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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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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沉闷的重响!
“啊!” 周围看热闹的赌客里,有女人发出了短促的尖叫。
靳临的身体在重击下猛地一弹,又软软地趴了回去。
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后背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金老板!金老板!行了行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终于挤开人群,冲了过来,死死拉住老金,“给兄弟个面子!真闹大了,场子不好看!”
老金呼哧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地上蜷缩的人。
“妈的,晦气!” 老金挣开经理的手,把椅子随手一扔,“走!”
他朝靳临身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骂咧咧地离开。
赌场里安静了一阵,随即那些筹码的碰撞声,赢钱的欢呼或输钱的咒骂,重新填满了空间。没有人去扶地上的人,也没有人再看那个角落一眼。
靳临趴在地上,脸贴着地毯,能闻到灰尘和血腥混杂的恶心气味。
后背的剧痛像火一样烧灼着,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模糊。
时间过去了很久。
终于,一丝力气缓慢地回到身体里。他动了动手指,然后是小臂,接着咬着牙,一点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
他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抓住旁边的桌沿,借着力站了起来。
后背和腹部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地上躺着的靳广生,眼神复杂。
最终,他走了过去,把人拖起来架到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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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
裴砚之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玩着钢笔,将笔翻过修长的指头。
“我就知道,秦阿姨一来你准得不高兴。”陆西凛叹气,“走吧,出去放松放松。”
他打电话叫人,“肖宁,干嘛呢?……相亲?你跟男的能成么,出来炸街!”
一通呼风唤雨,S城大半的少爷公主都来捧场了。
一列车队在路上跑,引擎阵阵轰鸣。几百万的保时捷都是垫底的,甩头几辆布加迪、柯尼塞格,很多路人见了连名都叫不出,只知道是豪车,纷纷拿出手机拍视频,场面蔚为壮观。
S城这几年发展势头很猛,从这些二代们的座驾就能窥见一斑。
陆西凛那辆全球限量的古董车也修好了,在前面打头阵,他开了顶篷,加了油门。夜风刮得猎猎作响,这感觉太爽,他忍不住大喊了几声。
相比之下裴砚之就安静许多,他戴着墨镜靠在椅背,风吹得他额发全部向上翻起,露出完美无缺的五官。
也许是他的长相气质太突出,路人们的镜头都不自觉对准。
裴砚之也放任这些,觉得没什么所谓。
从市中心一路溜到三环,少爷公主们终于累了,商量找个地方吃喝玩乐。
有人提议去老工业区,陆西凛看了看距离,十几公里,就答应了。
最后还是去了“暗夜”,毕竟办了会员卡。
“你这么膈应周煌,怎么还办会员卡?”肖宁坐在沙发上,把长发撩到一边,“我看经理对你点头哈腰的,常来?”
肖宁是个女的,一米七多的个子,厚嘴唇大波浪,风情挂的大美女。但几个玩得近的都知道,她其实是个铁T,还是很花心那种,见着萌妹子就走不动道。
可惜她家里生意做得大,爸妈传统又固执,至今没敢出柜。
“就来过一回,砚之说这不错。”陆西凛说,“你也知道,能让太子爷点头肯定的,得有多难得?我不得赶紧留牌子,赐香囊?”
裴砚之手里还在玩钢笔,眼神落在面前放酒水的托盘上,好像并没有听他们的话题。
“裴爷?”陆西凛喊他,“这钢笔再盘下去就掉漆了。你想喝点啥啊,威士忌,龙舌兰?”
裴砚之这才高抬贵眼,“不喝。”
他进门之前,其实心情好了些,可能是吹了一晚上夜风,把秦墨带来的那种压抑吹散了一些。
但不知怎么,等酒水由着一个陌生侍应生送上来,他就忽然没了兴致。
“那你来这干嘛的?”陆西凛有点郁闷,“唉,可惜靳学弟今儿不在,不然今天开这么多好酒,都能算他的提成。”
“可惜了,”陆西凛又重复了句,“他不是天天上班吗,怎么今天就翘班了?”
“你学弟啊,在这儿上班?”肖宁好奇,“C大的高材生,跑这当卖酒郎?”
“会不会说话肖大嘴?”陆西凛骂她,“人家勤工俭学呢,正经好学生!”
有这俩活宝在,包厢里很快气氛就炒得火热。少爷公主们都会玩,酒喝得多了,就开始胡天海地的瞎聊,从赛马蹦极聊到潜水飞机,名表名车聊到美女帅哥,其实都不过是他们打发时间的玩乐。
裴砚之没参与,坐那慢慢抽了两支烟。一会儿功夫,就五六个美女来要联系方式,全部铩羽而归。
“裴少。”
有人看在眼里,忽然大声道,“我就好奇,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给我们显显神通呗?”
是个红毛,打了鼻钉的那种混不吝,脸喝得通红。
他冷哼一声,“天天摆个高姿态,装什么天外飞仙呢?!”
话一出,周围唱歌的也不唱了,喝酒的也停了杯子,连角落里卿卿我我的两对,都分开了往这边看。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陆西凛站起来。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呗。”肖宁拉他袖子,悄悄点出要害。
“自从小谢四年前出柜后,也算是我们同性恋圈的名人了,红毛肖想几年连手都碰不着,拿人当天仙供着呢。结果转头跟砚之表白了,还没成功,这几天消息传得难听,红毛大概是气疯了。”
她摇摇头,“现在想想,小谢这孩子从小就爱打扮,还总围着砚之转……唉,作孽啊。”
情敌?
这说法太蠢了,裴砚之实在懒得搭理。
他这种明显的忽视让红毛火气更甚,拎着酒瓶子就要过来。
“干嘛呢?”肖宁去拉红毛,“他一个直男,你那小宝贝非要追,被拒绝怪得了谁?”
“直男?”
红毛好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把手机点开拍在茶几上。
“直男会去'无界'?还和一个男的亲一起?”
无界是S城有名的gay吧。
陆西凛本来要撸袖子干架,结果被这么一打岔,也忍不住低头去看。
是一张日期在四年前的照片。
画质模糊,像是从远处用手机匆忙拉近拍摄的。潮湿的地面反射着积水的光,霓虹灯牌在夜色里散发着紫色的光晕,上面是两个字,“无界”。
应该是酒吧的后巷,绿色的垃圾桶,贴着情色小广告的电线杆,滚在角落被踩扁的啤酒罐……
还有啤酒罐旁边,两个拥在一起的身影。
站着的那个身量瘦高,路灯从他斜后方打来,映出一个好看的轮廓。他侧着脸,昏暗中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和稍显僵硬的姿态动作。
他正将一个矮些的男生抵在墙边,左手扶着对方的腰,右手却插在口袋里,有种介乎亲近与疏离间的矛盾感。肩膀微微前倾,脖颈低垂,是一个迁就的姿态。
被他抵住的男生显然喝醉了,整个人几乎挂在高个男生身上,脸被对方的阴影笼罩,完全隐在黑暗中。身上的白T湿透了贴着肉,挣动中衣摆卷了上去,露出一截薄薄的腰线。右手攥着对方胸前的衣料,像是怕对方跑了,左手却虚浮地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又不敢。
两人的脚交缠在一起,球鞋抵着帆布鞋。
影子被拉长,投在湿漉漉的墙面上,看起来像在接吻。
“……”
因为太过熟悉,陆西凛可以确定,如果照片不是P的,那么这个高个子,就是裴砚之。
裴砚之?
他跟一个男的?在脏兮兮的gay吧后面接吻?
太炸裂了,陆西凛甚至都不敢抬头。
四年前?
他回想这个日期,忽然一拍脑袋。
不就是砚之出国前,他们几个在酒吧搞欢送会那晚吗?
那个酒吧确实跟“无界”挨着,只是裴砚之什么时候跟这男生搞上的?
说不定这男生他见过!
他眯着眼看照片,想看仔细一些,可惜照片中裴砚之把人挡得太严实了。
“哦,屏幕太小看不清是吧?”红毛把手机一抽,又拿起遥控器把唱歌的界面关了,然后把照片投到墙上的大屏,“这下清楚了吧。”
所有人都抬头去看,又转头将照片和现实中的人比较,眼神中都是惊讶与八卦。
裴砚之的目光静静落在照片上,过了会,他抬手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拍得不错。”他懒洋洋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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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之走出后门,一股热风吹到脸上。
“傻叉红毛!”旁边的陆西凛挺不高兴,“肯定是他告的状,我哥才派人来逮我的!只能从这巷子绕一下了……打不过就背后出阴招,狗东西,我看这个圈子他是不想混了!”
“太黑了这儿。”肖宁穿着包臀裙迈不开脚,细高跟踩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小心翼翼。
“哎呀我先去找车吧。”陆西凛浑身散发着怕被逮到的急切,自己先跑了,“你们快点啊!”
“胆小鬼。”肖宁吐槽,忽然伸手捂鼻子,“唉这什么味儿啊,臭!”
路灯从头顶照下来,黄色的一小团光晕,很暗。
酒吧的热闹隔着墙,只余一些沉闷的回响。
裴砚之沿着巷子往前走,脚下不小心踢到个啤酒罐。
咕噜噜往前滚。
他抬眼,眼前的暗巷,忽然和照片唤起的记忆重合了。
那时的靳临什么样?
记不清了,毕竟除了四年前那晚,都没注意过这个人。
依稀是个运动型的少年,跟班里同学一桌时话不少,挺有活力。等到了自己面前,就红着耳朵,闷头闷脑得半天不出声。
当时觉得有趣,逗了两句,没想到这人上来就揪他领子。
还以为要打架,结果却是想亲他,胆子倒不小。
喝醉了酒的眼睛亮亮的,虽然也瘦,但腰摸起来还有些肉……
裴砚之漫无目的地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
啤酒罐还在向前滚,最终停到了前方的角落。
裴砚之看过去。
那里也有绿色的垃圾桶,装满了西瓜皮、啤酒罐,苍蝇嗡嗡地转,旁边地上还堆着几大袋垃圾。
黑色的垃圾袋装得很满,一半靠墙,一半躺在地上,像个坐着的人。
?
好像其中是有个靠墙坐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