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月笼沙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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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清礼自然不知道白玦心中所想，奇怪地望了对方一眼，不敢追问师尊。
两人来到客栈前门，店小二抱肩倚在翠绿植被间，她半阖着眼，一副困倦而昏昏欲睡的模样。
迟清礼喊了好几声，店小二才猛地惊醒。
她声音也是哑的，与那名西域女子的腔调类似，喉管像是被什么堵着，字句模糊。
甚至，天气炎热，店小二却也穿着厚厚的服饰，一连串地打着哈欠，听闻了迟清礼的来意。
“掌柜啊……”
店小二神色恹恹，又打了个哈欠，“她应该是…在里屋照顾母亲吧……”
迟清礼追问道：“里屋在哪？”
店小二撇撇嘴，道：“掌柜尽孝道照顾母亲，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
回绝意味很明显，要赶人了。
迟清礼正犹豫着，只见一道利刃破空而至，锋利尖锐，直直擦过店小二脖颈，“铮”地扎入了墙中。
力道极狠、极厉，刃尖犹自晃动，映出瞳孔放大，脸色苍白无比的店小二。
白玦笑得恬静，拨弄着金链与几片刀刃，道：“说不说？”
店小二吓破了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寻里屋的路上，白玦笑着侧过身，对侧脸道：“你瞧，若是和那人掰扯，我们现在还出不来呢。”
“有时候武力更能解决问题。”
几片薄如蝉翼的刀被她掂在手中，勾了勾迟清礼的长发，映出小冰块微垂的眼睫。
迟清礼沉默片刻，小声道：“但玄苍门派规定，要竭尽全力守护平民百姓。”
她说：“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不得对凡人出手。”
白玦道：“我是玄苍的人吗？”
迟清礼：“……不是。”
“那不就是了，”白玦拢着扇，悠然道，“你们的规矩都和我无关。”
掌柜的住所在最靠里，也是最小的一间木屋。外部装潢与客房差不多，单从外头还真看不出来区别。
迟清礼上前敲了敲门，白玦在身后等着，随时准备使用暴力。
极轻的三声敲门，木门“吱呀”打开了一条缝，有只黯淡的眼睛的从缝中望来。
正是掌柜小姑娘，她道：“……你们是…那两个修道者？”
迟清礼客气道：“是，我们有些许疑问，还请掌柜能为我们解答。”
白玦则懒懒道：“对，你要是不肯开门，我便直接一刀劈开进去。”
迟清礼：？？？
小冰块抿着唇，拽了拽白玦的红纱，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谴责质疑。
然后就被白玦捏了捏脸：“怎的？这么可怜地看着我。”
“您先别急着威胁，”迟清礼小声道，“我先试着和她交流一下。”
白玦道：“若她不说呢？”
迟清礼咬了咬唇，薄唇被咬出几分红意，过了一会，才不情不愿道：“再动用武力。”
白玦笑着，扇尖轻轻一点她紧咬的唇，倾过些身子，道：“别咬这么紧。”
唇瓣几乎是贴着耳廓，声音也是柔的，下一刻便能如水化开：“那便听清礼的。”
清礼、清礼，
如此亲昵的称呼。
被扇柄轻触过的唇瓣有些麻，有些痒，让迟清礼又忍不住咬了咬。
两人等着片刻，客栈掌柜在门缝里沉默一会，居然打开了门。
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年纪，声音稚嫩，却有着一种不合年龄的成熟：“请问二位寻我有什么事？”
整个房间昏暗、阴冷无比，迟清礼眯了眯眼，看不清黑暗里面有什么。
她与白玦对视一眼，道：“我们想问问有关于芭蕉树汁的事情。”
掌柜皱了皱眉，道：“树汁？都说那不是酒，只是树干中蓄的水，发酵后带了些甜味罢了。”
迟清礼道：“为什么只有您没喝？”
掌柜鼓了鼓嘴，道：“因为树汁很珍贵啊，原本是只给指定贵客饮用的。”
“是最近女王下了指令，这才允许给所有宾客饮用，不然哪有你们的份！”
没等迟清礼追问，掌柜又补了一句：“我年龄还小不能喝，等我长大些也要喝的。”
白玦心头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除了所有宾客，客栈中的其他人……”
掌柜道：“对啊，所有店小二和杂工们都喝过这树汁，厨子还用它来做饭呢！”
普通而简单的一句话，让白玦和迟清礼顿觉一股寒意。
也就是说，不止是所有宾客，所有城池中的子民，甚至之前的那位“西域公主”——
身上可能都带着花种。
而这点，都要拜那古怪的芭蕉树汁，以及极有可能知道内幕，却仍旧让她们饮用的女王所赐。
迟清礼皱了皱眉，她又开始听到那些声音了，窸窸窣窣地，似枝叶在耳旁交叠。
“去宫殿…去宫殿……”
草木们窃窃私语着，不断重复着破碎、零落的字节：“来找我，来找我。”
迟清礼压着额心，白玦一步向前，不顾掌柜的阻拦，啪地打了个响指。
明亮火焰在室内窜起，点燃了黑暗。
借着光线，两人终于看清了室内的场景：破旧的书架，一张椅子，还有一张…空无一人的床铺。
说是“空无一人”其实并不恰当，因为那床铺上长着一棵诡异的树。
树根扎根在被褥间，枝条缠上房梁，树叶一丛接着一丛，遍布了整个屋顶。
饶是白玦，看见这场景都愣了愣神。
在迟清礼耳旁低语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无数尖叫叠在一起，惊恐万分：“…火…火！！”
“快灭掉你手中的火！”
掌柜小姑娘猛地扑过来，拽着白玦喊道：“你会伤害到妈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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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顺利帮助商队拔除花种的桃若嫣两人，在庭院中与白玦两人汇合。
“幸好发现得早，种子种的还不是很深，”桃若嫣道，“商队已经顺利送出沙漠了。”
迟清礼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她们对花种之事毫不知情，”桃若嫣道，“临走前还遗憾呢，说没找到铜镜就被赶走了。”
这事还得追随到百年之前，传言沙漠中有数个繁荣昌盛的古国，其中有名巧匠，造出了一面似人高，如金玉的金纹铜镜。
奈何人魔大战爆发，西域也遭魔族洗劫一空，数座城池陷落，铜镜也流离失所。
大战之后，余下的西域人集合起来，在废墟中重建了一座城池，便是她们所在的“西域国”了。
桃若嫣道：“队长说，有流言传到金纹铜镜辗转到了西域国，她们才偷偷来寻。”
铜镜？
白玦顿住想到了被富商买走的那面，确实如人一般高，四周还印着精巧的金纹。
她忍不住多看了迟清礼几眼，看得小冰块诚惶诚恐，小心翼翼道：“师尊？”
白玦道：“怎么？看你可爱，多看几眼不行了？”
迟清礼吓得不敢说话了，桃若嫣在身旁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背。
四人交换情报，白玦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掌柜的那番话，还有两人在屋里看到的场景。
困倦的店小二，诡异的树汁，女王的命令，以及生长在床铺中，爬满房梁的枝叶。
桃和秦两人都怔住了，特别是秦筝烟，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难不成……”
“嗯。”
迟清礼深吸一口气，道：“这整座城所有的植物，很有可能…都是活生生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沙漠之中绿意盎然，怪不得树冠郁郁葱葱，草木无水也能肆意生长。
原来都是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堆积，才堆出了这片沙漠绿洲，堆出满城的金玉财宝。
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白玦先开口了：“这应当是一种以人为养料，养育灵花的咒术，但尚不清楚是否与魔族有关。”
迟清礼听着，摸了摸胸口。
在残破的灵根中，正埋藏着一颗花种，缓慢汲取着她的灵力，悄然生长着。
不知何时，枝条便会缠上血脉、脊骨、喉管，然后破“土”而出，在颅骨中开出血似的花。
白玦揽过迟清礼，压在肩膀上的手，也压住她内心深处的惊恐与不安。
“如果想获得更多线索，唯有一条路。”白玦凝神道，“我们必须要进入宫殿。”
不久前还金碧辉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偌大宫殿，此时在几人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阴霾。
阴森而寒冷，等着几人的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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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繁密，泉水潺潺，暗香稠稠地涌，宫女们捧着一盆又一盆的花，无声地行过长廊之中。
西域女子，或者说，西域公主披着金纱，款款向四人行了个礼，道：“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望仙人恕罪。”
白玦道：“不必拘束，我因调查恶鬼热风之事暂留此处，查清后便会自行离去。”
西域公主似是想笑，喉中却呛了一下，导致不像笑声，更像是咳嗽。
她掂着金纱掩了掩嘴，道：“四位请随我来吧。”
比起客栈的木屋，宫殿要华贵许多。
金纹银线勾勒的壁画，蚕丝织成的纱帘，掀起时，缀在流苏间的玉石便会叮哐轻响。
小巧厅室连接着四间寝屋，清澈的泉水自孔洞中涌出，在房间周围的水渠中流淌。
三个小徒弟都震惊了。
几人都住习惯了瑶阙峰清贫的小木屋，哪里见过此等世面，全都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白玦见怪不怪，懒懒在金纹榻上躺下，摇了摇手中折扇：“站着作甚？坐吧。”
果蔬类的东西是不敢吃了，白玦瞅了两眼，道：“清礼，我要吃那块玉枝糕。”
迟清礼犹豫道：“师尊，这宫殿处处透着诡异之处，我们是否要……”
白玦敷衍道：“当然要调查，但在那之前，你先把糕点盘子端过来。”
迟清礼：“……”
桃若嫣拽着秦筝烟在研究壁画，迟清礼在心中叹口气，端起透玉小盘，在白玦面前微微俯身。
白玦倚着美人榻，指节拨弄着细长金链，长睫密密垂着，似一只慵懒睡在屋檐的狐狸。
糕点已经端至面前，她却没有动弹一下，只是张了张小口。
迟清礼净了手，这才掂起一小块糕点，抵至白玦嘴边。
“真乖。”白玦轻笑着。
齿贝咬上糕点，又咬上她的手，趁迟清礼没来得及抽回，舌尖卷起，轻舔了舔她的指尖。
迟清礼一愣，呼吸收紧。
白玦倾在身前，咬着她的指尖，呼吸裹着皮肤，柔软的，零星的一点暖意。
耳尖是热的，迟清礼想将手收回来，白玦却先一步放过她，靠回美人榻上。
她仰着头，乌发松散，用指尖描了描自己的的唇瓣，愈发温润水红。
白玦歪着头，笑道：“真甜。”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月笼沙 6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