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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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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建峰早点去老屋那边收拾，今晚要睡人，再不收拾怎么行。”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他们几个今晚必须得去老屋住了。
郭建峰从屋里出来，递给她一个旧鸡毛掸子和一块孝布剪出来的抹布，孝布是丧礼上用的，一般是用自己家织的麻布，除了实在没衣服穿的人，一般人家丧礼过后就会用来糊鞋底和做抹布。
五凤这顿吃得饱，一点都不怕这个哥哥，也不吸手指了，高高兴兴地说：“五凤也来干活。”
三凤把鸡毛掸子递给她，说：“好，我们五凤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大伯母喊住他们：“提个桶去，家里桶多，完了不用带回来，就留那边用。擦洗完了再回来拿禾草和被单。”虽然家里不宽裕，但备用的被单还是有一床的。
“嗳，谢谢伯母。”三凤跑到厨房门口拎了那只木桶，跟上拎着锄头的郭建峰，问他，“哥，去哪打水啊？”
郭建峰把她桶接过来，说：“到那边再去打水。”老屋是地主家建的，自然配了井，不仅有井，老屋旁边还有一口塘，队里养了鱼，之前大伯守夜就是给鱼塘守。
“哥，那我拿锄头吧。”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这些东西我拿。”
三凤急了，跺着脚说：“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你老婆。”
这话郭建峰听了高兴，赶紧回她：“是是是，你是我老婆。等下让你干活。”
老屋离大伯家没多远，几步路的事，郭建峰到井里打了半桶水，给三凤抹床用。
五凤还在回味鸡肉的香甜，干不干活她无所谓，她只着急一件事，贴在三凤身边问：“姐姐，我们不住那个伯伯家吗？”
“嗯，伯伯家住不下，我们以后住这里。”三凤不知道她为什么纠结这个问题。
五凤又有点想吸手指了，拿着鸡毛掸子扫着那老柜子。
“伯伯家的饭好吃，香。”不仅有肉吃，饭也好吃，不刮嗓子还特别香。
郭建峰想到她们在家过的什么日子，叹了口气才说：“我们以后也煮香香的饭，煮一大锅。”
“哥哥要记得哈。”五凤高兴了。
“嗯，哥记着咧。”
能住这，三凤挺高兴的，哥说这两间屋都是他们的，那她和五凤不用住杂屋了。她们这一带，各家的杂屋都是用些石头和烂板子随便搭建了用来堆农具破烂家什的，又矮又破旧，没有床，她和五凤就睡地上，随便铺点陈禾草，加上只有一床烂被子，又硬又破，她们俩冬天经常冷得睡不着。
想到被子，三凤愁了，问郭建峰：“哥，我们没有被子，现在没事，冬天怎么办？”她能下地挣工分，但是挣不来被子啊！
郭建峰正在锄屋后杂草，之前住的小生一家在屋后搭了一个灶，以后他们也可以在后面做饭。但毕竟有阵子不住人了，屋后那小块地和坡上长了很多杂草，杂草深了容易藏蛇，太不安全。听到她愁被子的事，他头也没抬就回她。
“别担心，伯母去置办了，供销社一有棉花她就给我们买了找人弹。”
“哥，大伯母家也不宽裕，我们不能老要人家东西呢。”这话三凤憋好久了，再穷再缺不能占人家便宜。
郭建峰笑，回头看她一眼，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买东西的钱和票我都给大伯母了的。不过，大伯母和大伯对我是真的挺好的，我们呢，也不用太见外，就当他们是亲爸亲妈。我家里的事，我也跟你说说，我爸十年前就去了，我妈还在，还有个弟弟，跟你家李元凤一样的，你懂的。”
三凤懂了，为什么他和大伯母亲近，因为哥的妈也是个偏心眼。
郭建峰看她垂着头不做声，又接着说：“以后我妈找上门来，你不用搭理她，她归我弟管，我只要每个月给她八块钱就行。我们的事，她没资格插手，她说什么你都不用听。”
顿了片刻，他又接一句：“她要说了什么难听的，你就当她放了个屁，要是遇上了，你远远地躲开，她这人不太讲道理。”
三凤原先还觉得不搭理好像不太好，不都说子女要孝顺父母嘛，不过听得他说“不讲理”“每个月8块钱”再看看他们跑这儿来住，立刻就悟了。房子没分大儿子，讨老婆也没见她过问，一个月还要8块钱，8块钱呢，一般人家一大家子都难赚到8块，他这妈可不就是不讲理呢。什么妈妈呀，怎么这么不心疼哥！
“嗳，哥，我听你的。”
郭建峰抽空给她换了桶水，别看五凤年纪小，人家干活也认认真真的，三人一起动手，没多大功夫就搞好了卫生。
没有锅也没柴火，他们再回伯母家就先在那边烧了点热水擦擦身子才带了禾草席子和被单过来。这时节虽然告别了酷暑，但秋老虎没走，还没到真正凉快的时候，垫了席子，夜间盖个被单就够了。
床只有一张，席子只有一床，被单也只有一床，郭建峰不放心她俩单独睡这，所以三个人只能睡一块。为了保持距离，郭建峰拍板，床铺横着睡，五凤人小，睡中间，三凤睡靠墙那头睡，他睡最外面。
三凤看他躺下后一截腿露在床外，有些愧疚地说：“哥，咱们竖着睡吧，这样睡你不够。”
郭建峰把腿往回收了点，跟她解释：“事情急，找木匠打床一时半会也打不好，先凑合着睡。三凤，我还得跟你说点事。”
五凤人小，吃得饱，又干了会活，这会睡得呼呼香。
郭建峰隔着她和三凤细聊：“三凤，住堂屋那对面就刚才你见着的那些人是知青，你要记住我说的，离那个叫林凌的人远一点，她不是什么好人。其他人能不来往也尽量不来往。”
“嗯，我听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三凤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三凤，我过几天还得回部队一趟，家里就靠你了。吃饭你是想自己单独做还是去大伯母那边吃。”
三凤不想给大伯母添麻烦，可是自己做，又没粮食又没锅，她为难了，没吭声。
郭建峰知道她心细想得多，仔细跟她掰碎了讲：“要是去大伯母家吃，我就把钱和票给大伯母。要是你愿意自己做，我就给你囤好米面那些，钱也留些给你去买菜吃。”
三凤听着他提钱的事口气轻松，想着他应该不是太困难，那自己做更好，她省着点用，让哥少点负担。
“哥，我们自己做，我放学了就回来煮饭。哥，我户口转过来了就能上工挣工分吗？”
郭建峰赶紧道：“不行。”
怕她偷偷去下地，他又唬她：“你现在下地了也白干，户主都不在家，谁给你记工分。等我退伍回来了再说。”到时候他就领着她去县里找活干。
“那我们上哪弄粮食去啊？”三凤愁了，他们三口人呢，都没工分那只能喝西北风。
“你放心，我明天给你弄去。”顿顿吃白米饭现在还做不到，得长远打算，红薯米饭还是可以的。
“好，那我自己挖些野菜就行了，不用买菜。”
“后面那块地我锄了，明天找大伯母拿些种子，种些秋辣椒和萝卜什么的，以后有菜吃，现在你上大伯家菜地里摘，她家屋后那些都是。你只管去摘，我和大伯母说好了的。”
“大伯他们对我们好，以后我们种了菜也给大伯吃，我平日里也帮大伯母干活。”
“嗯。”三凤就是三凤，别人对她一分好，她是一定要回三分的。上辈子他把三凤当家人，给过一份尊重和关心，三凤就一直用心待他。他没退伍前，家里人心安理得地花着他的血汗钱，唯有三凤会时不时给他寄些鞋袜和耐存的吃食。等他残了，他妈话里话外是家里打不清开销，他那好弟弟和老婆，就是明着把“残废”挂嘴边。一大家子，照顾他，关心他的，只有三凤。
“三凤，快睡吧，明天你还上学呢！”
三凤没搭话，黑暗中传来她一声叹息，然后是她幽幽的回答：“哥，我不念书了，留家里干活吧。”没哪家妹子嫁人了还念书的，她既然嫁给哥了，就该好好为他顾着这个家，何况她还带着五凤呢。
郭建峰知道她心思重，说出这话不知道心里有多难过，这个爱学习又擅长学习的孩子，居然主动说不上学了。
“三凤，哥再跟你说一回哈，钱的事你不要操心，明天哥跟你交底。你呢，只管专心上学，你上学了，五凤就去大伯母家里待着，在那吃午饭，你在学校也放心。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放学了再去接她回来。你要记着，你不许下地干活，五凤也是，她还只是个孩子，等她够年龄了，也上学去。你们都还是孩子，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
三凤一等他停下来就急道：“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小？我真不小了，就是看着瘦，力气有的，我能给你顾好这个家。”虽然没有自己的房子，但对三凤来说，能离开李家，跟着哥，住哪都是家。听着哥的意思，只打算把自己当个妹妹养，那是不是等他遇到年龄合适的，就要娶别人了。
郭建峰不知道她想到了这层，只以为她是心里过意不去，又强调了一次：“三凤，你安心上学，我听说你成绩可好啦，比哥强，哥一上学就犯困，你这么厉害，不能浪费了这天分。这书，你一直念，念到不能念了再说，别的事你不用操心。”
三凤确实喜欢念书，她喜欢学那些她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喜欢做那些看起来很难，但是理清楚了思路又非常清晰的题，做出来会让她有一种在家里从来没办法感受到的成就感。生在李家，上学的机会是她想尽办法换来的，她也知道随时可能会停止，虽然难过，却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愿意嫁给他，是因为知道他是好人，不嫁给他，自己也逃不了嫁人的命运，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嫁给一个非常不堪的人。她答应嫁他的时候就做好了不能再读书的心理建设。可是现在，他说，三凤，你一直念吧。
“哥……”三凤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乖，睡吧。”郭建峰其实心里还有很多话要和她说，但现在不合适，三凤还是个孩子呢，慢慢来吧。
“嗯。”三凤摸到五凤汗津津的小手，拉过来在自己衣服上蹭干，想到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一个没有李元凤没有李家宝的家，一个有哥有五凤的家，幸福地睡着了。
三凤和五凤都是第一次睡到这么舒服的床，一醒来发现天老大亮了，哥不在床上，也不在外屋。五凤哼哼，三凤赶紧爬起来领五凤去茅房尿尿。
茅房是公用的，三凤看门关着，里头有人，五凤又急，干脆抱起她去屋后那荒地尿算了。
一到屋后就看到昨天空空的灶这会燃着火，灶上还有一个锅，里面咕噜咕噜煮着红薯粥。
五凤还迷糊着，一边尿一边说：“好香，好吃，姐，我梦到吃饭了。”
三凤帮她系好裤子，抱她离开尿的那块地，领她到灶边去洗脸。灶边有个木盆，里面有干净的水和一块布巾，铁定是哥给她们准备的。
她给五凤洗了脸，五凤就围着灶不走了，不住地问：“姐，这饭是我们的吗？”
三凤一边应一边给自己收拾头发，洗完脸就看到郭建峰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三凤脸一红。
“哥，我睡过头了。”哥盯着她瞧，弄得她好不自在。
郭建峰回过神，迈过门槛走出来，看锅里粥熬得差不多了，就从灶里抽了根大点的柴火出来。
“三凤，外屋柜子里有刚才洗好了的碗，你去拿三个来，这粥可以了。”
三凤赶紧去拿碗，碗柜里不仅有洗过的几个饭碗，还有四个干净的大菜碗。
“哥，锅和碗这些哪来的呀？”三凤把碗递给他盛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