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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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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到了火车站我还要转车去附近的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去镇上，我和我妈隔几天打一次电话，她知道我今天回来，特意骑了电动三轮车在县城车站等我。
还没下公交车就通过车窗看见我妈在车站附近朝车上张望，才几个月没见乍一看到她，我的心瞬间就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我的妈妈，徐秀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性，她个头不高，身材瘦小，看着就是一个瘦弱的女人，但却是我最崇拜和最爱的人。
我奶奶重男轻女，我父亲是位老师，也是她最宝贝的儿子，我妈嫁过来之后，十月怀胎生下了我，生完身体有些虚弱就陷入了昏迷。那时候有计划生育政策，我奶奶看是个女孩，就打算悄悄地把我丢门外野河里溺死然后回来再跟说我妈生了个死胎被她丢了，打算过个几年再让他们小两口要别的孩子。
刚把我带出门，我就哇哇大哭，我妈被惊醒了，我奶奶还打算继续往外走，我妈没在房间里看到孩子，听到我在门外哭，强撑着刚生产完的虚弱的身体从床上下地跑出去抢回了我，一看就知道老太婆抱走我没安好心，她拿起一旁的尿桶泼了老太婆一身的尿。
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她又强撑着放了一句狠话——“死老太婆你要是再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让你儿子工作也完蛋”，说完就躺回了床上休息。
我爸，她的丈夫是个有些窝囊的男人，老太婆做的什么事他都不敢吭声。
我姥姥姥爷得知女儿生了孩子，从家里过来看望我妈，我妈就跟他们告状，他们听了很生气，质问我父亲想不想过了，不想过他们就把女儿带回去，父亲立马跟岳父岳母认错，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甚至保证整个月子期间他来照顾我妈，保证不让他妈近我妈的身。
那时候农村的夫妻吵架都是劝和不劝离，我姥姥姥爷看我父亲认错态度良好就没再说什么。
果然整个月子期间，他都在认认真真地照顾我妈，后续我妈就这样捏着鼻子和我爸过下去了。
我父亲当时高中毕业，在镇上小学当老师，所以奶奶是打心底里看不上我妈这个才小学毕业的女性，经常在旁边挑拨离间，但是我爸不想跟我妈离婚，之前被我姥姥姥爷说了一通，他长记性了，开始在婆媳中间当和事佬，会让他妈收敛一点。
然后两人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我父亲在小学教书，我妈在镇上开了家小卖铺。
她今天正好来县城里进货顺便接我一起回家。
从公交车上下来，我十分开心地跑到我妈身边，在外几个月一直没有着落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我妈一直看着我到了近前，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才笑着开口道：“乖宝瘦了。”
“哪儿有，我每天都有吃很多饭，胖了就不好看了。”
我妈眉毛一竖：“我就喜欢宝贝女儿胖胖的，胖胖的才可爱。”
“好好好，那我过年的时候多吃一点，妈，好冷，咱们赶紧回家吧！”
“知道你冷，给你带了外套过来，穿上吧。”
我将我妈递过来的军大衣裹上，坐上我妈的副驾，她将电瓶车钥匙拧开又拧动车把手带我回家。
对我这种晕车的人来说，坐三轮电瓶车堪比坐豪华敞篷。
我爸的学校也放假了，今天在小卖铺里帮忙看着店铺。我爸挺好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和他总有种疏离感，到了地方简单和他打了声招呼，帮着我妈把进的货物搬进来，然后我就进后院把从学校带的东西放下。
我奶奶从外面串门唠嗑回来，看到我回来了，阴阳怪气说了声：“哟，大学生回来了。”
这老太婆一直觉得女孩子读太多书没用，到了年纪就该嫁人了。
小时候还经常在我耳边念叨我妈的坏话，我那时候不知道反驳，直到快上初中，她又来我耳边逼逼叨叨的，当时就给我听烦了，直接推了她一把，她老寒腿，腿脚不太利索直接让我推得骨裂，养了几个月才好。
我听了这话就冷冷地看着她，她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怂头耷脑地回了房间。
中午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中途又转了车，冬天天冷的早，我们回到家都已经天黑了，我妈过来问我饿不饿，我说我想吃面条。
然后我妈就去煮了一锅面条，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当晚饭吃了。
冬天镇上的街道上只要入夜就没什么行人了，我妈在店里清点了一下货物，顺便算账。
我没事干就跟着她闲聊，她问我这学期在学校过得咋样，和同学相处融洽不？
我说我们宿舍的人都挺好的。
得知我在学校还可以，她和我聊了几句周围邻居的八卦，天气冷，说了一会她快忙完了就催我赶紧去洗洗然后去被窝里躺着。
我去烧了点热水洗漱，洗完回床上躺着，被子睡起来暖洋洋的，我妈说得知我要回来，提前将被罩拆了洗干净，被子也晒过了太阳。
睡前我才掏出手机打开流量登上□□看了一眼，我们宿舍有个群，我没屏蔽才发现已经有不少未读消息，之前是陈琪发的安全到家的消息，冯笑笑跟风发了条自己已经躺进被窝里的自拍，其他人也发了自己在家的照片。
今天话题刷屏竟然是因为大家在吐槽回家还没两天就开始被父母嫌弃的话，我把消息看完，最后在聊天框里发了一句我也安全到家了。
冯笑笑立马发了几个鼓掌的表情，又打了一句话：刚经历一番人口大迁徙，小孟终于安全到家，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没一会儿，其他同学也都跟着发了鼓掌的表情。
我乐了，在群里跟大家道了谢，然后斗起了表情包。
手机上有别的消息提醒跳出来，我才看到徐安然给我发了消息。
我点开和她的聊天框，才发现除了早上给她发的那段话和她回我的话，下午四五点她还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在问我到家了吗，但是我之前没开网并没看到。
刚刚给我发的是：[孟婧你安全到家啦，真好。]
我被她这话戳中了心脏，瞬间感觉心里酸酸涩涩的。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理，我给她回了消息：[是的，我已经安全到家啦，你现在在干嘛呢？]
她发来一句：[孟婧，咱俩语音聊聊天吧？]
看见这条消息顿时有点紧张，因为不太想拒绝她，我便回了一句：[好的。]
徐安然打了语音过来，我深吸一口气点了接听。
接通后她说：“我现在在和你聊天呢。”
说完又发出那种十分勾人的轻笑，听得我脊背串上一股麻意。
我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徐安然你现在在哪儿呢？”
她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不清晰：“我还在宿舍呢。”
我“啊”了一声：“快要放假了，怎么还不回家啊？”
她道：“不着急，过两天吧。对了，本来早上打算送你去火车站的，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这个问题十分棘手，她还主动提出来，我只好又搬出老一套说辞：“你最近应该很累吧，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好意思叫醒你。”
徐安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俩都没发出任何声音，等她再说话时，我妈忙完推门进来了，只要我在家，我妈晚上都会过来陪我一起睡觉。她走进来将门带上，问我干啥呢。
我晃了晃手机：“妈，我在和同学聊天。”
她看了一眼手机，小声问我：“男的女的？”
我老实回道：“女的。”
我往里面让了让位置，我妈掀起被子一角进了被窝，大概以为我还在和同学聊天，她也没出声，直接躺在一旁睡觉。
等我再打开手机，就发现徐安然已经挂了电话。
我感觉我妈进来的时候徐安然应该是说了什么话，但是我没听清，就打字问她：[刚刚我妈进来，你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早点睡吧，晚安。]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我就没再纠结。
我妈在旁边我不敢熬夜，看了一会儿电子书就关了，起身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来闭眼睡觉了。
第二天，我妈起得早出去忙活生意了，我奶奶看我没起，时不时来我房门口说一句：“多大人了，还不起来帮忙干活，你这懒丫头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啊。”
“还睡呢，以后谁家娶了你谁家倒霉。”
“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丫头！”
大早上再好的清梦也被这死老太婆搅没了，我忍着怒意穿衣服起床。
我小时候听话，我妈忙生意也会把我带着，但是只要在家，只要这老太婆也在，她根本不看人脸色，时不时就嘴贱来找一下存在感。当着我妈的面说了几次，我妈把她臭骂了一顿，后来她就趁我妈不在的时候，凑到我面前念叨个不停。
我妈不是个爱嚼人舌根的人，没怎么跟我说过这老太婆的坏话，就连我刚出生差点被丢也是邻居大婶跟我说的。
所以小时候这老太婆来跟我聊天我还以为她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结果她讲话十分阴阳怪气。经常当我面说我妈脾气暴躁，动不动骂人还跟她动手。我记得有段时间她一直问我想不想要个弟弟，我不理她。她就直接到我妈跟前说：“婧婧说她想要个弟弟呢。”
我妈白了她一眼，把我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又跟老太婆说：“生不生我说了算，婧婧说了不算。你要是不乐意就去让你儿子跟我离婚。”
老太婆要气死了，她在我爸面前说过不少我妈的坏话，也撺掇过不少次让两人离婚，但是我爸死活不愿意离，老太婆也不知道我妈给我爸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么死心塌地连亲妈的话也不听了。
穿好衣服来到外间店铺里，收银台旁坐着两个看起来才三四岁的小孩，一男一女，我妈正在一边给人算账一边跟人聊天。
我走到收银台前，看着两个乖乖坐在那里吃零食的孩子，问我妈：“妈，这谁家小孩啊？”
我妈算账间隙往这边瞥了一眼：“孟强家的。正好，厨房里有饭，你吃完饭带这俩孩子出去玩一会。”
我惊讶地看着这俩小孩，冬天天冷，这俩孩子身上的衣服有些脏兮兮的，脸都被风吹的发红，我疑惑道：“这俩孩子的妈呢？”
“孩子爸混社会，前段时间砍伤人坐牢去了，孩子妈受不了跑了。”
我沉默了。
孟强和我同村，比我大一岁，但是他妈徐娟和我妈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徐娟阿姨生他时产后大出血死了，孟强是他爸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结果孟强上了初中开始不学好，抽烟上网混社会，经常不学无术，然后初二那年和女同学发生关系，把女生搞怀孕了。
孟强人高马大，外形还不错，女生愿意跟他过，然后两人就这样结婚生子了。
当初我妈跟我说这事的时候，语气十分痛心疾首，直骂孟强是灾星克死了他妈，现在还没成年又搞大了女生的肚子，说到后来气急了直接对着空气大骂徐娟阿姨当初是怎么眼瞎看上姓孟的这一家的。
当时看着我妈对着空气又哭又骂，最后泪流满面，我不太理解她怎么了。
我们这边有的人上学晚，孟强当时和我一届，算算时间，他们夫妻四年生俩，他俩今年也才刚到20岁吧。
每次听到这种事都觉得心累，我转身去厨房吃了早上我妈起来煮的早饭，吃完饭，准备带俩孩子在附近玩一会。
这俩小孩年纪不大，对我没什么印象，跟我也不太熟，所以我拉他俩出去玩，两人还不愿意。
我妈在忙，我只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小卖铺门口晒太阳，顺便看着这两个孩子别乱跑。小卖铺门口也有别的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坐在这儿晒太阳聊天，我妈有时候会把店里的花生瓜子分给这些老人们吃。有几位我比较熟悉的老人知道我从外地上学刚回来，就问我学习累不累，在外面吃的咋样。我笑眯眯地说不累，吃的挺好的。
孟强家小的那个是个女孩，估计才两岁，看到我坐在那里笑眯眯地和别人聊天，就迈开小短腿屁颠屁颠靠近我，想跟我玩。
我对她也笑眯眯的，估计是看我好相处，就主动把手里的一颗糖递给了我。
我以为她是给我吃的，心想这小孩还挺有礼貌，接过糖剥开糖纸就往嘴里塞，结果她眼睁睁看着我把糖吃了，嘴一瘪就哭了出来。
旁边的老人都笑了，直说这小丫头还挺小气，吃了她一颗糖就哭。
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她又去店里拿了几颗糖给她剥开塞她嘴里，她哥哥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我只能给小男孩也剥了一颗糖。
我妈忙完了，看我带着孩子在玩，说了一句：“别给他俩吃太多糖，小心蛀牙。”
我说：“知道了，这俩小孩叫啥名啊？”
“大的叫康康，小的叫静静。”
“这小姑娘跟我同名啊？”
“估计是，她爷爷喊她静静，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静静。”
“好吧。”
我又问了这俩孩子的爸怎么犯事的，我妈叹了口气：“还不是什么兄弟义气，在外面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喝多了被怂恿几句就跟着兄弟一起去砍人。结果把人砍伤了，其他人都跑了，就他没跑掉。砍伤的人家让拿钱赔偿，他们家没钱哪里拿的出钱赔，然后就进去蹲监狱了。”
我真的特烦这些混混，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经常有一群男的站在校门口，路过只要是女的，无论漂不漂亮都对着女的耍流氓吹口哨，我也被骚扰过几次。这些混混男对男的更不会心慈手软，看不顺眼直接就会被打，当然不止男混混还有女混混，女的看女的不顺眼直接当众拽头发扇巴掌，以前学校门口经常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而这两个孩子的爸妈曾经都是这些人其中的一员。
我妈以前跟我说过在徐娟阿姨怀孕还没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两人曾经约定过要是各自生的是一男一女就结娃娃亲，结果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妈没了，从那以后她对这个孩子没一点好感。我和她一脉相承，对孟强这个人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果然被我妈说中了，这种人从一出生就是一个灾星。活在世上除了给别人带去痛苦也没别的能力了，更别说现在还给他爸留下了两个小麻烦。
以后这个康康没准会走他爸的老路，静静会走她妈的老路。然后一代代循环往复，一辈子烂在泥潭里。
很多时候，我对这个世界总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
小学三年级的某天，小小的我坐在课堂上上课，一个无法言喻的瞬间突然降临到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仿佛从一场经年持久的梦中醒来，我不知道我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当时的我只是真切的意识到我突然醒了过来。
像是机器人挣脱了程序控制，有了自主意识。甚至刚清醒的我看着周围的同学，第一反应是他们也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吗？如果不是他们是不是像我一样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那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观察别人，想弄明白别人在想什么。可是人裹着一层外壳，意识这东西也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怎么可能仅靠小小的我的眼睛观察到。
我只能察觉到周围每个人都很陌生，让小小的我看不透猜不透，甚至看得越多，我越痛苦。
小学要毕业的时候，我当时的同桌是位讲话温温柔柔，写字也一板一眼的女生，我问她初中去隔壁上学吗？我们小学隔壁就是初中。她说她不上学了，小学毕业就回家结婚。当时的我十分震惊，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小学毕业的尽头是回家结婚。她说她上学晚，小的时候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被现在的养父母捡回来养大了。但是养父母因为什么原因不想继续养她了，于是联系了她的亲生父母，亲生父母没打算让她继续上学而是直接给她安排了一段婚姻。她比我大一点，即使上学晚当时最多也才15岁。
上初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长相不漂亮的女生被班里同学霸凌，她瘦瘦小小的，皮肤有点黑还有些龅牙，她的父亲是个皮肤黝黑的农民，当时正站在班级门口大骂那些霸凌他女儿的混混同学们，可是那些人一副嬉皮笑脸样，毫不羞耻自己的行为。
因为我太过普通，甚至都无法引起别人的注意，是不漂亮也不丑陋的中间值，但是当时的我看到被霸凌的女生竟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青春期情窦初开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但他却突然和我的同桌告白了。我当时有些错愕还有些难堪，还好我没说出来，不然真是丢大脸了，虽然我很难堪但是我的同桌真的是个很好的女生，她值得喜欢。而那个男生因为我同桌没答应他的追求，天天在教室里围追堵截我的同桌逼她答应。我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真是好烂的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喜欢这些男生什么。
后来上高中，同寝有个长相漂亮性格开朗的女生，她好像可以很容易就获得别人的好感，人温柔又漂亮，对我也很好，在她身边我真的会控制不住地生出羡慕自卑妒忌心。可是我又会被她吸引，她这么漂亮又优秀，真的是连我这么卑劣的人都想和她做朋友。
后来因为她和男生也玩得来，当时的男班主任说她学习成绩下降都是因为她心思不在学习上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说的难听一点，班主任觉得她作为一个女生有些不检点，之后她就因为学习成绩下降被调到别的班了。
其实听到班主任说这个理由时我是十分错愕的，为什么女生和男生玩的好就要被说三道四？我一直留着她的□□，偶尔会去她空间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我不知道她现实如何，但是展现给我的一直都是开朗大方又积极乐观的模样。不论如何，希望她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等到了大学，同寝的徐安然刚来就成了焦点，瞬间让我可能让全寝的人都觉得她十分耀眼。我一直觉得跟漂亮女生交朋友压力会很大，会让我的阴暗心理暴露无遗。
这样阴暗的情绪我都没法跟我妈说，每次在外面遭遇了我实在承受不了的事我就想逃回妈妈身边，只有在妈妈身边我才能不那么痛苦，才能短暂变回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很多时候我也会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观察我的妈妈，我很怕她突然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嘴巴里吐刀子的怪物。
我害怕她嫌弃我是个女儿，怕她突然间生个弟弟，怕她跟奶奶一样骂我懒惰又没用，更怕她在我晚自习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暴露狂的时候斥责我是因为放学回家太晚才会这么倒霉的。
还好她没有这么做，她在得知我遭遇暴露狂的时候把那个不检点又懦弱无能的男人狠狠骂了一顿。那个男的和我们是一个镇上的，年轻时因为□□妇女坐了二十年牢，出来后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这么不检点。他喜欢喝酒，经常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某天晚自习放学我又见到他了，他在路边撒尿，我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这边，从背后猛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马路下方的一个野河里。推了人后我有点害怕，就跑回家了。当时是冬天，野河里没有水，这个男的也没死，只是被冻了一夜导致身体偏瘫了。每次回想起来我内心都要感慨一句这种贱人命是真硬啊。
我一直觉得我妈和周围人不一样，不是那种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体她自己能做主，而不是像其他女性一样被左右思想成为不停生育的容器。可是她也会告诉我说，周围不停生育的女人也是没办法，没嫁人的时候在娘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嫁了人在婆家也是被堤防的外人，只能不停生属于自己的孩子来获得底气和安全感。甚至连我那个爱嚼舌根的奶奶也是因为娘家穷苦，生的孩子太多养不起，打小便把她卖到爷爷家当童养媳干苦活长大的。
我时常感到茫然，身边每个对我充满恶意的女人好像都有苦衷，我的恨若是往前追溯，可能要追溯到封建王朝成立的那一日。
看着眼前才两岁的静静，我脑中突然就会闪过她的一生，她一个女孩子也会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一切吗？可能在青春期时会像她妈妈一样堕落，也可能会因为缺爱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给骗走，毕竟她这么小她的父母就不在身边了，然后她更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腐烂在这片困住人一生的泥潭里。
我时常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因为自己的性别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女性，好像除了我妈，但我妈嫁人了也要任劳任怨地照顾我、我爸和我奶奶。身边其他女人过得幸福的有几个呢？好像大都是被人早早地安排好了一生，被家暴也得忍着，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喝农药自杀或者投河自尽。她们那一辈好像看不到出路，只能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反抗这个怪异的世界。
可是我们这一辈开始情况变得不一样了，义务教育普及后我可以免费上学，只要家里支持我就可以继续念书，甚至以后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