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3、痒 ...
-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其实裴攻止很想知道方旗扬的表情。
只是那个男孩背对着他,转过身时已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调侃道:“他生气了?真是个傻子,做什么这么认真。”方旗扬不屑地嗤了一声。
裴攻止看着他,神色不变,内心却略有波澜,试探性问道:“你和他……曾经是恋人?”
“是吗?”方旗扬笑着反问,脸旁的酒窝若隐若现,十分可爱。他一边摇摇头,一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反正现在不是了。”
“在这之前,你还被绑架过一次?”
“好像是,记不太清了。”
“你是怎么被救的?”
“当然是自救啦,难道靠那些蠢货?如果不是我,谁也活不了。”方旗扬顿了顿,忽然觉得说错了什么,赶忙看向裴攻止,解释道:“你除外。”
“温温……是你的乳名?”
“啊……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这样叫,我喜欢那个称呼。”至少比Pussy那充满侮辱性的词汇强上千万倍!
方旗扬笑着,他总给裴攻止一种扮猪吃老虎的感觉。这张笑脸下一秒不是愤怒,就是哭泣,不是脆弱,就是疯狂,情绪不稳,很难捉摸。
裴攻止沉默片刻,最终只能劝一句:“你好自为之。也许你有自己的想法,但国际案件的定义不是靠一个编号或某人的证词,纵使是刑事案件也不一定,况且,国际案件调查取证太麻烦,除非是很重要或很恶劣的跨国案件。那是相当麻烦的事,多数人……更喜欢不了了之。”
“嗯哼。”方旗扬那样无所谓,勾勾唇道:“石头砸在湖里自然没人在意,但泰坦尼克号沉入海底世人皆知,浪花够大,自然会危及众人。不重视就不重视吧,我想救人于水火,人却笑我自不量力。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找我的。我知道,一定会有那一天!”方旗扬坚定不已,仿佛他真的知道某个惊天秘密或者手握有力的证据?
“不过。”裴攻止出神一瞬,被方旗扬突然地凑近拉醒。男孩冲他眨巴一只眼,嘻笑着又道:“你放心,我的事不会连累你,至于哥哥……就当帮他一个忙吧。”
“什么意思?”裴攻止心头微颤,说不出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旗扬是那样的自信,甚至自信过了头,有些狂妄自大。
他的确有着超年龄的成熟与镇定,但同时带着一股常人没有的邪性!
至少,裴攻止还未曾见过这样集坦诚、神秘、天真、邪气于一身的……孩子?方旗扬的年纪于他而言,确实不大。
想着男孩方才的话,什么是帮他哥哥一个忙?和自己的新身份有关?那身份不会有什么猫腻吧?不行!得找机会打听一下,裴攻止想。
—— —— ——
“你去哪儿?”见方旗扬要离开,裴攻止下意识追问。
“护士站。”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忽然痒的难受,况且,裴攻止的脚趾也不怎么乐观,看起来不像按时换药的样子。
方旗扬不会忘记任何人对自己的善意,尽管有时那份善意很小,但他会不遗余力的加以回报。
那个男孩回来时夸张地端来一个托盘,盘子里有药和纱布胶带等用品,他将东西放在床头柜,跟着就站在床边准备脱衣服。
裴攻止吓了一跳,愣道:“你干吗?”
“好痒。”
“啊?”他蹙眉,斜眼瞄去的刹那,对方已将T恤脱下丢在了床上。
裴攻止喉结轻轻一滑,脸颊登时微热,眼见着对方伸手又将裤腰往下一拉,不由撇开脸去,立即提高声音道:“你脱裤子干吗!”
“这里,也好痒。”
“你能回自己的房间吗?”
“没有人啊……”
“什么意思!”
“我需要你的帮助。”方旗扬顿手,一手拿着个药罐子,一手举着个勺子,可怜巴巴地看向裴攻止道:“有些地方弄不到,可是好痒啊。”
他一脸无辜地说着什么“痒啊”之类的话,裴攻止意识到他只是想上药时,心中有点唾弃自己的龌龊,可是他真的觉得方旗扬的表达很有问题,不由摆出拒绝的姿态道:“你可以找护士帮忙。”
“护士姐姐午休,再说,我是一个男人,不好随便让女孩子乱摸,男女有别,那太不尊重女人了。”
裴攻止是真不知道,方旗扬是怎么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满口‘男人、女人’的词汇,总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违和感。
他皱着眉,用对方的话反驳对方:“我觉得你这样也挺不尊重我的,衣服说脱就脱,当我是空气吗?”方旗扬毫不避讳脱衣服的举止让裴攻止不大自在,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也许是从心底觉得他有些随便吧。
“我当你是人啊,如果你不是,我怎么会拜托你帮我上药?”
“我是个男人,跟你不熟,男男有别,也不好随便乱摸。劝你自己想办法。”
“可是真的好痒……一点小忙而已,这样好看的身体,留下疤痕多可惜啊。”方旗扬两眼放光,用裴攻止的话揶揄他。
说话的功夫已经爬上了床,虽然裴攻止早就把对方看个精光,可不知为何,那个男孩一点点爬过来的时候他不住心跳加速,局促地想要避开……
然而,方旗扬凑近他,脸上一派天真的模样,含俏带笑的将小勺子递给他,声音轻快道:“应该是一处,在肩后?还是腰中?痒痒的,麻麻的……感觉沿着脊柱蔓延到脑袋里了呢,帮帮我嘛。”
“离我远一点。”裴攻止一指头戳上方旗扬的额头,稍作用力,让其与自己保持距离。
谁知方旗扬当即握上裴攻止的指头,惹得他浑身一凛,像抗拒瘟疫般匆忙甩开。
看着裴攻止嫌恶的样子,方旗扬无奈撇嘴,当即转身背对对方,坐得板正条顺,只余一片光滑洁白、细腻纤瘦的脊背相对。
裴攻止睫毛微颤,下意识避开,但又忍不住看去……
男孩的背很单薄,蝴蝶骨凸起明显,肩头也能看见骨头,就连脊柱,似乎到腰底的时候也能看见两节骨骼。腰部脊柱两侧各有个浅浅的窝,瘦归瘦,屁股上还算有点肉,身材不怎么地但就是隐隐透着种无以言说的性感……
裴攻止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腰后侧,那儿有一道很细的像红色线条般的痕迹,除此,还有一道短短的外伤,的确裂这个口子,有些结痂,但结痂处有被抓烂的痕迹,渗着鲜红的血。裴攻止骤然想起在那辆绑架他的白色轿车里,那个英国男人曾扣弄过他的伤口。
而这无疑让这副完美无瑕的躯体更加惹人怜爱。裴攻止无意识舔舔唇,拿过方旗扬手中的小勺,挖了一勺白药粉,他犹豫一瞬,道:“这样不方便。”
“那这样呢?”说着,方旗扬好像明白他的意思般,直接栽倒在床上,直挺挺地爬着,一张脸在枕头间扭了过来,碎发在脸上粘着,始终带笑,好像有什么令他一直很高兴似的,道:“这样你是不是更容易做些?”
不知为何,裴攻止觉得他的话总有种一语双关的意思。
他看着笑嘻嘻的男孩,隐忍着内心莫名被挑起的躁动不安,反而板起一张脸,一勺子药粉怼了下去!
“哈——!”柔软洁白的被子间,因伤口突然受到刺激,方旗扬口中不免溢出一声呻吟。
他的手紧紧抓上枕头,将半张脸埋在枕间,只露出一只眼斜斜地望向裴攻止,语气带这些请求般可怜道:“拜托你温柔些。”
“好了。”裴攻止紧咬牙关,将勺子递还给他,方旗扬并未接过,软绵绵地撑起半个身子,艰难的尝试往后看,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微微翘唇,不满道:“戳到了,凉凉的,好痛。是不是又出血了?”
裴攻止脸色更沉,只觉得对方是故意戏弄自己,并不接话,转身懒得搭理他。
然而,方旗扬却坐起身,拿过他手中的勺子,竟将白药罐放在裴攻止的胸口,裴攻止蹙眉,正想发飙,男孩已伸手将原本松松垮垮、半拉不下的裤子往下又扯了扯!
“回你房间去!”裴攻止这次是真的下了逐客令,方旗扬一顿,微微蹙眉,方才愉悦的模样全无,跟着被一种怪异的表情替代,口稳也变得阴森起来,那声音仿佛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带这些戏谑与调侃:“你怕什么?”
男孩态度一改方才,嘻嘻哈哈、没皮没脸,一会儿对着亢锡荫又哭又怒,一转眼就对着自己又笑又狠,这更坚定了裴攻止认为他在戏弄自己的想法。
所以懒得理他,干脆不答,撇开脸去假装睡觉。
方旗扬盯了他一会儿,觉得无聊,也不纠缠,继续自己的事。
— — —
雪白的皮肤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不一会儿被运动裤勒出一道浅浅的印子,他半侧着身笨拙的将药粉撒在股骨侧的伤口间。
也不知为何,伤口不重,但他总控制不住抓挠,以至于三天还无法很好的愈合。所以,他决定上药之后干脆包上,也不管什么夏季不夏季了,免得还未发炎,先抓个屁/股开花。
方旗扬将纱布撕开,用医用胶带粘上,就跟完成什么丰功伟绩似的欣赏着。
他不是摸不到这两处伤口,但的确处理起来不太方便,况且身上还有许多摔摔打打的淤青,也痛的难受。
他是个很怕疼的人,本想让裴攻止帮自己把背后几处触及不到的地方再涂些专散淤青的药。
可对方闭着眼,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方旗扬也不想开口了。
不过,他的视线扫过裴攻止的脚,于是跳下床,跑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温水来。
他绕过床,站在裴攻止那头的床边,对方仍旧不为所动,紧闭双眼。
方旗扬撇撇嘴,以为他真的睡着了,没想打扰。只是,他伸手去抓裴攻止的脚踝时,男人骤然惊醒,就像受惊的兔子,猛然坐起,缩成一团,大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清理伤口啊。”方旗扬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见鬼了。方旗扬晃晃手中的毛巾,解释道:“护士姐姐说你的伤口要一天清理两次,不好好处理,趾头可能会废掉的。我还拿了会长肉的药膏,是一个老中医和京都药堂联名的。真的很好用。”
裴攻止很想发飙,可看着对方手中的毛巾和地上还冒着烟的水,以及方旗扬一脸天真友好的模样,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干脆坐起身,夺过对方手中的东西,自己处理起来。
方旗扬看着他,颇有种痛在自身的感觉,不由咬牙切齿,问他:“痛吧?”
裴攻止不答。
方旗扬又道:“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了。”他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浓烈的错觉,带着种引诱与情色的意味,仅凭三言两语就会让人浮想联翩。
难怪,难怪亢锡荫和楚文龙都拜倒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
裴攻止倒吸一口冷气,将毛巾转手丢入水盆。盆中溅起水花,打落在方旗扬的裤腿间。
男孩并没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反而蹲下身又捯饬了一把,再次递了过来:“轻点擦,出血了,是不是露出骨头了?要缝针吗?指甲盖崩掉了一个吗?很痛吧?”
裴攻止仍不说话,但在对方一声声关怀中略微有些迷失,他木讷地接过毛巾,敷衍地擦了两下,这一次,他老老实实,温温柔柔的将东西递了过去。
方旗扬接过,丢入盆中,跟着坐到床边拿出一瓶透明的棕色药膏和棉签,竟试图去抱他的脚!
裴攻止惊了又惊,赶忙缩回,一把夺过方旗扬手中的药,冷冷道:“我能处理。”
“好的,那个瓷器罐是祛瘀活血的药膏,你的腿……撞得很严重。”
方旗扬看见了裴攻止被那辆905撞击的时刻,看见了他大腿外侧大片的青痕。
裴攻止心神微动,像平静湖面吹起的涟漪,他不太适应被人这般关心,甚至有点受不了。于是微微动身,避开方旗扬滚烫直白的视线,一言不发。
方旗扬将祛瘀的药摆在他的面前,视线飘向一旁的餐盒,走了两步问道:“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去热一热。”
说着,人已经端着饭盒走了。
裴攻止停下手中动作,低垂着头,在突然安静的房间里长叹一声。
跟着,缓缓抬眸,黑色的睫毛如同一片密林,却遮不住他不经意飘向门口的双眸。
望着早已没有方旗扬身影的门,他既松了一口气,却又陷入一种奇怪的空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