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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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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哥,我就在这。”
郭建峰招呼建文一起去了河拐弯最深那块,他们小时候都是在河里泡一夏的,水性没得说,他把摸鱼的技巧和建文说了,两人一个从上往下,一个从下往上围堵,大鱼没摸着,一斤左右的鱼倒是捉了几条。
郭建峰前面逮的那两条大点的都是大石板下草最深的地方,就朝建文打手势一起朝大石板下去。
还真在水里发现条大黑影了,可惜建文走了神,让鱼溜了。
郭建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在水里站定不动,虽然白天还热,但到底是入了秋,夜凉,刚才一直动不觉得,就这么站着不动才等了一会,建文冷得发抖。
郭建峰看他这样,就说:“你先回去换衣服,喝点姜茶。把桶提到三凤那去,把她桶里的鱼也带回去,留下她那个桶子。”
建文立刻往边上跑,问他:“你不冷吗?”
郭建峰在北方当兵,训练时挨冻很平常,没跟他废话,挥挥手让他走,自己静静地等了会,果然有黑影游回这一块。
看准了才动手,好家伙,这条比前面几条都要大,五六斤的青鱼,青鱼在这边不常见,但味道比草鱼鲜美,以前上游公社还围了塘来养殖,应该是从那围塘里溜出来的鱼种。
他抱着鱼去了三凤那边,三凤还在专注地盯着鱼篓子,听他喊她一回头看着这么大的鱼,高兴坏了:“哥,这鱼好大啊!哥,你可真厉害。”
这鱼太大,放桶子里它也只能憋屈地蜷着,郭建峰喊三凤:“三凤,回去吧,鱼够吃几餐了。咱们下次再来。”
“嗯。”三凤把两只鱼篓子拎起来,把里面没捡出来的小鱼捡干净。
郭建峰拎起桶走在前面,三凤拎着鱼篓跟上。
“哥,你哪天走啊?”
“过完中秋就走。你别怕,有事和大伯母说,大事可以给我发电报。”
“哥,我不会发电报。”
“明天我教你,今天太晚了,回去洗洗睡,你明天上学呢。”
“嗯。”
“三凤,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你要记得。”
“嗯,哥,我记着呢。”
一晚上搞这么多鱼,可把大伯母高兴坏了,指挥他们把鱼养到破了口子的旧水缸里,自己一边收拾小鱼一边安排:“大的留着中秋晚上吃,其他的咱们明天晚上吃了。”
郭狗金平常睡得早,今晚特意等着他们回来没去睡,围着缸子踱来踱去,很是满意。村里谁家也不宽裕,门前一条河,村旁一条沟,谁家没打过主意,除了些细鱼碎虾,哪家能弄这么多大鱼。自家孙辈这么能干,他特别的欣慰,哼着小曲儿回屋了。
大伯守鱼塘去了,郭建峰想留下来帮着剖小鱼,被大伯母赶了。
“快回去歇着,我们这年纪没什么觉了,闲着也是闲着,这月光也亮堂,我自己慢慢弄。你们早点回,三凤明天还要上学呢。”
“嗯,那我们过去了哈。”五凤和细毛在竹席上睡成一团,郭建峰抱起五凤回去了。
中秋前一晚,郭建峰把月饼和一包片糖和几个糍粑送去给龚西草,又得了她一番白眼。
“肉都没一条,养你这么大亏得死。”
大白天的,隔壁文二嫂光明正大又看又听,看见郭建峰老实听骂,她憋不住了,立刻就顶。
“什么娘咧!饿死个崽,累死个崽,不心痛哩,人家送起包封(用纸包好的礼品)来,还赚两句嫌。哪个屋里有这么缺德的,峰伢子,我看你都拿起回去算哒,反正别个只吃龙肉呢。”
龚西草一把抢过郭建峰手里的东西,又想骂文二嫂又想骂郭建峰,还没来得及张嘴。
郭建峰朝文二嫂笑笑,丢下东西就走了。
文二嫂把门一嘭,进屋了。留下一脸憋屈的龚西草,拿着东西愤愤地进屋了。
听得她关上门,一直贴着门听的文二嫂立刻重新打开门,到斜对面人家串门八卦去了。
郭建峰买月饼时就没预备建义那一家子的份,知道中秋那顿饭肯定是要一起吃的,不想到时候尴尬,所以大伯母的月饼也提前拎过去了,除了月饼,也准备些糖和别的,大伯母家送的不是片糖,是更贵一点的白砂糖,日常用起来更方便。
中秋晚上,大伯母弄了一大盆鱼汤,用辣椒炒了炕好的小鱼,之前郭建峰给的那腊肉也炒了,还炒了几个鸡蛋,加上蔬菜满满当当一桌子,是个体面的中秋节了。
建义一家子踩着饭点来的,还是空着手过来,只提了个空篮子。饶是大伯母再记挂孙子,心里也凉。平常她有半点好东西都惦记着他们,可这过节了,她这好儿子连个法饼都没给爸妈买。还有建红,孩子被她带走几天,中秋节也要过完了,她人影都没见。大伯母坐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儿女养大了都是不尽的愁。
刘永红不记得上回的教训,一坐下看见三凤五凤在就开始喷:“我们家过节,关这两野崽子什么事,一个个惦记着别人家这点吃的,要不要脸的?”
大伯母还没发火,大伯先站起来指着建义骂:“别人都说养儿防老,我养了个好儿子,过个节,不说早点来帮忙,一家子就带了三张嘴来,张嘴就没句好话。桌上长辈坐着,你们喊过人吗?建义,带着你老婆走吧,这样的祖宗我们供不起。”
建义脸上烧得慌,大过节的,他也说要给爸妈买几两肉,他老婆听了这话指着他跳起来骂:“他们富裕得很,还能养别人家的崽,我们家几个钱,干嘛要往河里扔。送什么送,送个屁。带个篮子去,我不仅要吃,还要带着走。”
刘永红见惯了大伯一声不吭,一点也不怕他,站起来就拿勺子舀鱼肉,嘴里还回着:“我们不来吃,你们都给了别个吃,不是我说,你们糊涂得要死,不晓得省给孙子吃,我们东东是你们郭家最金贵的孙子,她们算个什么东西。”
郭建峰原先念着这是个嫂子,不和她计较,这会一把抢过她勺子塞给大伯母,然后拎起建义丢出去。
“东东,到你奶奶那去。”郭建峰丢完建义,回头问刘永红,“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来?”
刘永红尖叫:“打杀人啦!郭建峰,我告诉你,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让你……”
郭建峰用脚把她们提过来的空篮子勾过来,然后一脚踩下去,寻常用个十几二十年都不坏的篮子就这么碎了。
刘永红看着篮子,跟被人掐住嗓子眼了一样,立刻就没声了。
郭建峰不再理她,招呼东东:“东东,过来喝鱼汤,你奶奶还给你们弄了肉蒸蛋,等下吃饱了你叔叔送你回家去。”
东东看一眼门外的爸,看一眼愣在桌旁的妈,淡定地跟着奶奶坐下开始吃。他家日常就是妈吼爸,开了门就是他妈和这个吵和那个闹,所以他没觉得吵架是多大事。
一家子坐下来安心吃饭,门外的郭建义偷偷瞄了眼里面,悄悄地进来把一旁石化的老婆拉走了。
大伯母心气不顺,看他们走了,起身把门关了才坐下吃饭。
虽然是第二次见这架势了,三凤五凤还是受了影响,没什么心思夹菜。倒是细毛反应慢,安心吃着饭。
郭建峰一边给她们夹菜一边劝:“别多想,安心吃饭。”
等吃了饭,郭建峰和大伯爷爷他们说了自己的安排:明天就回部队去,等退伍的手续办完了就回。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事,郭狗金还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大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说:“你自己安排就好了,家里的事你放心,我和你大伯母会留心的。”
“谢谢大伯。爷爷,我明天还要赶早,就先回去睡了。”
等回了老屋,先把五凤放到床上睡了,两人简单洗漱了。
郭建峰把门栓上,摸了锁开排柜的门,招呼三凤先别睡:“三凤,等下,过来。”
他把抽屉里剩下的钱拿出来,把零钱全部放在凳子上,又数了二十张大团结和零钱放在一起,剩下的大团结放到自己里衣口袋里。
他指着那堆钱对她说:“这些钱留在家里用,需要什么买什么,不要省,如果我回来得迟了,粮食不多了,你去河对面公社后面一间红砖瓦房买,门上贴了对联的,你站到门口喊‘谷婶子在不在’。如果有人出来喊你进去,你就找她买米,不要粮票的。如果没人招呼你进去,你就隔一天再去。要是建文有空,你带他一块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就一次少买点。”
三凤盯着钱,咽了下口水,好紧张,她这辈子还没摸过毛票分票以外的钱呢。
“把钱数一数,你心里好有个数。”郭建峰看出她不自在,这样他不太放心。家里剩了近一千来块,他带了大头走,一是怕家里钱多招祸,二是想带着等自己回来那趟带些什么东西回来倒腾赚几个钱。
三凤舔舔嘴,蹲下来拿起钱开始整理,先分类再数,然后老老实实报数:“哥,一共是247块8毛6分钱。”
郭建峰嗯了一声,把外门的钥匙给她,压低了声音交代:“外面的锁,你用松紧带套好了每天带在身上。排柜的钥匙平常卡在这床架下面这条缝里,尽量避着五凤取,她人小,容易说漏了嘴。”还得防着小五凤偷糖吃。
“嗯。”三凤紧紧地攥着钱没动。
郭建峰叹了一口气,把钱从她手里拿过来,拿了几张一块的和那毛票分票出来,剩下的全放进抽屉里,锁上,然后喊她:“过来,抽屉锁你卡这里。这样三把钥匙分开放,你丢了任何一把也不慌,贼要来翻也不容易找到。”排柜下面的地板有块木板可以掀起,放了钥匙再盖上也不打眼。
他把刚才拿出来的那些零钱,递给她:“这些零钱留在外头随时能应急,你看放书包里还是放兜里。”
三凤接过来,叠整齐了放进书包里。
“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当家的。”看得出哥满脸担心,三凤有些愧疚地说。
郭建峰走过来,搂了她一下又松开。
“我是不放心,不是不放心家不家的,我是不放心你,还有五凤。照顾好自己,钱不钱的不重要,你刚才也看到了,哥身上还有不少钱,你不要省,好好吃饭。明天你和我一块走,我领你去两个地方。”
“好,哥,你明天还要赶火车,先睡吧。”
“嗯,睡吧。”
三凤爬到床上躺下来,心还在砰砰跳。
第二天天还没亮,郭建峰就起来煮了粥,三凤听着动静也起来了,看哥已经煮上饭了,就去准备自己中午要带的粮食。
“三凤,我先把五凤送大伯母那边去,你看着锅。”等下他们走了,五凤一个人待屋里可不行。
“嗯。”
大伯起得早,正在扫院子,看到郭建峰,问他怎么还没走。
“大伯,等下就走了,三凤跟我一块儿去县里,五凤没人看着,我送过来拜托大伯母了。”
“行,你爷爷整天在家里的,你放心。你路上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