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个故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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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淼这次出差调查取证，秦雪没问具体去的哪里，关淼便也没特意说。
周六清晨，秦爸开车将她和秦妈送到大巴上客点，秦雪一眼瞧见关淼和他身边的关爱华。
年轻人个子高，立在一众妇女和同龄人之间，如松如竹，想忽略都难。而关淼也显然第一时间留意到她。
“王姐来啦？”圆脸的中年妇女用力朝秦妈招手。
“没来晚吧？卡着时间还是让老秦给耽误了。”
打招呼的中年妇女看到秦雪眼睛一亮，“没来晚没来晚。哎唷王姐，这是你家女儿吧？比照片上还好看！”
秦妈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可别夸她。小雪，这就是上次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的任姨。”
秦雪掠过不远处的关淼，微笑打招呼，“任姨”。
妈妈应该还不知道，相亲对象就在这里。
一脸福态的任姨友善地上下打量她，又扭头内涵地瞥一眼关淼，露出了然的神情。
秦妈刚顺着任姨的视线瞧清楚关淼，关爱华已经上前打招呼，“秦老师！”
“关姨，早。”秦雪保持得体的微笑，朝关淼也点点头，“早。”
“早。”一同上前的关淼眉眼温和。
开口问早，必须是认识的。秦妈刚想扭头打听上一嘴，人已经被任姨亲亲热热一手挽着关爱华，一手挽着她走开，“来来来，换个地方说话！”
大巴停了两辆，围在附近的多半是妇女，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也有些。秦雪和关淼两张出众的面孔夹在中间，多少有些显眼。
“还以为会跟你在沁宁县碰头。”秦雪主动挑起话题。
她之前只报了入住的温泉酒店地址，隐去了大巴上车的地方，没想过会在这里就见到关淼。
“想了点办法。”关淼解释。
混进广场舞大妈活动组织，那他还真挺有办法。
“关姨跟任姨认识？”秦雪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就刚才那手挽手的亲热劲，相当于明知故问了。
“嗯，任姨是我姑姑的同事。”
秦雪若有所思点点头，顺势抬眸瞧他一眼，“所以介绍我俩相亲，是任姨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一开始，秦雪当是任姨在给她拓宽可能性，连小七岁的异性都介绍，而关淼则是在知道对象是她后，也没有拒绝。
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不远处，任姨、秦妈、关爱华相谈甚欢，附近好些适龄男女青年有的埋头看手机，有的时不时环顾四周。
关淼沉默一会儿，在她探究的目光里低声开口，醇厚的嗓音氲进清晨寒冷的空气里，“任姨问我想找什么样的，我列了几项条件，同时满足的人选应该不多。”
同时满足的不多，任姨知道的很可能就她一个是吗？
秦雪瞬间明白，关淼真的早有预谋。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比之前亲耳听到“追求”更甚。
她甚至不知道关淼喜欢她什么。
有没有可能，关淼为了她才回到常泽？那万一她决意拒绝，对关淼而言岂不“人财两空”？
这是在豪赌——秦雪为她突然冒出的想法，在初冬的清晨惊出一身薄薄细汗。
她凝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老师吃过早餐没？”关淼问。
收回神思，秦雪点点头，“吃过了。”并且礼节性地问上一句，“你吃过没？”
坐大巴她不敢空腹，担心晕车。
“嗯，吃过了。”
尴尬的沉默蔓延开，两人像是突然回到第一次相亲见面，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你们好，你们也是去沁宁泡温泉的吗？”
清脆的声音打破安静，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出现在面前，旁边还站着个戴银丝边眼镜的男士，高瘦斯文。
秦雪悄悄舒了口气，朝女生点点头。
女生当即展开灿烂的笑容，“我叫林文婕，他叫高孟钧，我们也是去泡温泉的，可以认识下吗？”
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基本单身，对搭讪的意思也心知肚明。秦雪和关淼各自报了姓名。
“我跟孟钧哥住同一个小区，邻居来着。你们俩呢？”林文婕显然是个开朗的。
秦雪飞快瞥了一眼关淼，对方此刻正望着她，目光温沉，似乎等着她来回答。
什么关系？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秦雪甩开这个荒唐的想法，开口道，“师生。”
“师生？！你们都多大啊？不会是跟结拜一样喊着玩的吧？”林文婕瞪大眼睛。
秦雪知道只要她不提，第一次见面的人多半猜不出她的年龄。见过男女之间关系好，称兄道弟叫姐妹的，没见过假装老师和学生的。
她坦言自己很快三十，林文婕大受震撼。
“姐！你怎么保养的？教教我！”
保养话题让林文婕的话闸彻底关不住。谈到年龄，林文婕二十三，高孟钧二十八。
秦雪有些意外，第一眼她还以为高孟钧跟关淼差不多大。
“完全看不出来，秦姐姐和关淼站在一起就像同龄人，真希望我到三十岁也有这样的状态！”林文婕叹息。
秦雪还记得她的二十三岁。刚毕业当老师，自己都没怎么想明白人生，就开始教书育人。那时候的她觉得三十岁特别遥远，遥远到三开头好像就应该挺成熟的。然而时间转瞬而逝，她好像不见得比过去通透多少，倒是对许多事情失去了勇气、激情与兴趣。
和关淼站在一起，仅仅也只是“像”同龄人而已。
“时间到了，时间到了！上车上车！”大巴司机扯开嗓子嚎，原本三五成群的中年妇女和年轻人纷纷上车。
林文婕跟在秦雪身后，边上车边问，“秦姐姐坐哪里？前面还是后面？”
秦雪还没答话，率先上车的关淼开口，“前面。”说着让出过道，指着放了黑色双肩包的座位，“秦老师，坐？”
由于容易晕车，秦雪也一向是能坐前面就坐前面的，这会儿看到关淼占了前排靠窗的位子，只犹豫一瞬，点头侧身进到第一排。
林文婕正准备挨着秦雪，没想到关淼倾身接过秦雪递过来的双肩包，一个灵巧侧身，抢先落座。
娃娃脸愣住，对上关淼不咸不淡的眼神，林文婕刚到嘴边的那句“我想跟秦姐姐一起坐”自动吞进肚子里。
秦雪没想到递个包的功夫，关淼坐到了她旁边，林文婕则去了过道对面的位子。
秦妈跟关爱华从后门上车，喊了声“小雪”。
秦雪起身回头应她，“妈，我在这。”
跟她一同站起来的还有关淼，看动作似乎想让位子，却见秦妈摆摆手，“知道了！就坐那吧，我和你关姨一起！”
才聊多久？妈妈和关姨就这么熟了？
任姨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点完名后大巴启动。
暖空调开着，发出不明显的噪音，没多会儿就热得人要脱外套。
现在还早，窗外车流不明显，按车程算的话，大约两个小时后能到温泉酒店。
关淼从双肩包里拿出耳机分线器，插上两副一样的白色耳机，将其中一对递到秦雪面前，“听歌吗？”
准备挺充分。
秦雪接过耳机戴上。
吉他叙诗，温柔的男声传入耳朵，一字一句由她喜欢的歌手吟唱出来，像在念一首韵味绵长的散文。
飞鸟归山林，落日入东海
我心上的人，你从哪里来
青山随云走，大地沿河流
这深情一片，等待谁收留
秦雪扭头望向关淼。
初冬的晨光漫射，朗毅的脸朝她温温淡笑了眉眼。心也跟着柔软，秦雪问他，“关淼，你在暗示什么吗？”
深情一片，等待谁收留。
听到的人收留？
“被发现了……”关淼低声。
秦雪视线扫过他浮上淡粉的耳尖，回转头后没忍住唇角上翘。
窗外风景后退，搭在腿上的外套褶皱落下浅得不能再浅的阴影，耳机里传来温柔的歌声。
这美丽的世界，已经拥有你
我已经拥有，这美丽世界
*
好久没怎么坐大巴，车程过去大半，秦雪开始感到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她蹙着眉，忍耐得辛苦。
关淼递过来一包姜片，秦雪没什么精神地抬眸望他一眼，取一片放入口中。咸辣火热的味道让人清醒不少。
关淼轻声，“晕车？”
秦雪现在听到“晕”字都不舒服，脸色煞白地点点头。
就像疾病，身体的痛楚没人能代替和分担。
“把手给我。”关淼展开手心。
秦雪掀起眼皮盯着他，对方坦坦荡荡，“给你按下手腕。”
好像是听说晕车的时候按手腕有用，可是她没试过，不知道真假。
死马权当活马医。秦雪将手背交到关淼手心，被对方轻轻握住。
大拇指寻着她手腕内侧按压住，轻微不适。
秦雪实在难受，不自觉闭上眼睛。
“要不要靠着睡会儿？”关淼挪了挪身子，朝她挨近。
身高差的原因，关淼的肩膀就在眼前。秦雪无力地抬眸望他一眼，侧首靠上他的肩头。
胃里搅成一团，她难受到懒得去想那些说不清楚的顾虑。
河流，山丘，水滴，冰冻
飞行，晚霞，勇气，时空
云游，海洋，狂风，身体
耳机里的男声哼唱着仿佛没有什么联系的词，意外催眠。关淼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清凉、静神。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秦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
“到了到了，下车下车！”
大嗓门穿透小憩将人吵醒。秦雪抬起头睁开眼睛，才发现司机大哥已经躬身下车。
车里只剩下三三两两还在收拾行李的乘客。五指被关淼的手掌握住，安静的，像情人，也像夫妻。
按个手腕，竟然一直没放？
秦雪手心与脸颊都有些发热，刚才她倚着关淼的肩膀睡着，也不知道妈妈和关姨有没有看到。应该没有，两位长辈坐在后排，大概率从后门下的车。
她假装没有发现关淼的小心思，“自然”地抽回被握住的手。
“到了。”关淼起身收拾好耳机线，垂眼望着她，“还难受吗？”
睡着了感觉不明显，现在也只是脑袋有些昏沉而已。
秦雪摇摇头，“好多了”，顿上会儿补上一句，“谢谢。”
车上只剩两人，关淼抿唇浅笑，让出过道乖乖等她起身。
空调已经关了，前门的冷风渗进来，跟车里的余温混在一起，说不上冷还是热。秦雪披好外套，起身来到关淼身边，“走吧。”
温泉是沁宁县很大一块产业，相应的酒店也多。任姨选的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俱全，完全撑得起两天一夜。
大巴抵达酒店还没到入住时间，刚好用来分配房间。
母女能够住一间，母子却不能。秦雪和妈妈一起，关淼和高孟钧一间。
林文婕把一众单身人士召集到一起，自发充当起组织者。一共十二个，有零有整，女多男少。
“大家加个微信群吧，泡完温泉约着一起玩。”
秦雪加了林文婕的微信，很快被拉进群里。
“大家进群备注下姓名，我听说这里风景区养了不少小动物，自助餐区花样也多。”林文婕似乎很期待。
十二个人轮流介绍自己的过程中，任姨收走身份证，等介绍、寒暄完，已经可以入住。
秦雪还以为房间不是大床房就是双床房，没想到里面直直一条榻榻米，同时设计了活动的方桌，相当有特色。
打开衣柜，可以看到专门定制的浴袍，蓝白格子简约风，怪好看的。
温泉从早上六点半开放到晚上十点半，任何时候想去都可以去。
入住套餐含免费的早晚自助餐，现在是中午，大家各自解决午饭问题。秦雪还是有些不舒服，没什么胃口，打算饿的时候随便吃点零食应付下，让妈妈自己去。
“那行，我跟你任姨出去吃点东西，回头给你带点回来。”
秦妈离开后，秦雪收拾好行李出了房间。
酒店前院有个不小的湖，里面养了红白橘黑几色观赏鱼，围湖半圈还养了兔子、小香猪、羊驼等。
带出来的面包已经撕成小块喂了鱼，初冬正午的阳光带着森凉。秦雪靠在湖边木桩栅栏处休息，任湖风吹在脸颊与发梢。
冷峭，但也舒服。
“秦小姐没去吃午饭？”
秦雪睁开眼睛，是高孟钧。
“嗯，没什么胃口，你也没去？”
“一样。”高孟钧来到她身边站定，不远也不近。
秦雪不知道高孟钧回答的是“一样没胃口”，还是“一样没去”，或者两者都是。
她抿唇笑笑，并不在意，也没想刨根问底。
一条红鲤鱼猛地在湖面打个挺，惊得一团鱼“哗啦”散开。
高孟钧开口打破平静，“秦小姐和关先生好像关系不错。”
秦雪心里咯噔一下，表情也不再放松。
听同一首歌，靠着肩膀休息，她和关淼在车上的举止果然还是暧昧过头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秦小姐和关小姐看起来挺搭。”高孟钧语气有些焦急，似乎担心他的话引起误会。
“叫‘秦小姐’见外了，直接叫名字吧，或者‘秦老师’也行。”秦雪索性坦白，“关淼对我有好感，我对他也不排斥，所以的确比一般人亲近些。”
高孟钧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怔神，好大会儿才感慨，“没想到秦老师这么坦诚……”
秦雪只是不想转移话题，那样显得太刻意。
“我和关淼师生的身份，会让你觉得别扭吗？”问出这个问题，其实能够料想到答案。任何一个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的人，都不会说出让人难堪的话。这个问题，更像是她内心不安的映射——师生关系，是否会带来让她和关淼难以忍受的流言蜚语。
她既不希望关淼的喜欢带了身份滤镜，也担心流言会消磨掉那些模糊的好感，她实在没有办法再“无疾而终”一次。
高孟钧双臂撑上扶栏，抬头望向湖对岸的枝干与建筑。
“恰恰相反，觉得你们俩的相处很和谐，像恋爱时会有的样子。”顿了顿，高孟钧继续叙说，“其实上车前是我鼓动林文婕陪我去搭讪的，还以为自己终于勇敢一次。”
想到林文婕唧唧喳喳的模样，秦雪不禁有些想笑，“你不说，完全看不出来。”她还以为林文婕对关淼有意思。
高孟钧自嘲般笑了笑，没说什么。
湖风吹久了头有点疼，秦雪提议去看看别的动物。
酒店里养的动物大概因为经常有人投喂，兔子很肥、小香猪很活泼、羊驼很会吐口水。
高孟钧好像不善言辞，秦雪也不是个会主动活络气氛的，两人沉默地看着动物，像一幅动不动就能定格的画。
一圈没逛完，关淼拎着两提塑料袋迎面走来。
秦雪抬头看到他，年轻人长腿生风，很快来到面前，“秦老师。”
喊完就抿着唇没再开口。
一旁的高孟钧与关淼短暂对视，低声说了句，“你们聊”，很快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不知道是心虚还是逃难。
秦雪扫一眼关淼手中的白色塑料袋，“拎的什么？”
“给你打包的吃的。”
有那么一瞬，秦雪觉得从关淼眼神里看到疑似“委屈”的、一闪即逝的情绪。
“谢谢。”她上前接过他一只手上的塑料袋，“找个地方吃吧。”
这里动物的味道，有点冲。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一个故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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