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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四象合风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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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凉夜深,皓月当空,那皎洁如玉的光芒让漫天的繁星都暗淡下来。
离夜抬头望天。人说天道轮回尽在天象,天命所在尽在星相。可是此刻星光暗淡,天命之相又在何方?
“殿下观星可有所得?”
身后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离夜回头,“晚辈不才,未能参透。况且今日月明星稀,怕是不利观星。”
魏先生走近,双手背在背后,举目望天,默然沉静了许久,“相传东帝仰观日月星辰之变,俯察山川风物之法,追年逐月,风雨无阻,终是以精诚感动了天地。有一日,他在虚空之中见到一派美妙幻境,但见渭河对岸的龙马山豁然中开,龙马振翼飞出,悠悠然顺河而下,直落河心分心石上,而那分心石亦幻化成为立体太极,阴阳缠绕,光辉四射。东帝得此天启而洞穿天人合一的密码,感苍生万相而自创先天卦象。伏羲卦,便是东帝当日悟天地至理时首画之卦象。”
“晚辈素闻此卦集万灵于其中,内蕴鬼神之机,通天地之玄,可卜凶问吉,预知未来。不知先生可否替晚辈解开卦象?”
魏先生自然是已在屋中研究过卦象,“卦象所示那是天机,不可言传不可轻泄。只是,卦象所示,与老夫占星所得一致,殿下若是能看透星象,想必定能明白此卦所指。”
离夜一笑,“先生取笑了。先生是五帝之后,自然可参透其中玄机,而晚辈才疏学浅,又岂敢窥视天机呢?”
魏先生的目光一闪,“老夫改名换姓,隐居山中多年,殿下既能洞悉老夫的身份,又岂会是才疏学浅之辈呢?”
离夜毕恭毕敬道,“先生学识高绝,天下能士无不愿闻先生教诲,晚辈也不过是久仰先生而已。”
魏先生大笑,已然起身而去,只高声道,“好一个久仰。那么殿下此来,究竟为的是解开卦象还是救那名女子?”
离夜于皎月之下独立,一时间沉默无声。他却是为了救林雨期而来,之所以示出伏羲卦,乃是料定魏先生必然会因此物而现身,只是他费尽心机得来伏羲卦,为的乃是得天机而动天命,如今放在面前的,无疑是为他指明前路的最好机会。二者之间,他竟是左右为难。
久久不闻身后人的回答,魏先生已经料到他的为难,“当断不断,必为所乱。看来殿下的心境未平,还是明日再来见老夫吧。”
“先生留步,”沉默片刻,他仿佛更加下定了决心,“晚辈恳求请先生救治那位姑娘。”在空寂的院落中,离夜的声音更显清晰。
魏先生的脚步一顿,却又像是心中了然,卓然走远。
望向渺茫的夜空,想着前途漫漫而不可知,离夜眼神里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忧虑与无奈,眉眼间却依旧没有过多的犹豫。
母妃先逝,他无力回天;皇姐远嫁,他不能阻止;陈素命悬,只因与他知心相交。亲人,朋友,这些他在意的人,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能守护。如今,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夜尽天明,晨光透过清晨的白雾,细碎地在窗前打成一缕缕细花。
离夜已经在门外站了一夜。
自从魏先生开始为林雨期解毒,他就一直在那里等。
这种等待,是最腐蚀人心的一件事。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当房门终于被打开,却只有魏先生的书童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像是药方的东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离夜只好继续站在外面等,直到书童提着药回来,却不等离夜问他,已经走到他将药材交到他手中,“师傅吩咐,请殿下到厨房将这些药材用两碗水煎熬。”
离夜一愣,虽有些为难,但到底还是接到了手里。朝着厨房走去,他不禁回看那间屋子,却是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房中,魏先生实则早已替林雨期诊治完,只是之前替她施针之时却发生一件怪事。林雨期因为身中奇毒,虽被更为强大的内力所压制,只是平常已经不能勉力运作内息,此次毒性复发,她受创之后却依旧强行运气,故而伤上加伤,心脉受损。本事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之状,可是当他的银针扎入她身上的几处大穴之时,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冲涌而出,本能地抵御着外力的倾入。魏先生惊愕之余,不由地再次替她把脉,这一下,他却双目神光闪动,“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姑娘竟是……看来,那伏羲卦上所显,是真要应验了。”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小书童跟在魏先生身边多年,从来只知师傅心平如水,未见他露出过如此既喜又忧,欲叹还吟的复杂神色,不禁发问,“师傅,这姑娘是什么人?你昨日在房中研究那卦象半日,那卦象又究竟所言为何?”
魏先生微微一笑,“你自幼跟随为师修习易经观星之术,近日夜观天象,又可曾察觉有异?”
“弟子……”没想到师傅会如此出其不意的考察自己,小书童似乎有些紧张,鼓了鼓勇气道,“师傅说过,四方七宿交合之时,便是人间巨变将至之时。多年以来,这四方七宿均在渐次成型,此消彼长之中。唯有近日东方似有异向。”
“哦?有何异向?”
“东方青龙之芒陡起,大有冲破四象之势。”
魏先生缓缓点头,却又是一声长叹,“青龙出而四象合,四象合而风云起。如此说来……无论是星象还是东帝之预言,人间之异变,必是开承于龙起东方。”
“龙起东方?”书童似乎依然有疑惑,却又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林雨期醒来之时,便闻到整间屋子里弥漫着的浓郁药味。
书童打扮的男孩正好端着黑陶药碗走进来。
林雨期通晓药理,很快就能辨认出药材的种类,也能很快地知晓医治自己之人的医术高明。
动了动身体,林雨期欲从床上坐起来,却顿觉全身乏力,只消气息一提便胸中血气翻涌,根本无法动弹。
“我这是在哪里?”林雨期问道。
那书童走过来,将药碗放到桌上,将她扶起来,拿起软枕垫在背后,“你放心好了,是师傅救了你,虽然解不了你的毒,但是你的命暂时保住了。”
“你师傅是谁?”林雨期疑惑道。
“我师傅就是魏先生。”
“魏先生?”魏先生乃世间大贤,林雨期自然听过。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来到魏先生这里?
书童已经把药碗递到林雨期手中。
药苦刺鼻,林雨期的眉头皱了皱,“这药……”
“熬糊了,”书童答道,“不过这一碗已经是最好的了。再熬下去,厨房都要烧掉了。”
这?林雨期没有再问下去。这魏先生还真是个古怪的人,虽然医术高明,却居然不懂得熬药。
一连三日下来,林雨期的药都是由小书童端进来,连同她一日三餐的吃食,也是书童按时送到。魏先生的医术果然高明,林雨期的伤势逐渐好了,也渐渐可以下地了。
这一日,小书童照样是进来送药,林雨期喝完,终于忍不住问道,“是谁将我送到这里来的?和我在一起的人呢?”
书童指了指林雨期手上的药碗,“你的药就是他熬的啊,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林雨期不禁微微皱眉。她的药,居然……都是他熬的?
每日日落之时,书童来送完药之后,魏先生都会准时来替林雨期把脉,这天也不例外。
“魏先生,晚辈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其实,已经不用日日呆在屋中让人照顾了。”
魏先生看林雨期的脉象的确已经正常了许多,缓缓点头,“再喝两副老夫的药,姑娘的伤像是就能好了。只是姑娘体内的余毒,依旧不可触发。若是再出现这次的情形,姑娘也不必再来找老夫,因为老夫也无能为力。姑娘定要切记。”
“多谢先生。”林雨期站起身来致谢道。
“姑娘不必谢我,老夫自然不是白白救你。”
魏先生的这句话,让林雨期若有所思。
魏先生却没有立即离去,然而问林雨期道,“老夫替姑娘把脉之时,发觉姑娘所中之毒曾经被强大的内力镇住。不知帮助姑娘克制此毒的人是谁?”
“是家师。”
“哦?不知令师是……”
“晚辈师出仗烟派。”
魏先生神色了然,“这么说来,姑娘的师傅是玄音道长?”
林雨期点头。
魏先生的问题却还没有完,“姑娘从小就是在仗烟派长大?”
虽不明魏先生为何忽然问这些,林雨期却依旧是如实相告,“我从小就在师傅身边,仗烟派也就是我的家,师傅和师兄弟们就是我的亲人。”
举首仰望,天际的最后一缕阳光正缓缓沉入山的另一边,魏先生深深点头,几不可闻地低声叹道,“是了。这便是了。”
没想到他隐世多年,早已不问世事,却还是斩不断五帝之后的机缘牵连,“看来,老夫和姑娘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