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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二部 终章 生还者 ...

  •   方旗扬与臧西西是前后脚从不同的审讯室里出来的,不同的是方旗扬神态飒爽英姿,虽然脸有疲意,一夜未眠,但精神头看起来整体不错,运动衣裤让他像个刚起床准备去晨跑的运动健将。
      不过,他的腿脚却不行,扶着墙蹦了两下,罗承恩赶过去扶上他,把方才的情绪抛诸脑后,温柔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
      “现在是法治社会。”青荣武冷嗤一声:“虽然存在暴力审问的可能,但也不至于都跟电视剧里一样。”
      罗承恩没再说,方旗扬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青荣武,问:“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青荣武想了想,扯谎道:“委员长的命令,快得很。”
      “但我是杀人的罪名……”
      “好了!”罗承恩截断他的话:“刚出来,累了许久,最近也没有好好休息。你身体不能总这样透支,现在跟我回去,安安稳稳睡一觉。”
      “嗯。”方旗扬抓上罗承恩的掌心,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前行,不出几步,罗承恩关怀道:“要我背着你吗?”
      说话间,他已走到方旗扬身前。
      看着男人宽阔的脊背,方旗扬却有些犹豫。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想起了昨夜那个忽然将自己抱起的男人。
      那个时候,他满心满胃的不舒服,只想着要吐要吐,现在方后知后觉,似乎才感受到那个男人滚烫的掌心,有力的双臂,和善解人意的贴心。
      非但没有反感,反而有种依托与信赖?
      “怎么了?”罗蹙眉,方旗扬绕开他的脊背,淡淡道:“我自己走。”
      罗承恩起身,再次去扶他时,方旗扬竟非常不自然地绕开了手,一个人扶着墙,一点一点艰难前进。
      罗承恩以为他可能还在生气,却不知这孩子心里有了些其他的东西。
      方旗扬不像以往般爬上这个男人的脊背,是因为他总会不自主地想起被裴攻止托抱的感觉,那让他不太自在。
      罗承恩试图抓过他的手时,他也会骤然想起在青食斋门外那只覆在自己脊背间炙热滚烫的掌心,令他如芒在背,微微生汗。
      他走了一半,忽然想起身上的外套,当即脱了下来转身丢给了罗承恩……
      “外面下雨了,秋雨很冷的。”罗承恩好心提醒,不知他怎么了。
      九月下旬,一场雨一场寒,方旗扬穿着单薄的T恤说什么也不愿套上外套,要知道他一直都很怕冷的。
      —— —— ——
      臧西西在萧瑟的风雨中独自前行,陆歧路点燃一根香烟,慢吞吞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还要停下两步。
      臧西西的步伐就像病入膏肓似的,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他走在警局旁侧的路上,短短数百米,他整整走了十多分钟。
      最终,臧西西站定脚,仰头望了眼飘着雨的灰色天空,就像他的世界一样,即将沉入黑暗了吧……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一旁栅栏,坐了下来,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气。
      陆歧路定足,不远不近地看着他,臧西西颤巍巍摸出电话,不知拨给了谁。
      没人知道他想求证些什么,电话那头传来藏南的声音,还是那样风风火火,不过,她好像感觉出了臧西西不妥,听着对方粗重的呼吸,颤抖的声音,臧南也逐渐平静下来,问他:“你出事了?”
      “没……有。”那声音很轻,却仿佛要将臧南头顶的天花板震掉。
      臧南想了想,问:“怎么忽然又要查那个苏瑞敏?”
      “查好了告诉我。”
      “告诉你她在哪儿?现在在干什么?还是说……你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下落?”
      “嗯,所以……所以……”臧西西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
      臧南蹙眉,保持着理性道:“你说,我在听。”
      “啊……查、找人查……方丛适在爱尔兰的信息。”
      “你老公的信息要我查?爱尔兰你不比我熟悉?”臧南虽然担心,可说的也是实话,臧西西自己去做这件事分明更简单。然而,对方却留下一句:“等你消息……”便匆匆挂断了。
      陆歧路脚下的香烟已有数根,臧西西手握电话,望着天空又发了会儿呆。
      没人知道,即使仰着头,他眼中的泪水依然控制不住往下砸。
      关于方丛适的一切,哪怕只是道听途说,他都会失魂落魄,信以为真。
      原来对那个人的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可就是挣不脱这漩涡。
      哪怕方才在楼道里遇见的男人所说是假,可就听这么一句,臧西西便觉得愤怒窝火,再或者痛不欲生……
      等待的过程中他浑身都在颤抖,越想控制就抖得越厉害。
      小雨逐渐打湿他的衣裳,陆歧路的香烟也渐渐点不着了。
      他动身慢慢靠近臧西西。
      那个男孩不断在打字,像是在搜索着什么,手机‘滴滴’响了两声,电量已经不足。他烦躁地关闭提示,接着查询。
      关于冰岛的那个‘大事件’,国内的网上的确有些信息,但没有受害者任何消息,只有整体事件的报道,出现的人物几乎都用代名。
      不过,时间能对得上!
      事情基本和那个叫罗承恩的男人说的丝毫不差……
      所有消息似乎越来越真实,不等藏南回复他任何,臧西西的负罪感已越来越重……
      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爱人……除了幼稚的置气和冷战,根本对那个男人漠不关心。
      如果方丛适真的不在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强烈的罪恶感令他窒息。
      嗡嗡、嗡嗡……
      电话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了,陆歧路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看见臧西西手机上藏南的名字,蹙眉问他:“不接电话吗?”
      臧西西犹豫着,犹豫了许久,电量很快掉到了百分之二,马上就要关机了。
      可他根本没有承受死亡结果的勇气,但又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结果……也许是好的呢?也许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在骗自己呢?
      “你帮我!”他忽然将电话塞给陆歧路,陆歧路手忙脚乱,仓促地抱住了险些掉落的手机。
      电话不停地震着,陆歧路凝视着臧西西的脸,听对方颤声恳求:“快……快没电了。”
      话音落,陆歧路接起了臧西西电话,和对面的人沟通了两句。
      藏南的回复井井有条,一个是苏瑞敏现在一直在国内,目前人在川省老家,去年从冰岛回来就没再离开过。
      另一个就是冰岛的确有方丛适的死亡记录,但方丛适的紧急联系人留了苏瑞敏的信息,这个苏瑞敏,好像是那个男人的远亲。所以,警方交给了她处理后续。
      至于爱尔兰方面,臧南这边暂时只查到方丛适去年的出境记录,别的还没反馈。
      当陆歧路问及对方是因为什么死亡时,臧南只说了三个字:“枪杀案。”
      这样几句话他不知该如何告诉臧西西。
      电话忽然黑屏,臧西西仰头看着陆歧路,看见他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模样时,他就猜到结果了……
      而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结局……
      “西西。”
      陆歧路靠近他,想要抓住他的肩头,臧西西起身的那刻腿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咚”的一声,听得陆歧路心碎,总感觉臧西西的膝盖骨要碎了。
      他伸手拉他,臧西西却如何也站不起来,就像一滩烂泥,但还坚强地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
      不知耗了多久的时间,他才站起身来。
      雨水浸湿衣裳,睫毛上的冷雨混着他的热泪,砸湿了整个大地。
      陆歧路想要帮他,却被对方推开。
      臧西西径直向着马路中央走去,陆歧路瞬间猜到了他的意图!
      骤然出手拉过对方的瞬间,这个男孩忽然躬身,就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双手紧紧掩着心口,脸色煞白煞白,呼吸困难……
      最终,在暴雨倾盆的街头,臧西西紧捂心口僵硬地向地上栽去……
      或许痛昏过去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还清醒着,可能已经冲到马路中央丧了命。
      陆歧路感慨着,不知道自己对裴攻止的感情与臧西西对那个人的感情谁更多些……但他们都有为了对方同生共死的想法。
      他抱起臧西西上了车,直奔医院。
      就是从这天开始,这个人烙下了一个毛病——胸痹心痛症。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或数秒、或数十分钟,臧西西总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痛。
      特别是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
      陆歧路亲眼见到他从病床上醒来,捂着心口,蜷缩着流眼泪,嘴巴里不停地喊着“方丛适、方丛适”,越喊就越是心痛,眼泪流的像屋檐下的雨,痛得昏厥,又痛到醒来。
      醒来就喊,他到底有多痛呢……
      只要提到那个名字,臧西西就能随时发病一般。
      从那之后,臧西西倒没想过死。
      他想等身体好一点后再去冰岛,去爱尔兰,去瑞士,去找回那个人……哪怕只是骨灰呢?
      他每天都活的痛不欲生,有时候陆歧路会觉得死了挺好,一死百了,但臧西西偏要活着,而活着的原因却十分可悲。
      因为一想方丛适就会心痛,心痛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在赎罪。
      臧西西觉得自己活该活得痛苦,他觉得是自己的冷漠使得他们分离,是自己同方丛适冷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甚至用性命威胁、伤害那个男人,他对那个人做了许多许多过分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对方……
      如果不那么要面子,死乞白赖地追着对方,也许方丛适就不会出事了。
      —— —— ——
      就在警局外,方旗扬在原地等青荣武开车过来。
      罗承恩的电话忽然响了几声,他神色沉重地打开了一封电子邮件。
      那是来自国外的信息,发件人不明,内容也令人感到不适。
      可开头却写着一句英文:to my borther.
      这应该是给方旗扬的信。
      罗承恩想了想,按方丛适的意思将电话递给了方旗扬。
      男孩站在风雨中,手机屏很快就被打湿。
      他接过电话不断往下滑动屏幕,不知是眼睛里的泪水让他的视野变得模糊,还是落在屏幕上的雨水……
      那些画面的确血腥,就像上个世纪的欧洲酷刑,十字架的酷刑可不是那样轻松的。
      被钉在上面的人如果不用手臂承受自己的重量,那就会承受被刺穿的疼痛,但有一点,方丛适始终都不是个野蛮人,所以他的手段也仅是如此。
      他在男人的脚腕上放了血,血顺着木桩流了一地,对方耷拉着脑袋,最壮观的也只是他口腔里的牙齿全被敲落,空荡荡的一片黑色,一根木棍支撑着,已经没有了狰狞的模样,脸色煞白,是死去时的宁静。
      不够!还是不够!
      方旗扬握着拳头,脑海中闪过许多恐怖的画面,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想要勒上男人的脖子,让恶犬撕咬他全身上下。
      虽然被贩卖的那些年,作为□□,他的身上并未留下过任何伤痕……但他却难以忘记自己曾被对方用狗链拴着脖子侵犯,这个男人像狗一样咬遍他的全身,没有烂、没有血,却令他的皮肤肿了起来,像鸡蛋一样大大小小,红红紫紫遍布。
      地下室里的呜咽惨叫混着男人养在院子里的狗吠,没人听得见。
      他曾经长达半个月无法入眠,无法躺下,浑身的咬痕令他只能像狗一样用膝盖和手臂撑在地面休息。
      男人为他带上防咬面具,比对方的狗还不如……
      罗承恩知道他不是温丛嵘,但方旗扬是温丛嵘唯一愿意沟通交流的人格,这些画面对温丛嵘来说反而更残忍些,不如通过别人的记忆或转述。
      他想了想,冲身边的男孩道:“找个时间告诉他,丛适真的很爱他。”
      方旗扬不语,默默将电话递还给罗。
      就在这天,一个人接收到了爱人死亡的讯息,一个人看着兄长发来的邮件无言。
      两件不同的事,同一相关的人,完全不同的心境。
      二人坐进车中,就此在警局的岔口擦身而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第二部 终章 生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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