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高中篇·下:病隙释疑,约定破茧 ...

  •   校排球队招新结束了,司昭在花名册上瞥见景熠的名字,嘴角没忍住翘了翘——心里那点暗爽藏都藏不住 。但景熠明确表示,高三学长没退队前,他只接受当替补。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新一次月考后,司昭还是被“下放”到了2班。2班的体育生们喜忧掺半,既盼着能和明星副攻一起上课,又担心他的状态。

      这场月考直接引爆了司昭家的矛盾。当晚司父正板着脸训话,司母突然红着眼眶喊:“你觉得这是帮他?你会毁了他!这不是爱,是你的胆怯和自私!”话音落,她摔门而出,搬去了学校宿舍。自此,司父总闷头扎进单位附近的小杨私厨,固定坐在靠窗老位置,酒杯里啤酒沫消了又续满,杯壁凝的水珠顺着桌角滴进地面,连老板送的花生米都没动几口,只反复翻看手机里的旧照:照片里十几岁的他穿着红色速滑服,冰刀沾着冰碴儿,比现在的司昭还小两岁,那是他拿省冠军的那天 。

      翻修速滑馆的工程队开工后,景父终于腾得出时间,父子俩的关系肉眼可见地亲近;司昭和景熠也成了队里公认的“连体婴”——吃饭、刷题、练球,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连宋教练都打趣“俩人下次手拉手训练得了”。可司昭的状态却越来越差:转到2班后,他趴在桌上算数学题,笔尖在错题上反复划圈,半天写不出一个步骤;训练时小组对抗,往日精准的拦网也频频失误,排球在地板上弹了两下停住,他只盯着球发呆,连宋教练喊他换位置都没听见,脸色也总透着股挥之不去的憔悴 。

      热烈的夏天在秋季校运会的欢呼声里收尾,校联赛的奖牌在闭幕式上颁给队员时,司昭捏着明晃晃的奖牌,指尖反复蹭过边缘的刻字,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说不清,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台下的景熠盯着他紧绷的侧脸,暗自担心 。

      东北的秋天短得像偷来的,眨眼就入冬。巨大的温差让刚适应半年的景熠接连感冒。晚训结束,他坐在场边把药片丢进嘴里,猛灌几口凉水,拧瓶盖时自嘲:“真是够脆的,都多久没感冒了。”刚要起身,就被宋教练叫住,递来一个红豆小面包:“没吃晚饭吧?”宋教练关切地问。景熠接过面包笑笑说:“感冒了没胃口,谢谢教练 。”宋教练拉他坐下:“明天别练了,不差这一天,坐着吃,正好跟你说点事 。”

      宋教练从口袋摸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是去年景熠参加的国青赛地区选拔赛,那场比赛,南府中学拿了东南赛区第一。视频慢慢播放,景熠咬面包的动作突然停住,装面包的塑料袋被攥得发皱,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疼。他垂着眼,视线落在手机边缘,没有勇气继续往下看——他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宋教练却在他准备起跳的瞬间暂停,瞥见他泛白的指节,语气软了些:“我知道你不想再看这场比赛,但你得正视它 。”

      “地区赛后,南府中学作为东南赛区的第一代表参加了全国赛,但是你因为肩伤缺席了后续的比赛。突然没了魔鬼主攻,南府中学在赛场频频失利,险些没保住三强。”宋教练点开另一个文件夹,“我查了点你的材料,你别多心。南府中学是省重点,你既是竞赛主力,在竞赛班排名也靠前,是实打实的天才,就甘心在北苑一中这么混日子?”

      时间像被冻结了,半晌景熠才抬眼,眼神疲惫得分不清是因为感冒还是别的,指尖下意识摸向口袋,捏着旧排球钥匙扣转了半圈,缺角的校队徽蹭过指腹:“教练,您到底想说什么 ?”宋教练咔嗒关掉手机,语气斩钉截铁:“我希望你帮帮司昭——你们俩搭档,能拿下明年的国青赛 !”

      景熠彻底愣住,脑子嗡嗡作响:“拿下明年的国青赛?”他曾以为,国青赛是他排球梦的终点,是一辈子的遗憾。那天晚上,他晕晕乎乎走回家,夜风吹得感冒加重,到家就发起高烧。景父早急得频频看挂钟,见他烧得满脸通红,赶紧冲了退烧药喂他喝下,景熠脱力地躺在床上,景父还细心地给他掖了掖被角。这一夜,景熠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排球落地“膨膨”的声响 。

      景熠昏睡了大半宿,第二天早上被窗外的风声吵醒时,脑袋还昏沉沉的,喉咙干得像冒火——感冒非但没好,反而更重了,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他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早读课都快结束了,景父发来消息,说已帮他跟班主任请假,让他好好休息。他索性裹紧被子又倒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楼下传来门铃声时,景熠还以为是景父忘带钥匙,挣扎着爬起来,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门外熟悉的声音:“叔叔,景熠在家吗?我是他同学司昭,给他带了点笔记。”

      是司昭。景熠心里愣了愣,赶紧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司昭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额角还沾着点寒气,看见他就皱起眉:“怎么脸色这么差?发烧了?”

      “嗯,有点。”景熠侧身让他进来,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

      “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我跟老师请假了,给你带了笔记,还有我妈煮的梨汤,说治感冒管用。”司昭把保温袋放在茶几上,又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对了,宋教练让我跟你说,要是实在难受,这周训练都不用去,他让队里的人把训练内容拍给你。”

      景熠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只能坐在床上点点头。司昭去厨房热梨汤,回来时手里多了片退烧药:“先吃药,梨汤温好了,等会儿慢慢喝。”

      景熠吞药时呛了两下,咳嗽时肩膀磕到床头,他对这种撞击感怕得头皮发麻,看着司昭站起来,恍惚间竟脱口而出:“别碰……左肩……”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这是去年地区赛受伤后,队医反复叮嘱他的话,此刻烧得糊涂,竟对着司昭说了出来。

      司昭递纸巾的手顿了顿,没追问,只是帮他调整了靠枕的角度,把笔记本放在床头:“上午的课我记了重点,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没懂,等你好点给我讲讲?”说着翻开笔记本,指尖刚碰到纸页,就瞥见景熠放在被子外的手——手指修长,右手虎口和食指指节上分别有一颗痣。

      司昭猛地想起前几天宋教练跟队员们聊“国青赛经典瞬间”时,提过一句“去年东南赛区那个‘魔鬼主攻’,托球预备动作特别标准,可惜最后救球伤了肩”。他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景熠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宋教练上周找景熠谈话时,手机里播放的视频——画面里那个穿着蓝色队服的主攻手,起跳前的预备动作,和景熠平日打球的姿态格外像,只是之前他没太在意。

      “你……”司昭斟酌着开口,声音放得极轻,“去年国青赛东南赛区的选拔赛,是不是你?”

      景熠的动作瞬间僵住,烧得模糊的眼神突然清明了几分,指尖慢慢蜷起。他沉默了几秒,喉结动了动,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清晰:“你怎么知道?”

      “宋教练上周跟你看视频时,我路过训练馆门口,瞥见了一眼。”司昭犹豫了一下,怕戳中他的伤口,“而且……你刚才咳嗽时说‘别碰左肩’,宋教练说过,那个‘魔鬼主攻’就是为了救球,左肩重重磕在地上伤的。”

      景熠垂着眼,盯着被子上的纹路,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是,队里后来拿了赛区第一,我却没去成全国赛。”

      他从没跟人说过这些——离开南府时,他连队服都没带走,只留了那个缺角的钥匙扣,本以为能把“魔鬼主攻”的身份埋在过去,却没想在一场高烧里,被司昭凭着几个细节,轻轻撕开了口。

      司昭没说话,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梨汤递到他手里:“喝两口。”等景熠抿了两口汤,才慢慢说:“我之前就觉得,你打球的发力姿势特别专业,不像‘随便玩玩’。但我没敢问——你不想说,肯定有你的原因。”

      “是不敢说。”景熠捏着汤碗的手紧了紧,“怕自己再也跳不起来,更怕……拖了别人的后腿,我不想再连累别人了。”

      司昭突然笑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右肩:“你怎么会连累人?上次小组对抗赛,你替我挡了个快球,那一下托得比谁都稳。而且……”他故意拖了个长音,“要是你是那个‘魔鬼主攻’,那咱们俩搭档,明年国青赛,说不定能补上你去年的遗憾。”

      景熠抬眼看他,司昭的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期待——像知道他所有的过去,却依旧觉得他能行。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梨汤冒着热气,他握着温热的碗,突然觉得,这份“真相”没那么可怕了。

      景熠刚喝完半碗梨汤,司昭就凑过来,把数学笔记本摊在床头:“刚跟你说的最后一道大题,我看了半天解析也没懂,你要是精神好点,能不能……”话没说完,就见景熠已经伸手拿过笔记本,指尖划过题目里的函数图像,烧得发红的脸凑近纸页,声音还有点发虚,却条理清晰:“这题得用构造法,你看这里的定义域限制,其实是在暗示用三角函数代换,之前竞赛里常考这种陷阱题。”

      司昭愣了愣——他只说“没懂解析”,景熠却直接点出“竞赛考点”,还顺手拿过笔,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沙沙的,寥寥几笔就把复杂的函数转化成了简单的几何模型:“你看,把变量x设成sinθ,值域就对应θ的范围,后面求最值就简单了,这是竞赛里最基础的转化思路。”

      “竞赛……”司昭盯着草稿纸上规范的辅助线,突然想起前几天去数学组拿卷子,听其他老师跟李老师讨论:“景熠的解题思路有竞赛痕迹,建议重点培养”,当时他没在意,此刻才后知后觉——景熠不是“数学好”,是“竞赛级的好”。他琢磨着景熠写下的解题步骤,心里猛地一震:“你以前……是搞数学竞赛的?”

      景熠握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点了点:“嗯,南府中学竞赛班的,拿过省一等奖,本来要冲国赛,后来受伤……也就没再碰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没看见司昭盯着草稿纸的眼神——那上面除了这道题的解法,还写着两行淡淡的竞赛公式,是司昭在课本里都没见过的推导过程。

      “难怪……”司昭喃喃道,“上次月考我数学卡在最后一道题,你跟我讲的‘换元法’,比老师讲的还清楚,原来你是竞赛路学霸啊。”他没追问“为什么放弃竞赛”,就像刚才没追问“为什么躲着排球”,只伸手把景熠手里的笔抽走:“别写了,你烧还没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景熠靠回床头,看着司昭把笔记本和笔收好,突然想起刚才司昭说“咱们能补上去年的遗憾”,又想起此刻司昭盯着草稿纸时的羡慕——司昭不是“学不好”,是被排球和家庭压力分了心,解题总卡在基础思路里,要是有人帮他梳理方法,回A班未必是难事。

      而他自己呢?何尝不是在逃避?可刚才一闪而过的期待,还有讲题时下意识冒出的竞赛思路,都在告诉他:他从来没真正放下过——不管是排球,还是竞赛。

      “司昭,”景熠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坚定些,“你想回A班吗?”

      司昭把笔记本合上,往床头一放,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回A班就算了,2班挺好的,作业少,时间多,体育生们还能一起摸鱼,比在A班舒坦多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没躲过景熠的眼神——明明说“舒坦”,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透着股不敢面对的拧巴。景熠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旧钥匙扣,指尖摩挲着缺角的校徽,声音轻轻的:“你在A班时,是不是每次月考都熬到后半夜?我看你校服袖口,还留着没洗掉的墨渍。”

      司昭的手猛地一顿,像被戳中藏在心底的心事。景熠继续说:“宋教练跟我说,你为了兼顾训练和学习,每天早上五点就去操场背单词,训练间隙还抱着笔记看。现在说‘2班舒坦’,是真舒坦,还是怕了——怕回A班后,拼尽全力也只能站在中游,怕被你爸说‘打球果然耽误学习’?”

      这话像小石子,精准砸在司昭心上。他猛地抬头,想反驳,却对上景熠清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太懂他了,懂他在A班时的挣扎,懂他现在的逃避。司昭张了张嘴,最后只嘟囔:“回去也没用,我现在的成绩,跟A班差太远了……”

      “是差太远,还是你不敢试?”景熠打断他,把钥匙扣放在两人之间的被子上,“你打球时拦网,明知对方主攻力气大,也会拼尽全力跳起来,怎么到学习上,就先认怂了?你爸说‘打球耽误学习’,你就真觉得只能选一个?”

      司昭的脸一下子红了,一半是被说中的心虚,一半是不服输的劲儿被勾了起来:“谁认怂了!我就是觉得……”

      “觉得就算回去,也证明不了什么?”景熠接过话头,语气里带了点刻意的“挑衅”,“也是,要是连回A班这点压力都扛不住,以后打国青赛遇到强手,对方拦网比你高、扣球比你狠,你是不是也会说‘算了,打不过,弃赛吧’?”

      “我才不会弃赛!”司昭一下子坐直了,眼睛像含着光,但又略带些焦急的哭腔:“国青赛我肯定要打,而且要赢!”

      “赢?”景熠挑眉,拿起数学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道题的解法,“连A班都回不去,你怎么跟你爸说‘能兼顾’?怎么让他相信你选排球不是‘瞎折腾’?你连自己都证明不了,怎么赢?”

      司昭被说得哑口无言,拳头攥得紧紧的,耳根都红了,却没像平时那样反驳——他知道景熠说得对,他不是不想回A班,是怕输,怕努力了还是不行,怕被父亲说教。可此刻却被戳破,他想打国青赛,想要和景熠搭档,想到这儿,那点“怕”好像显得不重要了。

      “谁说我证明不了!”司昭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响亮,“回A班就回A班!你不是说两个月能冲回去吗?我就跟你练!到时候我既要回A班,还要跟你一起打国青赛,让我爸看看,我既能学好习,也能打好球!”

      景熠看着他涨红的脸,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激将法果然管用。他拿起被子上的钥匙扣,递给司昭:“这钥匙扣给你,要是你偷懒,就摸摸它;要是我训练时想躲,你就直接骂我。”

      司昭接过钥匙扣,紧紧攥在手里,缺角的校徽硌着掌心,却觉得踏实。他看着景熠烧得发红却带笑的脸,突然觉得,回A班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在拼,还有人陪着他,一起把“不可能”变成“一定行”。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屋里的梨汤还冒着余温,两个少年的约定,在病榻前悄然定下,既藏着不服输的劲儿,也藏着彼此支撑的温柔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