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下跪求药 ...
-
天快亮的时候，一直没睡喻非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腕从莫甫阁的手中抽了出来。那只手因为长时间紧握，已经有些麻木。
他站起身，刚想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目光扫过床榻上躺着的少年，目光骤变。
只见莫甫阁脸色异常苍白，像一张毫无声息的白纸，薄唇是淡淡的紫色。喻非伸手探去，少年的额头冰凉，体温像深冬里的冰块，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怎么回事？已经服药过了一晚上了，怎么更严重了！？
喻非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静止，慌忙跑去寻两位长老。
李长老和张长老刚休息没多久，听到莫甫阁病情加重，忙不迭的赶过去。
“糟了！”李长老正在给莫甫阁把脉，手腕上的温度让他一惊，而脉象却更糟糕，“这孩子身体本就虚弱，这蚀骨藤的毒已经侵入他的脏腑，现在脉象紊乱，库房里的解毒药汤根本不管用……除非是效果更好的解毒丹，只是……”
“只是什么？”喻非急忙问。心里骂到这老头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卖关子。
张长老替他回答了，语气虽然没有再阴阳怪气，却也是责怪之意，“市面上好一点的解毒丹最便宜也要三百灵石，拿什么买？”
“我们带回来的月光兰呢，不够三百灵石吗？”
张长老嗤笑一声，“掌门，月光兰就值二百灵石，要想短时间得到解毒丹，只有去其他门派求助，而附近的门派……”
是落霞派。
“我去”，喻非顿了顿，目光坚定，“李长老您先把他的毒稳住，我一定会把解毒丹带回来。
李长老喂了莫甫阁一颗稳定毒素蔓延的丹药，转过身，目光有些暗淡，“好，掌门注意安全。”
喻非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冲出了房间，直奔山下的落霞派。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拿到解毒丹，救莫甫阁。
落霞派的山门比青云门气派许多，守门弟子看到衣衫略显凌乱、神色仓促的喻非，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哟，这不是青云门的喻大掌门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名弟子懒洋洋地拦在门前。
喻非压下心中的焦躁，尽量让语气平和：“在下有急事求见贵派管事，烦请通报。”
“管事？张执事正在理事堂，不过我们张执事忙得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另一名弟子嗤笑道。
喻非握了握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人命关天，我门下弟子身中剧毒，急需解毒丹救治，还请行个方便。”
也许是看他神色不似作假，其中一名弟子撇了撇嘴，“等着吧。”转身进去通报了。
等了很久很久，那名弟子才慢悠悠地回来，“跟我来吧，张执事愿意见你。”
喻非被引到理事堂。张执事他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看到喻非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喻掌门大驾光临，是来交供奉的吗？”张执事拖长了语调，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喻非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张执事，我门下大弟子莫甫阁为采药身中蚀骨藤之毒，危在旦夕。贵派丹药闻名，恳请赐予一枚上好的解毒丹，救我徒儿性命。所要供奉，我青云门愿如数奉上，日后定当厚报！”说着，他取出了那株精心保管的月光兰，“此乃月光兰，价值二百灵石，暂作抵偿，剩余的灵石和供奉，喻某定会尽快凑齐。”
张执事这才放下茶杯，瞥了一眼那株灵气盎然的月光兰，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被戏谑取代。他可没忘记那天喻非当众顶撞他，害他颜面扫地的事。
他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喻掌门啊，不是我不帮你。这上好的解毒丹，炼制不易，材料珍贵，三百灵石也只是成本价。况且，本派的丹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求取的……”
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刁难：“而且，我记得我去收供奉那天，喻掌门不是挺硬气的吗。”
喻非心中怒火升腾，但他知道此刻发作不得，只能强忍：“以往若有得罪之处，喻某在此赔罪。还请张执事高抬贵手，丹药救命，刻不容缓！”
“赔罪？”张执事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恶意，“光嘴上说说可不行。喻掌门，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对吧？”
他站起身，踱步到喻非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跪下磕三个头，说一句青云门不如落霞派。这枚解毒丹，我就做主，只收你二百灵石，这月光兰抵了便是。如何？”
“跪下。”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喻非耳边炸开。
他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他是谁？他是一个现代人，是穿越者，让他给一个纸片人下跪？他曾经无数次作死，却从未受过如此直击尊严的羞辱。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说，他还顶着一派掌门的身份！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冲上头顶，让他几乎想立刻拂袖而去。
可是……
他眼前猛地浮现出莫甫阁那张因高烧而痛苦扭曲的脸，那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那紧紧抓着他手腕、带着哭腔的哀求——“别丢下我……”
那孩子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等着他带解药回去。
他的尊严是尊严，莫甫阁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那些可笑的、自以为是的“玩家心态”，在此刻这赤裸裸的现实和生命的重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堪一击。
喻非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着张执事那张充满戏谑和得意的脸，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周围的落霞派弟子都屏住了呼吸，带着各种复杂的神色看着这一幕，有幸灾乐祸，有好奇，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终于，喻非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他眼底所有的挣扎、愤怒和屈辱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弯下了膝盖。
“噗通——”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理事堂里格外清晰。
青云门掌门喻非，直挺挺地跪在了落霞派张执事的面前。
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的、干涩至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青云门……不如落霞派。”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淋淋的味道。
说完，他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一下。
两下。
三下。
沉闷的磕头声，像鼓点一样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张执事显然也没料到喻非真的会跪得如此干脆利落，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满足和畅快的笑容。他享受这种将一派掌门尊严踩在脚下的感觉。
“哈哈，好！喻掌门果然是能屈能伸，爱徒心切啊！”张执事得意地大笑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随手丢到喻非面前，仿佛在施舍一条乞讨的狗。
“拿去吧，这是你要的解毒丹。”
喻非没有去看那滚落在地上的玉瓶，他甚至没有立刻起身。他依旧保持着跪姿，沉默了几秒，然后才伸出手，默默地、稳稳地将那个小小的玉瓶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莫甫阁的性命。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张执事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各异的目光，转身，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他的背影，在落霞派弟子复杂的注视中，显得异常孤寂，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走出落霞派山门，喻非才猛地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足狂奔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那挥之不去的屈辱感。
但他没有时间去品味这份屈辱。
他只知道，丹药到手了。
莫甫阁，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