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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焦糖饼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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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焦糖饼干
自从需求更新以来，陶乐知对闵朔的冷处理属实不能算在【延迟满足】的策略里。
毕竟一方面他因为需求调整深陷算法模型的校准中，无暇他顾，其次是当牛马直面挥动鞭子驱使自己的农场主时，真的很难再欺骗自己是拥有什么主动权的。
连续加班一周半的项目组，终于得到暂时的喘息。
周末两天，陶乐知几乎都在补觉，等到周一早上闹铃声响起，他突然有种一睁眼穿越的错觉。
意识还停留在周五晚上，闵朔突然出现又匆忙离开，当时他表情极其古怪，像是愕然，又有点心虚。随后昊哥就宣布“加班暂停，周一有新调整”，随着这个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顿丰盛的夜宵。
顿时，整个项目组的活力又死灰复燃。
陶乐知的神魂终于在拥挤的地铁里回归。
还没到公司，万若竹已经把会议安排发在群里。
【会议主题：优先级重排】
他没来由地猜想，这是不是闵朔的意思？
为什么？
总不能是良心会痛吧？
优先级的重新调整让智能定价系统的上线节奏获得巨大缓冲，因此蓝牙信标检测工作就安排给了陶乐知。
信标检测，需要对渡月庐场地范围内的所有蓝牙信号位置和强度进行测试校对，以保证所有基于位置的应用能与酒店管理系统保持连通，这不仅要应用于定价系统，更是房务管理的重要环节。
周二下午，云序前台一边夸张地播报，一边把小推车推到渡月庐项目组的工位区。
“渡月庐小组，你们下午茶又来了！”
陶乐知刚和渡月庐工程部的赵工敲定好明天去现场做信标检测的工作，办公区就突然沸腾起来。
已经连续两天，一到下午三点就有下午茶套餐送达前台，署名：【渡月庐项目组】。
包装纸上烫金花体英文字母logo让整个小组收获了几乎所有同事的艳羡。
“还是渡月庐得公司看重，连下午茶都是这种规格的，那个杏仁酥，我之前排队两小时都没买到……”
“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以前做更大的项目，老板也没给这待遇。我们组今天下午茶什么时候到？”
陶乐知没参与讨论，随便挑了一份后就默默继续准备次日信标检测的设备和流程。
闵朔的头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陶乐知微信列表首屏，但看了一眼手边包装华丽的点心盒，隐隐感觉事情并不会这样简单结束。
当然，如果闵朔没来由的兴趣能到此为止，也是更好的事情。
周三上午，陶乐知带上设备和电脑直接打车到西郊景区半山的渡月庐现场。
出租车停在尚未竣工的酒店门口。
陶乐知刚下车，就看见前坪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SUV。
一群戴着安全帽的人站在门廊下说话，陶乐知只一眼就看见有个鹤立鸡群的人。
虽然他今天穿着简单的工装裤和纯色T恤，黄色的安全帽盖住了平日总是打理精致的发型。
闵朔？他为什么今天会在这里？这种现场技术勘测，完全不需要甲方老板亲自到场。
虽然心下疑惑，但陶乐知还是顶着太阳快步往那边走。
闵朔早在出租车开过来的时候就已注意到是陶乐知，看见他过来，十分自然地把小汪手里早已准备好的安全帽接到自己手里。
陶乐知走近和闵朔视线相撞，马上又扫了周围一圈人，连忙把拎的东西都换到左手，想伸出右手去握手打招呼。
闵朔却上前一步，把一个安全帽直接扣在他头上。
“陶工，很准时。”
陶乐知还来不及反应，闵朔已经迅速退回到正常社交距离，于是他刚腾出来的右手下意识就扶住了头上的安全帽，模样显得有些呆愣。
“啊，谢谢……”
现场，似乎没人觉得这位平时就不端架子的小闵总这一举动有什么异常。
“听说今天你来做信标检测，正好我这边也有几个现场细节要确认，一起吧？”闵朔笑容和煦，又恢复成好说话的甲方模样，“赵经理，都安排好了吧？”
人群里一个黑痩的中年男人马上应到：“安排好了，闵总、陶工，我们就从大堂开始吧？”说罢，引导众人往大堂里走去。
“好的。”陶乐知跟着往里走。
从大堂已经能看出渡月庐的装修采用的宋制复古风格，多处留白，连吊灯也做成灯笼的形状，即使尚未完工也能窥见其中的雅致。
但室内空调还没有完成安装，加上顶着安全帽，瞬间就让人感觉闷热。
陶乐知不再关注闵朔，手脚麻利的进入工作状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几人同行。陶乐知拿着信号接收设备，在不同的点位进行核对和数据记录，赵经理随时进行现场施工协调，闵朔也将例会上几个需要重点改进的问题交代给对应负责人。
随着时间流逝，室内温度也越来越高。好在渡月庐并非传统意义的度假酒店，主楼和副楼都只有三层。
终于，在下午五点前陶乐知完成所有点位的信号测试。
SPA馆门口，其余人已经纷纷离开去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只剩陶乐知和闵朔。
闵朔倚靠着月亮门看着窗外，似乎正在发呆。
陶乐知蹲在地上最后核验是否存在遗漏。
“你说，一个高端民宿的SPA和连锁酒店的水疗中心，本质区别在哪里？”闵朔突然自言自语似的问。
陶乐知略微迟疑，还是抬起头，按此前项目调研时理解说道：“连锁酒店，追求的是可复制的标准流程，讲的是效率。但高端民宿，或者说渡月庐……可能更侧重私密和定制化，注重体验感？”
“没错！”闵朔眼里光华闪动，他没想到陶乐知会回答，更没想到他对渡月庐理念的理解如此准确。
他更加热切，“我心里的渡月庐核心就是去工业化，回归感性，拥抱温度。比如这里，当客人来到这里，我们提供的不是千篇一律的八折券，我希望系统能帮助我更懂得客人……”
闵朔似乎已经沉浸在一个更具体的场景中，“比如有一对新婚夫妻，先生酷爱运动，太太偏爱芳疗。系统是否能在他们首次路过这里时，通过会员偏好信息，分别给这两位推送不同信息，比如，运动康复理疗师今晚8点后有档期，普罗旺斯薰衣草沉浸式芳疗舱可以为您预留？”
这个简单又明确的场景比数十页调研报告更能让陶乐知产生代入感，他下意识接话：“这需要将信标定位、大数据画像、会员信息、服务资源库存和消息推送做深度耦合……技术上完全可以实现！但关键在于，如何让客人愿意提供这些偏好？强硬的表单会破坏体验。”
听完，闵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陶乐知务实的回复比任何激昂的赞颂更能让他感到认同。
“所以，这才是渡月庐的服务能力的体现！比如你的数据模型，再比如我们入住茶歇互动，娴熟的管家自然地闲聊，我们的系统并不是机械化的索取，而是成为我们给客人提供更熨帖服务的信息支撑，我希望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这种被懂得的的惊喜……”
陶乐知觉得闵朔的笑容有些熟悉，像描绘那不勒斯海滨落日一样，闪耀着浪漫主义的光点，甚至这次纯理念的畅想更加抽象，但他内心却更受震撼。闵朔不再是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少爷，而是充满热忱的创造者。
“我明白了，这意味着我们的定价模型和推荐模型，不能只基于冷数据，而是要再引入行为语义分析和情境逻辑，比如反复浏览山谷星空的用户，他在首次入住时系统也能理解他对自然安静的潜在偏好。”陶乐知补充道。
闵朔眼里光彩更甚，仿佛发掘到宝藏，“对！就是这个意思！读懂未说出口的渴望……”但随即他又似乎有所顾虑，“技术层面，实现起来，会很麻烦吗？”
陶乐知立刻理智回笼，但还是表达的相对委婉，“为了不影响上线时间，可以把这个需求放在二期迭代中。”
闵朔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这个建议，“那就辛苦陶工了。”
陶乐知松了一口气，又听他第一次私底下正经叫自己“陶工”，反而不自在起来。现在的他，还远没有这样的资历。
他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个新需求，公事公办的说：“那二期方案的细节我们到时候再沟通”
最后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来。
连续低强度行走的消耗再加上突然的站起，他突然感觉一阵眩晕眼前发黑，手下意识就去扶旁边的墙面。
“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闵朔的声音立刻在身旁响起。他感觉安全帽似乎被取下。
只一刹那，汗水涌出来，顺着陶乐，知的鬓角直接淌到下巴尖，嘴唇也微微发白眩晕感还在持续，但缓了几秒后，视线已经逐渐清晰，眼前是闵朔的脸，双眉紧蹙，目露关切。
“没事，可能是低血糖，一会儿就好。”陶乐知清楚这症状，中午太热，盒饭没吃多少他就失去胃口。
闵朔有些无措，随即他想起早上喝咖啡似乎剩了一包焦糖饼干，他下意识摸摸裤子口袋，果然摸出一个小纸包，“这个，先垫一垫。”
陶乐知感觉自己心脏突突直跳，冷汗渗出让他后背发凉，所以他快速接过递过来的纸包，撕开包装，直接塞了一块饼干进嘴里。
一瞬间，焦糖的甜和黄油的香快速化开，低血糖的不适缓慢消退。
慢慢把剩下几片饼干全部吃完，手里只剩那张包装纸，纸上烫金花体英文logo分外眼熟，这两天下午茶时间，团队每个人桌上都出现过这个牌子的小点心。
一个意料之中的可能似乎得到验证。
“好些了吗？”闵朔看他低头不说话，担忧的问。
陶乐知回过神，抬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嗯，好了，谢谢你。”随后拎起设备和电脑，展示自己确实没问题了，“点位基本都校准好了，回去我在做一次仔细比对，没问题的话预备环境就都准备好了。”
闵朔似乎还是不太放心，“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么一起吃个晚饭吧？附近有家不错的馆子……”
陶乐知看一眼手机，略带歉意的拒绝，“我时间恐怕来不及，六点还有个会。”
闵朔没有坚持，他也看了眼手表，提议说：“那我送你吧，这个点这里不好打车。”还不等陶乐知回答，又问一句，“现在，还是得加班吗？”
陶乐知一愣，想起前些天一直没有回复的微信，突然有些心虚，“不是，我们早上改10点上班了，所以是7点下班……”
回程的车内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轻柔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淌。
陶乐知确实累了，也可能和闵朔私下沟通断层已久，总之，车里冷气温度正好，座椅舒适，让他疲累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他甚至合起眼，把整个人靠进椅背里。
和缓的旋律结束，一首轻快明朗的曲子倾泻而出，是肖邦的玛祖卡。
钢琴诗人肖邦，倒是很符合闵朔的品味。
陶乐知搭在膝上的右手手指条件反射地轻轻点了几下，节奏几乎和琴音严丝合缝。
那动作极其细微，他本人似乎都没有察觉，但是又十分自然，像是不用经过大脑思考的肌肉记忆。
但是这个细节正巧落入闵朔眼里，他盯着那细白的手指看了许久，一直到红灯结束，后方的车子鸣喇叭催促，才把视线放回到路况上。
这双好看的手，一定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到了云序科技楼下，陶乐知解开安全带，道谢准备下车。
“等等……”闵朔叫住他，俯身从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铁盒递了过来，“我看你，好像挺喜欢，你备着点。”
陶乐知目光从铁盒的花体字上停留一瞬，然后飞快看了一眼闵朔天然带笑的眼睛，接过那个递到眼前的铁盒，低声说：“谢谢。”
乘电梯上楼，回到工位，离会议还有一点时间。
陶乐知拉开抽屉，将铁盒放进去，一抬头，正好对上隔壁工位万若竹投来的目光。
万若竹的视线飞快地从他还没来得及完全关严的抽屉缝隙扫过，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回自己的屏幕，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陶乐知面色平静地打开电脑，准备会议资料。
同时又忍不住分神，总感觉触摸过铁盒的指尖隐隐沾染了一丝雪松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