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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原形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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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梁季洲和父亲已经抵达机场。他去怀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是不太习惯这边气候饮食。
这次是他高中刚入学便惹出事,父亲本来是不打算带梁季洲一起,但他上周因违反校规被要求暂时停课,便被母亲安排出去走走。
南方雨水正与北方的风絮缠绵交割,深秋的怀城被阴云笼罩,一行人刚下飞机就感觉到冷意。
梁季洲第一次见到钟牧是在高一那年,跟着父亲出门。他不太喜欢这个城市,天气太怪,空气又潮。
到旅馆没多久后母亲打电话来,提醒梁季洲降温添衣,随后电话被父亲梁实甫夺走了。
吃过午饭后,梁实甫打了个电话给朋友,父亲是来协助朋友卖掉房产,对话中提到中介的人前几天已经来过,对房子进行了初步的评估。
几人一同到了一处别墅,那是一处很漂亮的房子,和多年前印象中见到的如出一撇,他打赌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在场的人除了梁实甫找来的顶尖律师和朋友,还有梁季洲相爱相恨的老熟人,钟牧。
遭遇车祸后梁季洲意识里出现很大段空白,他稀里糊涂被带到这里,没有任何准备见到钟牧,但眼皮还是习惯性地跳了下。
全程他都在暗自观察对方的变化,钟牧长着一张俊朗的脸,比以前稚气些,不说话而且表情很平淡。
梁季洲惊奇地发现钟牧的外貌和最后记忆里所差无几,怀疑他车祸前那两年已经偷偷保养所以才没变老。
一直以来他和钟牧不对付,除了肉.体关系哪哪不和谐,三天两头吵架,死亡或许对于两人来说都是解脱。
或许钟牧在他走后重新找上了心心念念的纯良朋友,和李安琪过上甜蜜的同居生活,想到这,梁季洲顿时怒火攻心,脸色变得铁青。他不仅不想主动打招呼,还要装作不认识。
律师说他有足够的把握能打赢这场官司,但无法保证法官是否会判决没收全部财产,以及遗产和债款如何分配。
全程大概商讨了有两个时辰,除了回答律师的提问,梁季洲很少听到钟牧说话,但手一直紧握着他母亲。
梁季洲听不懂专业术语,后半个过程出去透气,起身看见女人默默流泪伤心。她似乎遭到了很大的打击,哭红发肿的双眼,凌乱的头发。
他见过于文秋几次,和目前的状态大庭相径,尽管她悲痛欲绝还是不得已在委托书上签字。确定好开庭时间后已经天黑,钟牧和母亲于文秋一起送他们出门。
从餐厅出来梁季洲看到茶几上留置一张拍卖行发来的通知单。
走前梁实甫留下来自己的电话和地址,交代清楚几件事。梁季洲已经坐上车,隔着很远似乎听到梁实甫在安慰钟牧,但听不清。这处漂亮的房子浓稠成一块黑影,除了二楼窗户散发的淡黄色光块。
全程除了他们母子,梁季洲并没有看到钟牧的爸爸出面。
“那他爸爸呢,怎么没有来。”他提出这个疑问时梁实甫却告诉他钟牧父亲已经去世,梁季洲有些惊讶,他不清楚事情如此之快。
一时间他对打捞关于往事的记忆有些棘手。像看完一遍书很久后艰难地回顾关于书中的内容,但稍作描述又恍然大悟一般。
父亲和朋友在车上继续讨论,不难猜到钟牧家的公司出现状况被人举报,合伙人抽逃出资。他父亲钟漳突然畏罪跳楼,最后母子二人匆匆为他举行了葬礼。
钟牧家的财产被没收,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不过听钟牧之前讲过他父亲生前很疼爱他,给他购买了一笔金额很大的教育金保险。
再次见到钟牧时,余迁市下了大雪。
入冬后梁季洲很少再听到关于钟牧一家的消息,柏油马路上覆盖的积雪很快被工人清除干净。
附近出没只剩下需要上学的学生和上班的成年人,气象报道提示下午本市未来两天将迎来暴风雪,天气异常恶劣,学校宣布提前放假。
毫无意外母亲开着那台她最喜欢的湖蓝色车过来,在冬日里冷冽又清新,车里开了暖气,温度稍升起来梁季洲嫌热便脱了外套。
“你文秋阿姨和阿牧过来几天。”母亲跟他说家里来了客人,提前交代不要随便和钟牧发生冲突,梁季洲只是附和了几句。
他想起关于母亲和好友于文秋的关系,她们是大学时期的朋友。
梁季洲父母恋爱结婚后便一直定居在本市。听母亲讲,当年文秋阿姨相亲认识钟漳叔叔,双方非常满意,在怀城举行了婚礼。
钟牧父亲走后,于文秋带着钟牧回了余迁市。在进入大学前,梁季洲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成年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梁季洲家里。钟牧那时似乎已经成熟,真正成为一个大人,仿佛已经大方地原谅从前的恶作剧。他刚从学校回来顺便拜访梁季洲母亲,谈吐驾轻就熟,很轻松地得到柳敏女士的欢心,惹得她开怀大笑。
母亲感叹于钟牧帅气的外表和幽默性格,询问钟牧在外过得怎么样,两人的关系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熟络。
他那时讨厌钟牧在任何方面比自己出色,长久产生强烈的恨意、嫉妒,但这些远远不够抑制对钟牧的怦然心动。
停留在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梁季洲陪着母亲去了趟百货大楼,临时购置了些日用品,路上柳敏聊起很多她同于文秋年轻时的趣事。
自打于文秋丈夫去世后,逢年过节她带着钟牧出门旅游一两个星期,有时也会来梁季洲家,就住在楼上隔壁的客房,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旁人团聚母子独处的悲痛。
“对了,阿姨说阿牧给你带了见面礼物,不知道什么时候送给你。”母亲故意说得神神秘秘,似乎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梁季洲背着包跳下车,没等他输大门密码门便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的男孩。
“季洲,这是阿姨的儿子钟牧。”母亲对梁季洲说。
钟牧主动跟他自我介绍,神态气质比梁季洲要成熟的多,模样也很英俊帅气,说话得心应手,“你好,我是钟牧,之前见过。”
钟牧应该没有忘记他。梁季洲眼睛微微弯成月牙状,一副无害无虞地同他示好,还要虚情假意地表现出善解人意。
母亲夸赞了一番钟牧脾性好,长得俊俏标致又十分懂事,梁季洲对这些评价不在乎,懒得去猜测钟牧什么心思。
晚上母亲和于文秋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父亲冒雪出门处理工作,据说是工地出了点小问题,安排他陪钟牧玩会。
他和钟牧搭不上几句话,更不可能无缘无故主动找话题,梁季洲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
“我妈说你给准备了见面礼物,礼物呢?”梁季洲问的很突然,连钟牧的神色不自在地变了变,很快恢复自然解释,“装在行李里。”
梁季洲很早就迷恋上游戏,若非他自制力强些早就学业荒废。
钟牧出去很快就折回来,手上多了只盒子,外面用着卡通包装纸密封,梁季洲拆开包装,里面是最新的游戏光盘。
那版的游戏梁季洲记得很清楚,这年在电视媒体上宣传力度铺天盖地,梁季洲那时一心为了能买到游戏跑遍了附近游戏专卖店都一无所获,最后只在网上拍到二手海报贴在房间墙上。
梁季洲安静了好久一直没说话,纸袋里面还赠送了原声CD,以及几张游戏海报,他僵硬地把游戏光盘收好,礼貌地表示感谢。
“喜欢吗?我听阿姨说你比较喜欢游戏,但我觉得游戏会很伤眼睛。”梁季洲差点要被钟牧这份真诚所打动,错将他判成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收到令人满意礼物的梁季洲对钟牧的态度要比先前好了不少,滔滔不绝讲先前他有多么想抢到这个游戏。
“我很早关注这个游戏,之前跑了好几遍去买光盘都没货,你居然抢到了,一定等了很久才约到的吧?”
梁季洲热切地展现由衷的兴奋,他几乎要很克制,按捺住自己大喜过望的心情,说完后满怀期待地等着钟牧的回复。
钟牧先是一愣,脸上浮现的一丝不知所措的迷茫。
梁季洲眼睛眨了一下,接着说,“没事,不知道也很正常。”他邀请钟牧去他房间坐坐结果被拒绝了。
“那去书房吧。”梁季洲没细想钟牧拒绝的原因,领着钟牧去了书房。
书房要比卧室小些,里有两壁柜都装满了书,绝大部分都是父亲给他买的。
比起看这些梁季洲对游戏更感兴趣,他让钟牧自己随便逛逛,若是看上了哪本书也可以送给他,自己则是打开了电脑。
书房的墙面上挂了好几张相框,主人公大部分都是梁季洲。钟牧从书柜里找到了本相册,经过同意后他认真一张一张翻完,里面记录了梁季洲和他父母的重要时刻。
比如父母恋爱时甜蜜,以及梁季洲的到来,到青春期缺失了一部分。
钟牧看完相册后盯着墙上的油画走神地看了会,“你父母陪你多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们以前都很忙,现在还好。”他想起钟牧家里的事故,欠嘴问了一句,“那你呢?现在只有你妈。”
钟牧没理他,梁季洲在背后喊了他的好几声也没赶上,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季洲不厌其烦地喊着他名字,没想到钟牧古怪性格一点没变,这些恶性面孔原形毕露。可出于他先前的口无遮拦不得先道歉,“钟牧,”继续追问,“你理理我可以吗?”
钟牧不说话,站在离他不远的走廊,看不清面部表情。
随后母亲在楼下在喊他们的名字,叫他们出去吃饭。
晚餐要比平常丰盛,圆桌上摆的花瓶撤到了矮柜上,壁炉映着温暖的火光。
父亲刚好赶回来,母亲特地庆祝开了瓶酒,两个喝的果汁,餐桌上他见到钟牧面色如常。
短暂聚餐中梁季洲得到不少信息:钟牧比他优秀很多,平时已经参加了不少大小比赛,大学打算报考法学专业。
说到专业,于文秋憔悴地脸终于笑了下,像是为钟牧的选择感到欣慰。
梁季洲老实地坐在餐桌的一角听父母念叨让他多和钟牧学习。因为晚餐的主角并不是他,话题并没有过多停留在他身上。
吃过晚饭后母亲催促他去洗漱,梁季洲本来有话要说被打断。
他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打算再次去找钟牧。客卧的灯很早灭了,钟牧应该睡下。
从怀城到余迁市单程至少要三四个小时航程,他少有地表现出体贴,认为钟牧肯定是身心俱疲所以睡得早,只好取消了去看钟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