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玫瑰再开时 ...
-
从办公室出来，许淮抱着高高一摞书，江灼空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经过走廊时，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江灼还是不习惯太麻烦别人，走上前朝许淮伸出手，“还是分一些给我拿吧。”
许淮侧身避开他的手，“不用。”
江灼无奈，只能当个甩手掌柜跟在许淮旁边。
怕对方觉得自己被当成工具人，江灼不太熟练地找了个话题：“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
许淮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看他。
阳台上吹落了几瓣紫荆花，江灼也抬起头，看向许淮的眼睛。
少年深邃的眼眸像黑夜的湖水，江灼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浸入湖面，荡开层层的涟漪，那片涟漪说：“是啊，很巧。”
不是第一次了。
江灼总觉得许淮对他的态度很古怪，像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善意和自然的亲切。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许淮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会把金牌分享给小猫，会替闯祸的阿布道歉，也会在合照时为了让队友出镜主动蹲下。
他不应该为别人的与生俱来的温柔和善良强加理由，这很不道德。
路过回廊时，老师正在更换新一期的荣誉栏，江灼看到许淮的名字连占了三个头条，最中间的那一版是他举着奖杯的照片。
嘉禾杯金奖：许淮。
“你昨天那枚金牌，就是这个比赛应的吗？”江灼问。
许淮顺着他眼神看了一眼荣誉栏，“嗯，一个校外的比赛，没想到他们会放上来。”
江灼又想起昨天无疾而终的对话，问他：“你的金牌，要不我明天带到学校给你？”
“不用麻烦，”许淮将视线转到他身上，提议道：“我放学去你家里拿吧，方便吗？”
江灼犹豫了，他想如果自己真要去问的话，江云开应该不会反对他带同学回家。
但那就像江云开接受他住进那个房间一样，只是无可奈何的妥协，并非心甘情愿的欢迎。
他本来就是不速之客，更不应该利用江云开对这份善良得寸进尺。
“我家在十二楼，电梯还坏了。”江灼绞尽脑汁，想了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到时候还是我帮你拿下来吧。”
许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淡然一笑，也不怎么可惜的样子，“好，那就辛苦你了。”
回到教室，许淮把书放到江灼桌面，扫了一眼他旁边空掉的座位，面无表情地离开。
早已在守株待兔的贺昱支着脑袋趴在许淮桌子上，一双眼睛眨得像在抽筋，“你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许淮反问他。
“啧，跟我还装，”贺昱随手用书卷了个话筒，凑到他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你最好在我造谣之前老实交代，你跟新同学什么关系？”
许淮拍开他的手，毫无波澜地回应道：“同学关系。”
“少来！”贺昱一个字都不信，质问他：“我也是你同学，我还是你发小，还是你表哥！你帮我拿过书吗？接过水吗？啊？”
“……”
说得还挺委屈似的。
许淮抬头看着他，用一副教育小学生的口吻：“咱俩谁是谁哥？”
“我是你哥啊。”贺昱答。
“那应该谁帮谁？”许淮又问。
“……有点道理。”贺昱不明觉厉点点头，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
许淮离开后，江灼才发现周围同学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尤其是站在他桌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把他脑袋看穿似的：“江同学，你和淮神之前认识啊？”
“淮神是?”江灼不确定。
“许淮。”有人说。
噢，所以刚刚是二班的神在帮他搬书?
“见过，不算很熟。”江灼如实回答，但这并没有阻止周围的人看猴似地围观他。
“不熟还帮你干活啊？”他后排的一个男生凑过来插话。
江灼思索了一下，回头和对他解释：“因为他人好吧，比较热心。”
“……”
一时间几个人的眼神都有点怪异，倒不是有谁觉得许淮人不好，平时班上同学找他帮忙，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但能让他这么主动的，一个都没有。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每次选修课换教室，许淮抽屉里总会出现别人“不小心”弄丢的校卡。
上面的班级姓名照片都清清楚楚，但许淮从来不会亲手交还，都统一送到年级办公室。
许淮当然不算是个冷漠的人，甚至很多时候都表现得绅士友好。
但那点好更多是源于自身修养，简单来说就是礼貌，跟“热心”两个字肯定沾不上边的。
江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解释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越复杂，也懒得深究，低头翻看领到的新书。
只是粗略翻了一遍，突然倍感压力，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江云开的预防针显然打得不够，京海和望安不只是教学进度的问题，用的教材版本就不一样，也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坑……
“你还好吧？”
旁边有人说话，江灼回过神，发现刚刚站在他前面那个女生还没走，不由得奇怪，“你找我有事吗？”
“有的！”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我是咱们班艺术委员，我叫夏薇。下个月是校庆，我们班有个合唱节目，其他同学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
说着，她观察了一下江灼的表情，确定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才试探道：“所以你放学后能不能抽点时间，到顶楼的音乐教室加练一下？”
“……”
文化课就算了，唱歌也要补课吗？
江灼很想说不能，但是像大合唱这种班级任务，他要是特立独行就有点太不尊重人了，于是也只好答应：“好，可以。”
“太好了！那放学见，别忘了哦！”夏薇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江灼随后给许淮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今天下午有事，下次再带他去拿金牌。
许淮很快回了一个好。
后面几节课下来，江灼确定了附中的进度，发现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简单来说，有些京海这边已经学完的内容，他还没学过，有些他在望安学过的，京海又没教。
英语和语文还好说，他主观题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也就是抽时间补背几篇课文的事。
但数理化就没这么简单了，他现在的知识范围和京海的考试范围都对不上，比起单纯的追进度，补漏洞才是更头疼的。
这次应该要熬很多个夜了，江灼想。
*
下午放学后，江灼如约找到了顶楼的音乐教室，却没有看到夏薇。
这层楼没什么人，夕阳静静照在教室的白色窗帘上，透出淡淡的金色的光，空荡的教室里只有脚步回响。
江灼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角落里放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在黄昏下泛着幽微的光。
顶楼阳台，许淮刚挂断电话，就看到贺昱疯狂轰炸的消息：
京海渣男：人呢？
京海渣男：接个电话这么久吗？
京海渣男：你再不下来昀舟就要去广播寻人了！
京海渣男：他真去了！
许淮看得头疼，回了个马上，便拎着书包走向另一侧楼梯。
路过音乐教室，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在弹琴，悠扬的琴声隐隐从门缝里传出，许淮下意识朝里面扫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教室门没有关严，阳光悄悄漏进一片，靠海那侧的窗帘被拉开了一角，晚霞轻柔地洒进来，笼罩着琴凳上那个少年。
楼下的嘈杂渐渐变得很远，耳边只有婉转轻柔的琴曲，像静谧的河水在教室里流淌。
许淮抱着手臂靠在门框，完完全全挡住了身后的喧闹和阳光，晦暗不明的眼神织就出一张无形的网，毫不掩饰地凝在江灼身上。
在霞光中，他白皙的皮肤仿佛泛着光，衬衫下劲瘦的线条随着弹琴的动作若隐若现，低垂的睫毛像一尾的鸟羽，颤动间不断撩动着平静的空气。
许淮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恍惚响起两道青涩的声音：
“蛋糕不是免费的，你要用什么来换呢？”
“我会弹钢琴，到时候我给你弹一首曲子怎么样？”
“好，那就说定了。”
“嗯嗯，说定了！”
原来真会弹啊……
一曲终了，江灼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琴键兀自出神，很久没有弹了，还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
笃笃——
教室门突然被敲响，江灼回过头，以为是迟到的夏薇，却没想又看到了许淮。
他应该是路过，肩上挂着书包，衬衫的袖子被随意挽起一截，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使得敲门的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
江灼偏过头问他：“有事吗？”
许淮摇摇头，淡笑道：“不想当偷听狂。”
江灼闻言也笑了，“听音乐不能算偷。”
许淮挑了下眉，没有反驳，问他：“这首曲子叫什么？”
“玫瑰花开时”江灼说，“是晏苏大学一位老教授写的，他以前就住在我家隔壁，闲着无聊就教我弹琴。”
江灼说完，许淮没有回应，只是眼神更加肆无忌惮地凝视着他，直到江灼几乎要被那视线灼伤时，他才淡淡开口：“江灼。”
“嗯？”江灼不解地看着他，总觉得许淮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
许淮问他：“真的是第一次来京海吗？”
这个问题其实昨天已经回答过了，但许淮今天又一次问起，似乎对答案很不满意，也很执着。
江灼不明白，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许淮默了一下，坦然讲：“想知道就问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也并不在意答案本身，只是单纯想要确认一些事实。
江灼想了想，重新回答他：“其实小时候来过的，不过太久了，没什么记忆了。”
许淮了然地点点头，看起来对这个答案也并不失望，淡淡道：“也正常。”
楼下贺昱盯着一句“马上”等得冒火，又开始打电话催命来了。
许淮看了一眼屏幕，没什么负罪感地掐掉通话，浅笑着看向江灼，“很好听，谢谢。”
说完，体贴地替他关上了门。
江灼坐在琴凳上，看着窗户上模糊远去的影子，想不明白他在谢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玫瑰再开时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