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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第九章:

      染霜眉心拧了一下,片刻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先帝龙驭殡天遵大梁仪制,是要在驾崩当日,辅臣宣读遗诏,继任人选柩前即皇帝位,由嗣君负责丧葬祭一切事务。
      可傅渊登位是自己提着刀杀上去的,没有遗照,更罔论规程可言。即便他现在登位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可先帝也是在那一天崩逝,君主之死存疑,傅渊就算坐上龙椅,也难免落人口实。

      宋初宴有些不太理解傅渊了。
      “大梁仪制,君主梓宫需于重华殿停放足七日,宗室、百官乃至宫城上下哭吊之后,依礼送葬皇陵的。可现在十七天了……”
      宋初宴看了看染霜的衣着,又回忆了昨夜傅渊来时的穿戴。他着的是寻常衣袍,腰束流云裹带,并不像国丧时期该有的。

      宋初宴猜测,“宫人们,不会半个月了连丧服都没准备吧?”

      提起这个,饶是染霜也不免唏嘘。
      只道:“奴婢前几日路过重华殿,看见先帝梓宫还停放在偏殿里。大约新帝没旨意下来,底下人也不敢动。”

      这种时候,照正常人的思维,傅渊不得好好操办了先帝的丧仪,堵住悠悠众口?

      “傅渊究竟在想什么?”
      想起先前先帝对待自己的宽纵,又从段文星口中所知,太子的遗体如今还在府中,宋初宴属实不理解,“先帝梓宫不移皇陵也就罢了,只当他还顾不上,现在放在偏殿什么意思?人死了合该有个体面,何况君王!”

      “世子……”
      染霜恢复了心神,此下逐渐冷静下来,闻言忙不迭瞄了一下殿外,想到还有禁军把守,便小声提醒了一声。
      “先帝恩宠世子,世子心有恻隐是好事,可如今这情形,世子怕是……”

      染霜话未言尽,但意思宋初宴是明白了。

      自身难保的时候,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难关,还有什么资格去管傅渊与先帝之间的恩怨。何况……他费尽心思活到现在,不是要为谁不平,他只是是不能死罢了。

      这般想着,宋初宴心头便更加不畅了。但他起身尝试了一番,看能否出去看看,却都在正门处被拦了下来。
      傅渊可真高看自己,将他就这般囚禁起来,还遣禁军轮替着防他。

      几次无功而返之后,宋初宴索性就回到榻上了,闭了眼睛,做起咸鱼等待时机……
      反正他这腿,现在也走不了多远。

      没一会儿的时间,膳房的人来了,送了些吃食过来。

      宫里多是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之辈,宋初宴一个没点名份的人,还是个罪臣,在凤仪殿里住着说不上是高是低,有了内务府的先例,膳房这边自然是要学着了。
      只见送膳的宫人端了个托盘进来,道一句:“用膳了。”
      将托盘往地上一磕。

      便是喂一只猫狗,也不会这般无礼的。染霜本就心疼,如今更是气不过,上来就要理论,“公公不给好的,也没必要那些剩菜过来糟践人吧?”
      那宫人一个白眼翻上来,“就这些,爱吃不吃。”
      说罢,砰一声将门拍上。

      大约是料定了宋世子再张扬,也都是过去而已。如今的阶下囚,他还能如何?

      染霜去看了一眼那膳食,眉心登时便蹙成了一团。但又不敢说,回头瞥了一眼内殿……

      宋初宴抱着汤婆子浅眠了一阵,再醒过来的时候,精神也好起来了。
      见染霜低着头,尽管在拼命将忍,睫毛上还挂着水汽,便问了一句。
      染霜不答,只摇摇头,半晌才说:“沙子里进眼睛了。”

      宋初宴皱眉,往外瞥了一眼,已经过午时了。他看见案上那几碗颜色怪异的汤水,也猜得到是什么原因。
      便也没戳破,起身端起一碗来一饮而尽。
      染霜大惊,“世子……”
      宋初宴笑笑,拇指状似不经意地刮了下唇角:“有些口渴,没事,味道挺好的。”
      说着,放下碗来。

      染霜杏眼微睁,盯着那空碗半晌,又看看宋初宴。他已经重新坐回软塌了,恍若无事般翻了一本先前太皇太后看过的书来。
      实在没忍住,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都怪奴婢,对不起……”

      “这是又怎么了?”宋初宴束手无策,放下书来。
      染霜抽抽嗒嗒,“是奴婢没用,叫世子一口热汤也吃不上。”
      宋初宴一阵头疼,“我吃的挺热乎的啊?别哭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哭个什么劲儿?”
      染霜更自责了。

      正好膳房的宫人过来收,见此,冷眼旁观了一阵。
      啧啧嘴道:“我说姑姑,你主子都知道寄人篱下要仰人鼻息,该服软就得服软。你怎么还不如他拎得清呢?”
      另一人笑了笑,道:“可不是,你看看,他自己都不觉得委屈,馊水也喝得挺香,你替人委屈什么?要我觉得,你真不必如此,怕是比起刑狱司来,这一碗当真是山珍海味了!”

      “你,你们……”染霜抬起头来。
      脸上还挂着泪,但小脸绷着,还挺倔强的,“你们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宫人见此,笑得更欢了,看着宋初宴,“这天谴,不已经有了吗?”
      染霜炸起,“你再说一遍……”
      宫人不屑,一把推开了她,道:“行了,以后这样的日子多着,这饭食奴也会常送的!”
      说罢,根本就不将她的挣扎放在眼里,示意同伴过去拿托盘碗筷……

      宋初宴这刚死去的不爽,再次翻上来了。
      慢慢抬眸……

      “看什么看?”不知死活的宫人,瞪了他一眼。
      但他确实不敢对宋初宴动手,扭头朝染霜踹了一脚,道:“不服气吗?是不是不服气?我就看看,这以后是打算喝西北风了,还是想就着外头的雪填肚子里了。”

      说罢,堂而皇之地伸手过去……

      从知道是被傅渊截走以来,宋初宴自问已经将姿态放到最低了。他也想忍辱负重一点,苟且偷生一下。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落入了傅渊手里,不会有好果子吃。当然,他自己也准备好了,就这样先苟一阵好了。毕竟,他不能白白出来一遭。

      可他想这般安安生生的过,却有些人并不给他机会。

      他看着这些作威作福的宫人,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在他底线上疯狂蹦跶,简直不想让他做人。

      “我是不是不动一下手,就对不起你了?”宋初宴抬了抬下巴,目光冰冷地看向那宫人。
      宫人微怔,莫名心慌了一下:“什、什么意思?”

      宋初宴轻飘飘道一句:“没什么!”
      将手中的书合上了。

      宫人见他面色不善心底原还有些惧意,可有先前那般缩着脑袋不敢反抗的例子在,想想那一碗馊了的菜粥都被他下了肚,想必他也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那还需要惧怕他吗?一个没了靠山的草包而已。

      便胆子大了不少,冷哼一声握上托盘。

      宋初宴将书撂下了,继而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宫人还在暗自嘲讽,人未及反应,就被他钳住向前一扯。紧接着,宋初宴曲腿顶上他的咽喉。

      宫人一声惊呼都还没叫出嗓来,人已经被他踩在脚底下。
      另一人反应过来,“你好大的胆子!”抄起托盘就要来招呼。
      宋初宴眼都不眨,松开脚下呼救的人来,一脚将那托盘踹了个粉碎,旋即单手穿过飞扬的木屑一把扣住他的咽喉,一个腾空的过肩摔将其狠撂在地上……

      两个人堆叠在一起,半晌爬不起来,宋初宴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右脚重重往下一踩。
      “染霜!”

      染霜正在震惊中,慌忙回神,“在,世子。”
      宋初宴淡淡地看了一眼案上完好的菜碟,示意染霜一下。染霜立刻便明白过来,一声清脆的“好咧”,端起便递了过去。

      然后慢慢地将其倒在地上……

      ………………

      “听说,世子一脚下去,碎了那宫人半个下巴,有一个被撂出去的,当时出气就不多了。后来禁军守卫听到动静进去,看到的是俩满脸鲜血的宫人,被、被世子踩在地上舔食残羹,他们上前喝止,却不知怎的,最后也……动起了手。”

      上阳宫,傅渊午间稍憩之后刚起来,正倚在窗前的几案上翻阅奏疏。
      掌印太监卞安进来了,端来一盏冰水的同时,将凤仪殿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傅渊闻言,微微掀起眼皮看了卞安一眼。

      这几日,朝臣上书,说的都是先帝葬礼的事情,圣上没一刻心情是好的。
      虽然这面上旁人是瞧不出来的,但到底卞安伺候的时间久,最是了解他。所以在回禀的时候,卞安也是小心翼翼的,一直在窥探他的脸色。

      这厢突然撞上他的视线,心下就开始发凉了。
      忙把手里的水慢慢搁下去,想他喜冰,无论是不是天寒地冻的只偏爱这一口,因为他说人冷了才更清醒。想必能平复心情。
      毕竟,宋世子闹的这动静着实不小,满宫都传开了。

      不想,卞安递过去的手还没等抽回来,忽听耳边“扑哧”一声轻笑。
      卞安:???

      卞安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傅渊却笑着,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平静道:“他真安生下来,才是奇怪。”

      卞安闹不明白,战战兢兢不敢直视,垂首道:“陛下英明。”

      傅渊将奏疏撂了出去,肉眼可见的,眉眼间的阴雾也消散了。
      然后端起卞安递上的水来浅抿了一口,唇角竟是不自觉地勾起,问:“之后呢?”

      卞安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指的是宋世子,想他可真了解世子。
      但他又想了想后来的事情,实在不敢说,把头埋下去了。

      傅渊眉心微压,“嗯?”
      卞安抬起头,抿了抿唇,似难以启齿的样子。
      傅渊察觉到他神色有异,慢慢将茶盏放下,唇角微勾,语气却颇为不耐烦,“你现在是学会了?”

      卞安感觉颈间一阵寒凉,这才硬着头皮,继续道:

      “回陛下,之后,之后……人都被世子打得差不离,副统领左立到场后平息了局面。膳房那边来人叫了太医,听说是下巴难修补回去了,另一位肋骨断了四根,折了六颗牙。禁军守卫里,多少也有伤了的。膳房掌事太监过来,和左立将军进殿与世子说理,问他哪来的胆子竟朝他们的人动手,世子却毫不在乎,甚至说,甚至说……”
      傅渊抬眸。

      卞安都要感觉自己下一瞬脑袋不保了,咬了咬牙:
      “说……别问,问就是孕期狂躁,想松松筋骨。”

      傅渊眉梢动了动,“孕……期?”
      卞安:“是的,世子还说了,叫传话给陛下。”
      傅渊看着他。
      卞安壮起胆子,算是这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尽了,真实还原宫人传话时的神态、语气。
      道:“世子说,说陛下您当真薄情,提了裤子就过来为难我,如果您再不念几分旧情,让我这么小白菜似的受冻,不给口吃的裹腹,不给点炭火过冬,还叫宫人们过来折辱我,我就、就……”
      傅渊眸色愈发深了,沉沉道:“就什么?”
      卞安闭上眼睛:“就带着肚子里的孽障一起下地狱!”

      傅渊:……

      卞安壮烈地说完,感觉恼极了,这厢也顾不得去察言观色,鼻子呼出口气:“这宋世子当真是在胡言乱语!”

      傅渊周身开始蔓延起渗人的寒气。

      卞安绷着脸,十分不忿,“一晚上怎么可能怀上嘛,这话说出去,陛下几十年的清白,几十年的清白就没了。他怎么能这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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