗自想着不能随便哭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长大了。
玳倦擦着头发出来时，栯舟正在跟皮皮玩。
“把他抓出来了就得看好，不然这个家别想要了。”玳倦在一人一猫前站定，提醒道。
栯舟把皮皮举了起来，一条猫在栯舟手里，还乖巧地叫了一声。
“他很调皮吗？”
“嗯。”玳倦随意把毛巾搭在了肩上，接着认真补充道：“猫猫普遍具有反社会猫格，有例外，但你手里的肯定不是。”
栯舟轻轻地啊了一声，为了避免玳倦的家被弄的一团糟，还是把猫关回了围栏里。
玳倦背对着房间透出来的暖光，发梢还带着水汽，凝结成珠后挂在发梢欲掉不掉，“走吧，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他随意地拿起肩上的毛巾蹭了蹭头发，光洁饱满的额头露出又马上被遮盖。
栯舟一时间没说话，玳倦的话依旧萦绕在耳边，这样最平常的生活，是他一直一直期望的。
直到一只手停在面前，栯舟才逐渐回神。那只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的近乎不真实，指尖还因为沐浴而泛着淡淡的粉。
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就把自己的下巴放了上去，随着身体本能用脸颊蹭了蹭那只手。
客厅里忽然静了下来，唯二的人类都不说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唯一的猫在围栏里看着两人逗狗的姿势喵了一声，不屑地回了自己豪华大house。
“心情还是不好吗？”玳倦就着这个姿势捏了捏栯舟的脸，虽然他一开始只是想把出神的人牵回房间。
栯舟这才发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面上浮现薄薄的红，又生怕玳倦发现，干脆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玳倦的掌心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玳倦安静地看着栯舟毛茸茸的脑袋，最后停留在红的分外显眼的耳尖。
栯舟想开口说不是，说他今天很开心。
可刚他说出一个不字就彻底僵住。
原本唇与掌心的空隙因为他的动作变得严丝合缝，如果忽略掉他微不足道的声音，那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掌心吻。
他茫然地抬头看玳倦，玳倦才发现他的脸比埋下去之前更红了，甚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玳倦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人又没了动作，这才弯下腰主动牵起栯舟的手，“走了。”
栯舟闹了羞，乖巧地拉上玳倦的手来到房间，这下连两人的手都沾上了热。好一会栯舟面上的燥热才消退，终于开口找话题：“哥哥房间好像没什么变化。”
阳台的门敞开着，上大片的无尽夏在黑夜里格外引人注目，栯舟踱步外面认真看着，“好漂亮，哥哥竟然养花了。”
两人进门玳倦就松开了手朝浴室走，听到这话回头看栯舟，问：“喜欢吗？”
栯舟走到床边坐下，微微仰头与玳倦对视：“喜欢啊，这可是哥哥养的，跟哥哥有关的我都喜欢。”
玳倦轻笑了下，看着大片开的灿烂的花道：“它叫无尽夏。”
“名字好好听。”栯舟依旧仰头看着玳倦，黑眸里闪闪发光：“哥哥，无尽夏的花语是什么？”
“……团聚和永恒。”玳倦也看着栯舟，琥珀色的瞳里起了些波澜。
栯舟呼吸一滞，又看了看窗台的花，愣愣地问：“为什么养……”
玳倦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开了口：“为了我。”
他看着发愣的栯舟，将话说的完整，说的直白，却又不那么直白：“我想过有你的夏天。”
房间里很安静，玳倦也忘了那晚的窗外还有没有扰人的蝉鸣，只记得那一声清脆的…
“哥哥！”
玳倦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无奈地看着怀里莫名兴奋的人，“乖乖，别摔了。”
栯舟在他颈窝用力蹭了蹭才低下头和玳倦对视，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盛都盛不住，声音也格外响亮：“我也想！我想和哥哥一起过很多很多的夏天！”
玳倦轻轻拍了拍他，眼里也带着笑：“要的，床上去吧，困了就先睡。”
“我等哥哥！”栯舟抱开心了，说着就心满意足地撒手往床边走。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响起，没一会里面就掺了栯舟声音，“哥哥——我睡里面还是外面——”
玳倦回过头，被湿润的发丝和热风迷了眼，加大了点声量：“里面。”
栯舟听话地爬进了里面的位置，但爬床的动作随着视线顿住。床上有两床被子，一床是空调被，还有一床，是他的阿贝贝。
天蓝色的珊瑚绒毯子跟记忆中的一样柔软，经过无数个长夜的浸润，绒毯已经完全染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轻轻拿起毯子嗅了嗅，接着像是不过瘾般把脸埋进去深吸了一口。
“喜欢。”
“好喜欢。”
毯子是他六岁生日时玳倦拿压岁钱给他买的，从那之后他睡觉除了要抱着玳倦之外还多了个要求——要一起盖绒毯。
栯舟听着洗手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莫名觉得安心，却又总感觉像在做梦，不安地开口：“哥哥。”
“嗯？”
玳倦听到声音，微微探头，凌乱的发丝散在额前。
“没事。”
栯舟其实也不知道叫玳倦干什么，但总觉得这样很让人安心，于是侧身看着玳倦吹头发的动作又开口叫道：“哥哥哥哥。”
玳倦把档位调小了点，“我在。”
栯舟好像叫开心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玳倦，“哥哥哥哥哥哥。”
玳倦摸了摸已经干了的头发，放下吹风机，走到床边，“在。”
栯舟拍了拍身边，示意玳倦上床
玳倦顺手关了灯，在栯舟身边躺下，渐渐地，漆黑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哥哥。”
黑暗中，玳倦侧了侧身，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隐约能看清俊俏的面庞。
“怎么了？”
栯舟语气带着点易察的低落，“就想叫叫，以前叫了也没人应的。”
玳倦伸出手覆在栯舟脸上，用手描摹着少年如今的样貌，认真道：“会应的，现在怎么叫我都会应的。”
栯舟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忘了呼吸，最后还是没忍住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玳倦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热和裹挟着的令人心安的香。
他只要稍微偏头，就又能吻上那双温暖的手。
栯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面上是装作无意，可在吻到的瞬间却浑身僵住，也不敢去看玳倦的反应，完完全全一幅干了坏事的模样。
“栯舟。”
某个人闻声抖了一下，下一秒栯舟感觉自己的唇瓣被人摩挲着，意识到什么后身体瞬间传来阵阵过电般的酥麻感。
玳倦在摸他的唇。
“我从刚刚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没喝水，嘴唇很干。”说完玳倦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在栯舟唇上抚摸的手用了点力。
“没……没喝。”栯舟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嗓子前所未有地干。
玳倦忽然坐起了身，朝他递来一个杯子，“别喝太多，大晚上的。”
栯舟看着玳倦，愣愣地接过杯子，盯着看了几秒后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面上又开始泛起红晕。
那是玳倦的杯子。
玳倦看着手里空着的杯子，最后无奈笑了下，“明明给你接了一杯放在餐桌上，怎么不喝？”
栯舟舔了舔被浸润的唇，不好意思道：“……忘了。”
二人又躺回了床上，两个人的夜晚总是比一个人热闹。
“哥哥一直盖着我的阿贝贝吗？”栯舟扯过毯子盖在了两人身上，只不过对于两个已经抽条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小，根本盖不住。
“嗯。”
玳倦有点好笑地按住栯舟试图让毯子完整盖住两人的手，重新理了理，让毯子盖在两人腰腹间。
“哥哥，我没在做梦吗？”
玳倦伸手轻轻捏了捏栯舟的脸。
栯舟半眯着眼，故意哼哼唧唧道：“有点疼，应该不是在做梦。”
玳倦听着栯舟的反应，又在刚刚的地方摸了摸，“那现在该做梦了，明天别起不来床。”
栯舟听话地又拉了拉毯子，往玳倦身上多盖了点，开口道：“哥哥晚安。”
玳倦看着栯舟的动作也没阻止，空调温度开的不算低，肚子有盖住就行了。
“晚安。”
今夜大概会有一个很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