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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家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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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城醒来时,觉得头脑清醒多了,身上的伤口也不再似灼烧般地疼痛。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仿佛罩着一层薄雾。赵清城努力地眨了眨眼睛,那层雾气才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自己躺在一张挂着淡青色幔帐的床塌上,幔帐轻柔地垂落在床沿。他微微侧头,看到房间内简洁整齐,角落里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个药罐,袅袅的药香从罐中飘出,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那味道初时闻起来有些苦涩,但细细回味还能品出一丝甘甜。
他静静卧于榻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心中一片宁静,仿若尘世喧嚣皆被这雨幕所隔绝,此刻的安宁,渐渐抚平他心中的波澜,令他觉得昨夜的险情恍若隔世。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缝,青骜端着一只药匣走进屋来。
他看到赵清城已醒来,顾不上放下手中匣子,急忙对赵清城躬身施礼道:“拜见国姓爷,小人是青骜。您可好些了?” 他望着赵清城,方正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赵青城看见他脸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心下猜想,这大概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多谢青骜兄昨日相救。我……已经好多了……”赵清城面色苍白,虚弱地道。
“国姓爷不必客气。身体恢复了就好!”青骜欣喜道:“我家老爷听说您肯赏光过来,十分高兴。但怕贸然探病会打搅您休息。吩咐小人等您恢复的好些了,请您到书房一叙。”
赵清城抱拳致谢道:“多谢张大人体恤,在下感激不尽。”
青骜突然低声道:“国姓爷,小人有一事想要禀告。”
赵清城微微一愣,勉力撑起上半身,点头道:“仁兄请讲。”
青骜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把药匣往桌上一放,半蹲在赵清城的床沿,凑到赵清城耳边道:“国姓爷,小人昨晚在截杀您的现场,从被您点了穴的贼首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
赵清城眉峰一动,问道:“什么东西?”
青骜从袖筒中摸出一只小巧的袋子,递到赵清城面前,道:“国姓爷,您瞧这个。”
赵清城接过袋子,定睛一看,是一只紫色的金鱼袋。
赵清城望着这袋子,脑中飞快地思考:这金鱼袋是皇帝奖赏官员的御赐之物。紫色的袋子表明佩戴此物之人,官阶高于三品。这袋子上绣着金色蟒纹,此纹饰是皇宫里高阶太监的专用的纹样。难道昨夜想杀我的这些人,果然是从后宫里派出来的?这消息需严加保密,以免打草惊蛇。
想罢,赵清城便淡淡地对青骜道:“这袋子看起来像是个贵重物件。”
青骜点头道:“小人也这么想,看这纹样和颜色,莫不是宫里总管太监王公公的东西?”
赵清城脸色微微一变,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青骜,说道:“仁兄如何确定是王公公的?”
青骜红了脸,搔了搔头,喃喃说道:“赵大人,小人昨晚在宫门附近办事。因为夜里很静,所以能够依稀听到截杀您的那群黑衣人嘀咕说,‘王公公有令,今晚务必要做得干净利索,不能留下活口'。小人怕他们去害良善之人,就跟了过去,后来便遇到了公子。小人一开始并未出手,只因不清楚是什么情形,但小人这番犹豫,害您受了如此重的伤,小人真是罪该万死。”
赵清城摇头道:“仁兄路见不平、侠义豪爽,若不是您出手相救,在下只怕早已归西,兄长何罪之有?”
青骜听罢,拧着的粗眉顿时舒展开来,憨憨一笑,继续道:“多谢公子大度,小人猜想,是不是截杀您的任务紧急,要调遣只听命于王公公的杀手,紫金鱼袋就是最好的信物。如果被发现,王公公就可以说是不慎掉落,将此事推脱得一干二净?”
赵清城仔细搜寻记忆,依稀回想起王公公身上确实佩戴过类似的紫色金鱼袋。听说那是前段时间,王公公在御花园救下了不慎落水的小公主后,陛下特地嘉奖给他的。王公公当时颇为得意,时常将这鱼袋挂在身侧炫耀。
想罢,他沉吟片刻,叹道:“仁兄的话的确有理。但王公公深得陛下信任,身份尊贵,若无确实的证据,很难让其认罪。”
青骜答道,“这事需从长计议,您的身体还没好,不急。大人中的毒,我们府内的医师已经配好了解药,您大可放心。医师说大人身体十分强健,伤口恢复的极快,已无大碍,只需要好好调养几日即可。”
赵清城微笑答道:“多谢。”
隔日,赵清城用内力逼毒,加上医师的调养,体内毒物已消散大半,皮外伤也已好了许多,便在青骜的陪同下,走出屋子到花园去透透气。
参知府内的花园布局错落有致:山石嶙峋,小径曲折,潺潺清泉蜿蜒其间。整座花园皆用白玉铺路,路径两旁,树木青葱,百花争艳。清晨漫步园中,花香扑鼻,鸟语啁啾,令人心旷神怡。
赵清城步入一处亭子坐观园景,亭前是一池碧水,四周种满了凤仙花。
赵清城望着凤仙花花根处,发现此处泥土比其它处更为湿润,显是新近种植。不禁叹道:“这张参知实在是个风雅之人,还会不时调整花园的布置。在下有幸看到这园中美景,病都好了大半。我最喜爱这凤仙花的味道,不知可否近前一闻啊?”说罢,他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青骜。
青骜摊开双手,笑道:“难得公子有如此雅兴,请便。” 心想:看来长相俊俏的公子哥果然都喜爱花花草草。这赵公子的好友端王爷,也总是鬓上插着鲜花,想来他也要摘上几朵来戴。
赵清城躬身在花丛之中一边嗅着花香,一边啧啧赞叹。他的鼻子突然微微抽动,眼中波光一闪,随即便悠闲地走出花丛,对青骜道:“哎呀,今日真是不虚此行。我的右臂已经能活动自如了,在下想麻烦贵府派人给我府中的管家谦叔送封家信,我一夜未归,怕他惦念。”
“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安排个妥当的人去送信。”青骜应道。
“多谢仁兄,我现在就回去写信。不知参知大人何时有空,在下想稍后去拜见。”
青骜道:“甚好,小人现在就去通知老爷。”
赵清城回到屋中,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国姓爷,张参知请您到书房一叙。”门外传来青骜的声音。
赵清城微微一笑,将信封放入袖中,整了整衣衫,缓缓走到门前,推开门,只见青骜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之色。
赵清城从袖中取出信封,递给青骜,说道:“这封家书烦请仁兄代为转交。”
青骜接过信封,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张参知虽然位高权重,为人却颇为谦和。听闻赵清城前来拜见,亲自步出书房相迎。他微微弓身颔首,道:“国姓爷光临寒舍,老夫未能及时拜见,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赵清城弯腰抱拳,行了个武将之礼,道:“多谢张参知的救命之恩。”
张参知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请进老夫书房一叙。”
赵清城步入张参知的书房,发现书房窗外翠竹环绕,房内布置十分典雅。二人进入书房,分宾主坐下。
简单寒暄之后,赵清城道:“在下几日后就要赴任西夏特使,边关的事想要请教于大人。”
张参知道:“不敢当,老夫在韩琦宰相手下任个闲差,只知些朝内的琐事。而国姓爷自幼生长在宋夏边境,受过多年大宋最顶级的斥候特训,是皇帝陛下放在边境的一只眼,且能够直接与陛下书信往来,深受陛下信任。老夫要是敢指教大人抵御西夏的防务事宜,岂不是在班门弄斧么?”
赵清城笑道:“张参知谦虚了,您虽在京城任职多年,但在下听友人说,您幼年时成长于宋辽边境。在下虽了解宋夏边境的情况,可对北边的宋辽边境并不熟悉。”
张参知仰头笑道:“哎呀,国姓爷要赴西夏任职,为何要了解辽国情况?老夫这段陈年往事可是没有几个人知晓,国姓爷不愧是一等的斥候,消息果然灵通。老夫幼年在山野间的日子颇为逍遥,国姓爷提起来,甚是怀念呐。我们同在边境成长,果然是颇有缘分。”
赵清城点头微笑道:“果然是有缘,不知大人的母亲可是辽国人?”
张参知眉梢微蹙道:“我父亲是宋辽边境监军,嫡母是大宋提督的女儿吕夫人,我自幼成长在吕夫人膝下。我那生身的母亲只是个外族的女奴,我也没见过几次,印象已经不深了。”
赵清城听出张参知不愿多谈,赶忙话锋一转道:“端王爷一直甚为敬重大人,颇想与您亲近亲近,不知大人可否至仙乐楼和端王爷一叙?”
张参知答道:“王爷盛情,老夫心领。然老夫年事已高,偏好清静。酒楼之喧嚣,实非老夫所喜。不如改至茶楼,以茶代酒,如何?”
赵清城:“悉听大人安排。在下身体已基本痊愈,不便在您府中多加叨扰,想明日就回去。”
张参知轻轻摇头道:“现在国姓爷重伤刚刚痊愈,身体还十分虚弱,务须留在我府内多调养几日。我给您安排的医师曾在外行医多年,见多识广,对您身上的毒颇为了解。您还是去西夏前,把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才能安心赴任啊。您就暂且住在这里,等到陛下寿诞之日,我们一起进宫去贺寿!”
赵清城拱手道:“多谢参知大人。“他的口气带着感激,但眼里却藏着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