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4、破晓（十六） ...
-
沈元呆愣地拿着手机，电话那边嘈杂加担忧的声音不断传过来，正在询问他情况，他却一句话都回不了，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哑巴。
浓烟烈火直冲天际，给祁州市的天空蒙上一层黑雾，经济科科长的大脑还处于死机状态。
警笛声呼啸而来，增援终于抵达现场，沈元也终于被鸣笛声唤回神智，冲从车上跑下来的同事们大喊：“快救人……盛队他们全都在那边。”
“看到人了。”
“他们在那里，快去……”
“快来几个人……”
“联系交通科……”
离火源几十米外，南宫皓捂着盛奕丞的耳朵，两人一块瘫坐在路面上，都有些许狼狈，身边躺着不知死活的仇时良。
盛奕丞脸色有些苍白，把南宫皓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拉下来，静静没说话。
“还好吗？有没有伤到？”
盛奕丞摇了摇头，低下头看着那人温暖的双手：“我没事？你呢？”
南宫皓看着盛奕丞嘴巴动了动，却没法听到他的声音，他们离爆炸源太近，盛奕丞有他捂着耳朵还好，但南宫皓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造成了短暂性的失聪。
盛奕丞伸手到他面前摆了摆：“还好吗？”
南宫皓笑着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应该暂时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沈元见到两人完整地出现在面前，高高悬着的心脏终于平缓落地。
他就是个文职，还从来没有撞上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现在整个脑袋还是蒙的，一片空白。
盛奕丞把南宫皓从地上拉了起来，朝赶来的同事指了指地面上的越时良：“把他送去医院，暂时死不了。”
“等一下。”沈元看他一副打算收工回家的模样，赶紧喊住他“你们也得去医院看看，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两个人刚才离爆炸源这么近，怎么看都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
盛奕丞拉着南宫皓，只是背着他挥挥手，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沈元想追上去，但是现场乱成一团糟，不能少了指挥的人，正纠结着……缉黑组两位队长已经驱车离开了。
“这还真的是……”
沈元终于放弃管他们的念头，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指挥着警员们处理现场事务。
越时良是第二天下午清醒过来的，从仇新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表示愿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但要求要见盛奕丞和南宫皓一面。
盛奕丞并不想过来，越时良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关系，他会选择把越时良救出来，只是想从那人嘴里得到有用的线索和关于封驭城的信息，越时良只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没有必要见面。
最后还是被南宫皓连哄带骗拖到医院来的。
看着南宫皓和盛奕丞打闹着走进病房，越时良沉默了许久。
盛奕丞又想走了，他不是过来欣赏这人半死不活的可怜样的，无活可说的话，他该回去工作或是睡觉都行，反正不想待在医院。
南宫皓赶紧拉住他：“我有点头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爆炸留下后遗症，真不舒服……。”
盛奕丞皱眉，犹豫了一下，伸手去给他按揉太阳穴：“让你不捂自己耳朵。”
“那不是为了帮你捂耳朵嘛，不感激我就算了，你还倒打我一把。”南宫皓颇为无奈，可怜兮兮地望着盛奕丞“你也有手啊，怎么不帮我捂。”
盛奕丞垂下双眉：“……”他对爆炸还是有一点阴影，昨天有些没反应过来。
南宫皓当然知道他的想法，本来只是想揶揄他一下而已，看着他这样倒是心疼起来了。
“咳咳……”仇新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太像话，终于忍不下去要打断他们。
沈元在一边挑眉，一直沉默没有开口。
怎么说呢，他可能有点怂，不管是面对南宫皓还是盛奕丞，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不像畏惧也不像尊敬，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只想做一只鹌鹑，等这两位大老板想起正事再说。
仇老板发话了，两位大神也该收敛一点了吧！
谁知南宫皓一扭头就问：“仇队，你感冒了？”
仇新：“……”
沈元：“……”
越时良：“……”
盛奕丞松开南宫皓的脑袋，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整个病房就他和越时良有可以休息的待遇。
见几人的目光都放到他身上，二哥挺豪气地撇了南宫皓一眼：“赶紧问，问完带你去挂个号拍CT。”
病房里众人突然陷入沉默……
越时良最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你们两个昨天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
南宫皓摸了摸鼻子，毫不违心地说：“也不能说是演戏，我们平时相处的模式也差不多都这样。”
只是有一点点的偏差，那点偏差足以让人想歪很多事，非要说的话，其实还是越时良自己想太多了。
越时良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窗外：“说到底，原来是我自己的问题啊！”
仇新看到他这般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老越，你这是何苦啊？”
他跟越时良也是十几年的老战友，这份感情断不了，看到越时良走到这一步，难免会觉得心酸和不解。
“我老婆生病了，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医药费来，一开始我只是想就做一次，只要拿够医药费就好，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可是有些事情只要有第一次破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越时良妻子长期住院，医药费更是几万十几万的出，越时良也一次又一次陷入金钱的漩涡，再也逃不出来。
第一次，封驭城只是让他透露警方的行动方向，第二次要的是祁州市下水道的线路图，第三次……
越时良一发不可收拾地跟封驭城形成合作关系，幸好他是交通科这边的人，跟缉黑组的交集很少，缉黑组的行动他也不清楚，否则的话，盛奕丞上一次不一定能回来。
越时良呼了口气：“其实我有想过放手……我在警局干了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气性，并不想活得这么狼狈。”
事实上，他到最后都还是。
仇新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苦涩：“不想的话，为什么不收手？”
“你说，为什么我不是队长？为什么我永远都要跟在你后头？为什么所有人都记得你，却没有人记得交通科还有我这么一个副队？”
昨天他对南宫皓的“好意”，以及对盛奕丞的敌意，并不只是同情心泛滥，他只是觉得南宫皓跟他一样，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滋味，想帮帮他。
“我动摇过很多次，他就跟我说，他可以帮我摆脱这样的困境，他能够让我当上队长，甚至站得更高，还能请到国外的医生，让我老婆的病彻底治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他？”
仇新：“……你糊涂啊！”
他竟然不知道一起奋斗了十几年的战友，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南宫皓没有仇新那样愤懑，越时良对他来说跟陌生人差不了太多。
“我们一般都是面谈，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他只要是约我出去吃饭，就说明有事要见面谈。”
那些菜式什么的，都是掩护，不过越时良也没有想到，他们已经做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是让人查上门来了，还被两个三十岁都没到的小子耍了一顿。
南宫皓继续问：“他是谁？”
“我不知道，每次见面他都是带着口罩和帽子，他其实并不相信我，我也是想钱和想权想疯了，才帮他做了那么多事。”
封驭城这个人，根本就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利用完了竟然直接下手灭口。
一旁的盛奕丞已经闭上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南宫皓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盛奕丞微微眯眼，伸手去扒自己的手机，接了电话也没有开口，等对方说了一大堆后只回了一个“嗯”，就挂了。
盛奕丞把手机塞回南宫皓的口袋里，然后说道：“那个货车司机找到了。”
沈元眼睛亮了：“在哪里。”能找到司机说明很快就会有新的线索。
盛奕丞又闭上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朗枂那里。”
沈元：“……”好么！找到了，但是变成了一具尸体。
南宫皓眼角抽了抽，又死了一个！
越时良扫了他们一眼，要不是这几个人，自己或许也见不到今天的太阳，真是世事难料，也有些讽刺。
南宫皓只是沉默一会儿，很快就又开口：“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我们去的那个餐馆是高氏的产业，那个人看起来还算年轻，给我感觉只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具体细节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我都会尽量回答。”越时良顿了顿，近乎哀求地看着几人“别告诉我老婆，就跟她说我出差去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回来，她现在受不了刺激……可以吗？”
病房里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最后还是仇新朝他点头，承诺尽量瞒住他的妻子。
沈元最后还问了几个别的问题，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有很多事越时良其实也不清楚，他也只是封驭城手里一枚不堪大用的棋子罢了。
等把该问的问题都问完，南宫皓把坐在椅子上睡觉的盛奕丞叫醒，准备离开。
盛队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带你去挂号吗？”
南宫皓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头，把人拉走。
仇新最后一个离开病房，离开前给越时良留下一个问题：“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越时良一顿，没有作答，或许会，又或许不会，贪念与生活有的时候真的能够把人逼上绝路。
但不管怎么样，他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仇新似乎就是这么一问，没有等他回答就离开病房，将他曾经最亲密的战友，最默契的合作伙伴留下，不再回头……
盛奕丞对带南宫皓去挂号这事特别执着，南宫皓拖都拖不走。
沈元看着两人在过道上拉扯，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两人的恶趣味游戏，不敢随意插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文职人员，这两位大神不管是哪一位，都是一拳就能够把他了结的主，实在是招惹不起。
仇新走出来看到这样的场面也很迷茫，问一边的沈元：“他俩怎么回事。”
不会是要在医院比武切磋吧？可是切磋也不该是这样的打法，这场面有点像小孩子抢玩具！
沈元朝他一摊手，他怎么知道。
南宫皓无奈：“我真的没事，不用挂号，也不用拍CT，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到饭点了。”
早知道就不哄盛奕丞说自己不舒服了，天知道这人怎么会对给他挂号这事这么感兴趣，而且他觉得盛奕丞有点怪怪的，猜不到他真正的用意。
盛奕丞拉着他的手不放，思考一会儿后，从脑海里搜刮出一条在医院学来哄骗小孩子看病的话：“你乖，看完医生带你去买糖吃。”
南宫皓傻眼，他似乎、好像知道盛奕丞为什么对带他去挂号感兴趣了，是想体验一下带小孩子看病的感觉吗？
沈元和仇新也对视一眼，有些一言难尽。
“盛队、二哥、小丞，有事好商量，我们再折腾下去一个晚上就过去了，朗枂还在警局里等我们回去呢，我给你做大餐好不好……”
要是真的被盛奕丞抓去挂号，到时候被折腾一个晚上的人只有他自己，而盛奕丞也没办法随时跟在他身边，说不定会在哪个角落里睡着……封驭城又一直在暗处观察，只要想想这些可能性，南宫皓就觉得这个号不能挂。
“不好。”
听到朗枂的名字，盛奕丞越渐觉得更应该拉着南宫皓去挂号，最好看病看到不用回警局，第二天直接收到尸检报告就行。
南宫皓眯了眯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趁盛奕丞不注意，假装自己被拉了过去，又有一点妥协的意思，在盛奕丞以为可以拉着人走的时候靠近这人身边，一下子把人抱起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跑出医院。
沈元：“……”这样也行？
仇新：“……”这是神马操作？
等坐就副驾驶并被绑上安全带的时候，盛奕丞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一把，眯着眼睛带上些危险的味道看着南宫皓。
“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结束了，我们请一个长假，一年半载的那种长假，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行，我都陪你一起。”南宫皓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尽量跟他打商量“小丞，只有把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才能够有时间、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现在不行！”
“万一结束不了呢？”盛奕丞眼睛里的温度降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沉“要是结束不了，我们是不是永远也……”
南宫皓堵住他的嘴，没让他把话说完，一边亲吻着他一边说：“不会的，总会结束的，快结束了。”
他突然理解了盛奕丞突如其来的闹腾是为了什么，心里泛起一股酸意，也有些恨意。
他想起那天盛奕丞哭着对他说的话：“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是啊！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别人轻易能做到的事，能获得的幸福，到他们这里却步步踏在利刃之上，带着腥红的血肉与疼痛，步步为坚。
盛奕丞不再说话，沉默着待在车里。
沈元和仇新很快就追了出来，两人偷偷摸摸观察一会儿盛奕丞的脸色，确认过这人不会突然伤及无辜才敢上车。
这一次开车的人是南宫皓，他们到底放宽心一些，皓队开车怎么看都会比盛二哥安全稳重得多。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医院二层的病房，高诚站在窗边，默默将他们所有人全都收进眼睛里，直到他们的车离开视线外……
沈元在半途收到经济科的信息，高诚的公司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他们公司的账目经过对比，发现了多笔来源不明的金额，合计有十亿人民币以上。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沈元看着自家队员发过来的信息，暗暗心惊。
南宫皓听着他将信息念出来，也不由得皱眉：“这么大额的收支高诚会不知道？”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沈元看到这样的信息，也没有办法像先前那样嘻嘻哈哈“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跟高诚有关，这些收支财务部那边也可以做，高诚也可能毫不知情。”
仇新：“不管怎么说，这些查出来后，高氏应该就经营不下去了吧。”
沈元点了点头，不管高诚对这些来历不明的资金知不知情，查出这些，高氏肯定是要面临破产的。
在祁州做生意，没有什么商人是真正的干净，大多数都会游走在灰色地界，只要不越界，警方大多不会找上门，但这个数额，说没越界谁信呢！
南宫皓只是说：“再说吧，姜嫦的案子还没结，就算高氏真的没了，高诚也不一定会有太大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