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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慎思 ...
顺了南岩山后的小道下去朝左不远便是慎思洞,并不难找,只是路途陡峭崎岖,稍有不慎便会摔个头破血流,幸好宋青书功夫不错,一路匆匆而来却也无事。不过行到岔路口,眼见转个左慎思洞就在不远,他脚下反倒有些踌躇,一时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就此驻足。他自然想好好安慰小师叔,不过若是轮到自己脑袋上绿云罩顶,恐怕只要远远躲了人去,最好能变成透明的。以己度人,殷梨亭眼下估计也是谁也不想见,可若憋得狠了却又怕他生出场大病来,倘若能寻个人说一说,哭一场倒也能好很些。只是不知殷梨亭现在是哪一种情形。
他想得入神,一时浑忘了眼下自己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无论他小师叔是哪一种情形也不会轮到他来排忧解难。
宋青书掂量许久,终究担心不已,提气向前,待转到小径上,放眼望去,却禁不住一愣。
慎思洞前,有个白衣男子正负手而立,瞧那男子步态身形,绝非殷梨亭。
宋青书全没想到还能撞别人,怔忪之下停步打量。
午后阳光从男子身后的枝桠间斜射过来,剪出他薄薄一个侧影,如削出白纸,此时那男子闻到人声,微微转头。
宋青书眼睛一对上他,心头不禁一震,但觉若金秋光一时遁远,天地间只剩下男子一袭沉郁的白裳。
他前生也见识了不少明星帅哥,可就算模样生得一样好,风华气度却远不及这男子万一,迷惘惊愕之中依旧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人要去当明星,一准没其他人的事了,那是师奶师妹通杀啊。
那男子见来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因奔跑甚急额头还渗出一抹汗,又见他通身打扮,心中已知底细。他此行本不欲惊动他人,便想离开,可目光落回洞前慎思二字,脚下却被牢牢粘住,竟是一步也动不了。
宋青书握紧长剑,他不知这男子是何来头,却又不敢随意出口。万一这身体本尊认识这位岂不露出马脚,静等了一会,却见男子目光只流连在洞前竖立石头上那慎思两个字,对自己视若无睹,便向前挪了两步,朗声道:“在下武当弟子宋青书,这位先生瞧着面善,不知可曾见过?”――先打上支预防针,若是真不幸相识,也好推说自己大病初愈,神志不清。
他等了半天,那白衣男子却是一言不发。
他提高声音又问一遍,男子忽然一声长叹,叹息中满是黯然之情,似是自语,似是倾诉,轻声道:“慎思慎思,慎之思之,你有何慎?你可曾思?”
他声音皆是无可派遣的郁郁,听得旁边宋青书也是心头一紧。他使劲琢磨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原著里有哪位会在这个时候堵着自家后山洞长吁短叹,便道:“原来先生动了故人之思,敢问这武当山上有先生旧识么?”
那男子沉默片刻,微微摇头,再度转回头望向他,“你是武当宋远桥宋大侠之子?”
宋青书一听一颗心登时放回肚子里,暗想这把赌注下对了,这位果然不认识,当下摆出武当弟子见外客的规矩,举手抱拳,一脸恭敬谦逊,“正是家严。”
男子长长哦一声,又缄默许久,宋青书正等得发急,就听他忽然问道:“你来寻你六师叔么?”
这下宋青书吃惊非同小可,脱口道:“你怎知道?”
那男子转头向他一笑,答非所问,“如此甚好。”他一直神情落寞,此刻忽然微笑,真如一团月光绽出夜色来,只是这笑容却忒薄了些,轻轻一泛便散了。
宋青书实在想不出“如此甚好”四字何解,不想到老子如此熟读倚天居然还琢磨不出这位到底是谁,一时气闷,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可是师叔故交?”
男子目光在他面上一扫而过,慢慢摇头道:“什么姓和名,我不过是陌生人,他早就不记得了。”目光一抖,唇角又抹上一缕笑影,“你还没有走过江湖吧?”
宋青书不妨他问到自己身上,见情形古怪也不敢多答。
男子却不等他答话,继续轻轻一笑,“将来你行走江湖,认识人多了,切记得莫要轻信他人;若有知心知己,切莫相负,更莫相忘。”到了最后一句,几乎无声。
此时日头斜移,映出他斜铺在地一个影子,孤单萧索。
宋青书自知他这番话是有感而发,突兀之中也微觉凄凉,无奈只得应道:“多谢先生指教。”
男子恍若不闻,目光怔怔环顾四周,低低自语道:“我每次都站在这里等着,等了这么久,心也冷了。如今更是……嘿。”他仰起头,眼望一点松枝,点头一字一字的道:“原来走散了就再也回不了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宋青书还在疑惑,忽听男子仰天一声长笑,竟是不发一言便转身而去,几个起落间身形已隐没在松涛内。
白衣男子离去许久,宋青书还在迷惑,几乎疑适才是一场梦,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才恍然醒悟:我这是做什么,还是找六叔要紧。当下脚步不停,提剑入洞。
慎思洞内甚狭,里面却深,走了几步就不见了亮。他随身又没备火折,摸着黑走了一会,再也忍不住,高声唤道:“殷六叔,六叔!哎呦!”却是一脚踏空摔倒在地。
正在此时他眼前噗的升起一团亮,光亮之中映出一张面孔,正是殷梨亭。
宋青书大喜,顾不得许多,跳起一把抓住他手臂,“六叔你没事就好!”他担了这半天心,这声实是真挚异常。
殷梨亭注视他一瞬,却连笑容也难勉强,火光中一双眼睛血丝密布,眸中明明蕴了泪,却仿佛凝在眼眶里,淌也淌不出来。
宋青书看到他如此模样,心中酸涩,道:“六叔你……”有心相劝,终于想起此事惨痛尴尬,以自己眼下晚辈身份,说什么都是逾矩,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
殷梨亭见他面色惨然,心中不忍,向他点头道,“出去吧。”说着举着火折率先向洞外走去。宋青书跟在后面,见他步履缓慢,不时伸手扶一把洞壁,更是心生同情,却也有点松口气,他本以为以殷梨亭的性子定会为此事大病一场,而现在看来虽然伤心,倒也不至于活来死去,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在这平静之中他总感到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
二人出得洞来,宋青书只推说自己瞧着几位师叔担心得不得了,自己才四处乱撞,没想到真撞上了。
他一边东拉西扯絮絮叨叨,一边偷眼去看殷梨亭。就见他目光落在那块不染尘埃的慎思石上,怔忡许久,眉目间俱是空寂茫然,不由自主也闭了嘴沉默。
殷梨亭盯着石头许久,突然间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下毫无预兆,宋青书大惊失色,上前猛架住殷梨亭失声叫道:“殷六叔!殷六叔!”
殷梨亭脸色煞白,勉强定下心神,见侄子惊惶失措,拍拍他肩膀,“不碍事。”说着微微一笑,“大错已然铸成,这又什么了不起。”
他语气愈平静,宋青书便愈心悸,怒道:“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都是……”他一激动,差点把杨逍二字给出溜出来,幸好话到嘴边终于急急收住,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殷梨亭犹在沉思,也没听出不对,掸袖将唇边鲜血擦净,叮嘱道:“我没事。别告诉你爹和几位师叔,白白让他们担心。”见宋青书不情不愿的点头应了,转过头向山洞瞟去一眼,低低自语:“一生一世,原来我果然要记你一生一世。”
宋青书直觉这话不是对自己所说,却也不像对纪晓芙所说。又听他语气淡泊心中更惊,若是殷梨亭大哭甚至晕倒还在意料之中,只是如今这口气中这哀莫大过心死之意又所为何来?莫非是自己错觉,听起来却和那白衣男子竟是如出一辙的凄凉萧索?
他越想越迷糊,却见小师叔向自己一招手,“我们走吧。”自己转身折回南岩。
宋青书虽忧心,却容不得想太多,急急忙忙的赶上,到了转角处忍不住回头,只见那块光滑洁净的慎思石上,斑斑驳驳迸溅的,全是那捧血。
尽量做到周更,上周没有更,所以连更两次。
说起来我很为自己的速度骄傲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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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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