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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这个讨债鬼,别是什么克九族的邪种吧,克死了娘又克死了爹。”
      “嘘,别被大人听见了。”
      “本来就是,他娘贪了民脂民膏把他养到这么大,他生来就欠我们的,呵忒,看着就晦气。”

      嘭!
      邹以汀推门而出,气得脸红气喘,却因多年教化,硬生生秉着良好教养道:“无凭无据,你们莫再妄言!”

      几个婆子互看一眼,噗嗤一声走了。

      院里萧条,无人打扫,只有飞鹰一个小仆人跟在他身边,也不过八岁的年纪,就忙前忙后伺候他和爹爹。

      今日,尚未出他爹去世的头七。
      这府里,却只差了几个婆子来布置白帆,直至艳阳高挂,都无人来探。

      邹以汀的拳头在身侧握得紧紧的,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用狠劲,把自己的手心掐出一道道血印,让身体的痛感掩盖心里的痛。

      他闷头回房,乖乖坐下,继续给爹爹烧纸钱。
      这世上,也只有他会给爹娘烧纸钱了,他得烧多多的……多多的……

      烧着烧着,也不知是不是炭火熏了眼,邹以汀只觉眼眶泛酸,小院子死一般静谧,一阵强风从院外吹进来,把一盆的白纸钱吹得满屋都是。
      无助地望着一屋的飞灰,他心头的委屈突然排山倒海般,一浪一浪将他打得七零八落。

      无数天的坚强仿佛在这一刻被冲倒、溃散。

      他一遍遍用手背、袖口拭去眼泪,却无措地发现,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像是被什么刺破了,眼泪决了堤般汹涌地往外冒。

      邹以汀终究是哭了出来,蜷缩着,闷在自己瘦弱的臂弯里嚎啕大哭:
      “爹……若娘真的贪了那些银钱……我该怎么办……我拿什么还……”

      “我拿什么还啊……”

      冷风窜进帐篷。
      邹以汀猛然睁开眼。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鼻腔还留有一抹酸涩。

      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梦。

      他下意识起身,想出去练会剑。

      一抬头,那两张大大的窗花撞入他的视线,红艳艳的,像两团炙热的火焰。

      许是今晚大家都喝多了,士兵们脑子晕眩,竟将它们贴在了他的帐篷内侧。

      邹以汀凝望着窗花,忽然想到了那人昨日的话,不由自嘲一笑,果断将它们揭了下来。

      他昨日真是喝多了。

      经过除夕,乾玟与河东军众人的关系更亲近了,士兵们直爽,一碗酒就能成为好姐妹。
      不知情的小兵当她就是个文弱商人,薛副将则开始在背地里偷偷感慨:“要么是这王小姐真就一门心思帮大皇女做事接近我们,要么就是她心机深沉到可怕,我现在倒希望她就是大皇女的人了。”

      乾玟一觉醒来,被飞鹰告知双手不用戴镣铐了,只好收起那瓶能让人皮肤发红发紫的药膏,暗暗扼腕:哎,演太过了,痛失一个装弱的理由,可惜!

      河东军穿过富山一路向东北继续前行,穿过一片干涩的内陆,于大年初四抵达明城。

      然而,在途径各地时,流民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许多人见到河东军,甚至没力气躲开,她们窝在路边,互相拥挤着取暖,身上有大片大片的冻伤。
      有人甚至拽着步兵的铠甲:“求求大人给口吃的吧,我的孩子要饿死了。”

      “啧,按理说这几年夏国与渤国停战,不应有这么多流民才是。”周姐感慨道,“真是世态炎凉。”

      乾玟冷哼:即便停战,没有一个好皇帝,百姓自然过不了好日子。
      更何况皇帝膝下几个不省心的东西还在斗来斗去,正所谓:上头玩政治,下头苦日子。

      乾玟一眼发现有一群流民不太对劲,低声吩咐道:“黄鹂,你下去查查,这群流民中是否有领头的。”
      黄鹂:“是。”
      她下了车,神不知鬼不觉没入人群之中。

      乾玟关注到前头邹以汀越行越慢。
      他身下的那匹赤色马不停打着响鼻,很是不耐。

      邹以汀一路来将官道边的惨状尽收眼底:“我们在荔县购置的粮草还剩多少。”

      “回将军,”薛副将支支吾吾,“能撑住我们抵达明城,只是我们在荔县停留较久,总体预算不足,应堪堪能支撑我们回京。”

      “嗯。”他自腰迹翻出一质朴的荷包,对飞鹰道,“你快马加鞭前往明城,采买一些米,明日施粥。”

      “这……”飞鹰为难地攥着荷包。
      他家将军自入军以来,傅家一个子儿也没给过,又顶着罪臣之子的身份,俸禄与其他副将没差,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伤筋动骨,上头又克扣军用,将军自己的用药都是自掏腰包,根本没能存下细软。

      眼见要回京,陛下定然会给将军指门亲,届时将军嫁妆不丰,会遭到全城耻笑……现在竟还要掏钱施粥?况且那些人也不见得会承他的情。
      他叹了又叹:“是。”

      薛副将忽然脑袋瓜一转:“将军,那个王小姐不是说自己很有钱吗,咱们又救了她一命,她若真是大皇女的人,你给大皇女个脸面,这于情于理,她都乐得出这份钱,为何不找她要?”

      邹以汀的目光如两道厉芒,薛副将忙闭了嘴。

      邹将军要施粥的事儿很快传遍了队伍。
      周姐听罢,也是长长叹息,她也纳闷呢,这车上有个乐意还恩的金疙瘩不用,为啥要自掏腰包。

      乾玟是知道的。

      他有他的脊梁骨,他有他的自尊,他也有他的心结。

      河东军要施粥的消息,晚间就在流民之间传开。
      起初大家是欣喜的,但有人又问:“这河东军的将领,不是那个……邹家公子吗?”

      众人就都噤了声。

      领头的女子道:“若是那姓邹的施粥,我宁可不吃。”
      人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迎合声。

      “粥不能不吃,不吃会饿死,但是我们可以抗议,不让那姓邹的出面。”
      “哎对对对,如果我们一看到姓邹的,我们就快跑。”
      “别说跑了,我会不会先吐出来啊。”

      黑暗中,那女子咧嘴一笑:“老娘的钱就是被他娘贪了用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和他娘一样贪了不少,还请我们喝粥,装模作样!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他娘的罪孽吗?!”

      大家不知想到什么,均又义愤填膺起来:“就是就是,我们不接受那邪种的谄媚!”
      “张姐说得对,我们都听张姐的!”

      那女子这才快活地摆摆手。

      夜,姓张的女子枕着草皮呼呼睡去,忽而劈头盖脸一桶冰水浇下来,从头到脚立马清醒了。

      一小丫头揪住她的头发往后狠狠一拽,硬扯着她的头皮,逼她抬起头来。

      月明星稀,点点冬日萤火虫的光在树丛中明明灭灭,直连着天上的星辰,叫人辨认不出天上地下。
      一身着山岚袄子的女子立在莹莹月光下,神情却阴冷至极。

      “张二兰,听说你因为读过点书,考了个秀才,你娘早前在乡里又乐于助人,你才得到乡里敬爱。前不久乡里雪崩,官府不管,你便怂恿乡民背井离乡讨要说法,结果明城不收留你们,你们只好风餐露宿,变成了流民。可有此事?”
      那女子形容若天仙般,嘴里却像淬了冰。

      张二兰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疼得涕泗横流:“是,是有此事。”

      “你被乡民捧得忘乎所以,以为自己是个官儿,盲目带着人离开,你知道你们家乡的官府县令后来动用私库分发了救济用品,可你不但瞒下了所有物资,还瞒着村民们,煽动村民,依旧带着他们上京,可有此事?”

      张二兰不回话,黄鹂攥着她的手一紧,张二兰只觉整个头盖骨都要被掀了去:“是是是……”

      “张二兰,你是想给自己谋个官吧。”
      那女子微微倾身,豁然冷笑,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张二兰吓得直哆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

      啪啪!
      黄鹂给了她两巴掌:“小姐问你话,你就答!”

      “是……是!”张二兰呜咽出声。

      乾玟扬起下巴:“要么死,要么让大家乖乖吃邹将军发的粥,你自己选。”

      “我吃粥,我一定乖乖吃粥……”

      翌日一早,天还算晴朗。

      邹以汀从前施过粥,知道自己不能出现,若他出现,便没人会领粥了,便独自待在军帐内。

      往日他出面,那些人都说他假模假样,远离他,大骂他,还叫他把贪墨都吐出来。

      刚入镇潮军参加施粥的时候,邹以汀没忍住,与一个流民动了手,差点把人打死。他受了整整一百军杖,那些伤痕虽早已被新伤掩盖,他却还记在心里。

      彼时,飞鹰气喘吁吁小跑着进来:“将军,好多流民都来了,忙不过来,连那王小姐都上阵了,将军您要不要……”出去帮把手……

      邹以汀一怔。

      且说官道上,乾玟一个半残疾,又因为对比其他士兵,长得更亲和美丽,便被允许坐在最前面发粥。

      每发一碗,她都笑道:“是邹将军给大家的。”
      “你们别谢错人了,要谢谢邹将军。”
      “邹将军心系百姓,他可是个大好人。”

      那头张二兰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邹将军是个好人。”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乾玟忽然嗅到一抹松香,她转过头,看见邹以汀换了一身和其他士兵差不多的棕衣,头发高高束起,衣袖扎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戴着兜帽,下半张脸围了一圈纱布,单看身形和眼睛,流民确实认不出他。

      周围的士兵们还是下意识离他远些。

      邹以汀欲把那大桶的粥挪到一边去盛,乾玟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肘:“这位小姐姐,你要端到哪里去,就放在这儿,你盛了递给我便是。”

      细长的手比他想象中有力的多,竟真把他稳稳拽住。
      手心的温热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袖传进来,又散开,存在感强烈地仿佛冲开了他所有的感官。

      邹以汀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只愣愣“嗯”了一声。

      其他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趁机又挪得远些。

      邹以汀留下了,但他依旧把桶往一旁挪了挪,距离乾玟有一步半的距离。

      已是突破了,再近,难保她会闻到他的味道。

      邹以汀忽然没来由的想。
      幸好。
      他这几日没来日子。

      很快二人就像工厂里的流水线,他盛一碗她发一碗,配合默契,效率十分高。

      结束时,天色已晚,天边的火烧云层层叠叠。
      乾玟擦擦汗,又咳了几声。

      邹以汀注意到,她的手都冻红了。

      他正准备离开,乾玟又叫住了他:“别走啊小姐姐,还有米汤喝呢。”
      原是她命黄鹂从流民中找了个擅长下厨的,在熬粥时,额外给军营里的大伙熬了米汤。

      一晚热乎乎的米汤被她那双冻红的手捧到他面前,邹以汀只觉心口一紧。
      他迟疑了一瞬,接过,没有喝。
      他不想在这里摘下纱布。

      一抬眼,乾玟已经咕嘟咕嘟喝了一碗。

      她喝得太快,晶莹的米汁顺着她的丰润的唇流出来,浓稠的,缓缓的没入她柔和的下颌线,再一寸一寸顺着流畅的颈部肌肉向下。

      邹以汀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全身的神经都被人用羽毛轻轻挠痒似的。

      他忙转过脸去:“多谢。”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脚步颇有些乱。

      谁也不知道那碗米汤,他究竟喝没喝。

      这次施粥颇为顺利,河东军的士兵们都有些惊讶了。

      当晚,乾玟还莫名收到一瓶冻伤膏。

      周姐也很疑惑:“是薛副将说周副将说李千户听将军说要给你冻伤膏,于是我才送来的。”

      乾玟会心一笑:“哦~是薛副将说周副将说李千户听将军说的啊~”

      翌日一早,河东军准备前往明城,整队后尚未出发,队尾传来一阵骚动。

      邹以汀与薛副将等人忙调转马头往后排去。

      薛副将:“都让开!”

      乾玟也由黄鹂推着轮椅姗姗来迟。

      不远处的草丛里,竟有一具女尸大喇喇躺在草丛里,手心里攥着一快布。
      布上用血写着是她为了一己私欲,煽动乡里乡亲背井离乡……

      众人惊愕不已。

      “这不是张二兰吗!”
      “怎么回事儿,怎么遇害了?”
      “昨儿还好好的……”

      乾玟忙转过头,一副不忍看的模样:“哎呀,究竟是谁干的,怎么如此残忍。”
      黄鹂:……

      薛副将忙排开围观的众人,上前检查了一番:“头部有伤口。”

      邹以汀随即下马,稳步步入树丛。

      张二兰颈部与头部的交界处,嵌入了一根树枝,从后往前,整根贯穿了她的脖子。

      “树,树枝?”周姐一惊,全身忽然发寒。

      邹以汀察觉异样:“说。”

      周姐飘忽的视线扫过所有人,只在看到乾玟时,赶紧着急忙慌地躲闪开。
      她攥着怀里的玉佩,忽然意识到,这玉佩不仅仅是给她的医疗费用。

      周姐:“没,没什么,只是没见过树枝杀人,奇怪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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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女尊是:农女(文案见专栏) 我以为我是低嫁,没想到是高高高高高高高攀 娇气高傲貌美皇子X弑神杀魔后假装温和平静的钓鱼种田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