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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分歧 ...

  •   转眼到了傍晚,如水的银辉倾泻而出,透过枝叶的缝隙,影影绰绰地笼罩下来。

      枫香和傅知意并肩行走在返程的路上,一天的游玩并没有让他们疲惫,反而有一种接近世间的安宁。

      枫香看着自己的脚尖,原本她应该有很多话可说,但是此时的心事却又让她不愿开口。

      她有一种直觉,自己可能不得不离开了。虽然她没有主动做什么,但是任务的进度还是缓慢地进展到65%,离100%越来越近。

      “枫香。”也许是察觉到她的异常,傅知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在问她,“你在想什么?”

      对着傅知意关心的目光,枫香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的推测,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挤出微笑若无其事道:“没有呀,可能有些累了吧。”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完美,傅知意竟然没有追问,反而看向天空,风马牛不相及地提起另一件事情。

      “枫香,你想不想听故事?”

      枫香怔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皦皦流素光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江回那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确实是刚刚好卡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好啊。”她莞尔。

      傅知意也勉强地笑了笑,和着如水的月光,他的故事被娓娓道来。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的运气很好。所有别人汲汲渴求的,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外人都说羡慕他的生活,但是他们不知道,每一个接近他的人,最后都会离开。

      “他以前觉得很残忍,问很多人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们并不理解他,只会说他不知足,运气这么好,还这么贪心。

      “这也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运气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有亲朋好友,反而因为这个无法把控的虚幻的运气,注定孤生?

      “他不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命,所以他故意堕落,不求上进,以为这样就能换来自己希望的东西。但是老天爷好像并不希望他和普通人一样,哪怕这样,他还是一路成长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而他希望能够留下的人,也是一个也没有留下。

      “偶然间他遇到一个智者,智者帮他算了一卦,卦象说旭日升天,鸾凤相会,孤星独吟,雪暗飘零。

      “智者问他要不要信命,他没有回答,这件事也就看似不了了之,但是其实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梦醒时分,他都在问自己,他要信命吗?”

      严格来说,这其实并不能算作一个故事,反而更像一个旁敲侧击的征询,结尾处,傅知意不死心地问道:“枫香,你说,他要信命吗?”

      他的目光专注,曜石般的眼中唯她一人。被他这样看着,枫香觉得他似乎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心虚起来。

      “是,是吧。”她的目光闪烁,回答的话也是驴头不对马嘴。

      好在傅知意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又恢复到刚开始的无言。

      路边的蔷薇花香馥郁,茂密的青藤带来幽深的夏天的气息。

      一路行至枫香楼下,原本应该停下脚步目送她上楼,傅知意却突然唤住枫香。

      闻声,枫香回头,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材颀长,就像一棵遥远的树,沉默而孤独。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问。

      枫香凝望着他的身影,笑容浅浅犹如春日纤嫩的樱花。

      “当然可以。”她回答。

      这样静谧美好的夜晚。

      这样温柔的傅知意。

      这样残忍的她自己。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在地面上融为一体。

      美丽寂静的夏夜。

      他们久久相拥,彼此的体温相互氤氲。

      “枫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走好不好?”

      几乎泪盈于睫。

      她不知道她还能陪伴他多久,但是她还是希望,他是永远快乐的。

      不是没听出他声音里的脆弱,也不是刻意不想回答,而是她确实是没有办法正面回应。

      一个没有办法实现的缥缈承诺毫无作用。她是如此的冷酷,故意接近了他,却连一个承诺也不愿给他。

      “傅知意,”离开之时,她的声音沉静,“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

      那晚之后,虽然枫香和傅知意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一件事,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处处别扭。

      他开始不再主动找她说话,日常的交流也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完成任务。

      “恭喜校草喜提单身,姐妹们又有机会了!”论坛里已开始有传言说他们已经分手。

      枫香很想否认,但她没有立场。他是她高高在上的傅学长,她只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抽身离去的路人。

      无法把握,不可捉摸。

      夏天即将过去,秋日的微凉渐起。

      游戏的世界设定她已经基本完成,文档也发了出去,收到时,傅知意只淡淡地回复“好的,辛苦了。”

      没有想到原本甜蜜的约会会变成关系的转折点,枫香喟叹,等彻底完结后,她就真的没有理由和他有交集了。

      她不知道如果任务完不成她会是什么结局,但是她知道任务完成的话她一定会从这个世界离开。

      相比于看见傅知意再一次失去的痛苦,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远远地,能够看见他就好。

      她不怕死,毕竟已经死过一次,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生活又恢复两点一线的原状,跟傅知意的交集如同一场黄粱梦,她不敢主动提起。

      她又回到了普普通通女大学生的生活。

      这一日,枫香和往常一样去参加课程,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遇见了江回。

      她还是没有变,一袭洁白长裙,犹如风中轻颤的茉莉花。

      葱郁的行道树,笔直的柏油路,相互对峙的两个少女。

      枫香静静站着,等待着江回的下一步动作。

      “枫香,很抱歉打扰你,”江回的眼神怯怯的,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但是作为旁观者我实在无法忍受,知意哥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枫香皱眉:“我哪样对他了?”

      “从那天和你一起出去玩之后,知意哥就没有一天开心过,我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但是我的知意哥不该是这样的。”

      仿佛鼓起莫大勇气,江回随后狠心大声质问:“既然你不喜欢知意哥,为什么不放过他?”

      明亮的阳光下,隐有路人看向这边。

      原来旁人是这样看她的吗?枫香自嘲地笑了笑,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淡漠开口:“我偏不。”说出的话却带着赌气的执拗。

      江回被她气得身体发抖,在她转身离开之际,江回的狠话从后方传了过来。

      她听见她恶狠狠地诅咒:“你会后悔的,明枫香,你会后悔的。”

      后悔?枫香的脚步有过短暂一顿,然后又是嘲讽一笑,继续前行,她的字典不会有后悔这个词。

      没有把江回的狠话放在心上,她照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回家。等她刚出门就惨遭蒙嘴陷入昏迷时,她脑袋里瞬间只有一个想法。

      江回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枫香处在一个废弃的阁楼里。

      阁楼狭窄拥挤,一个动作就会惊起厚重的灰尘,准备交给傅知意的尾稿被随意扔在了一个角落,四周都是杂物,零散有几块破铜烂铁。

      她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它们还处在不太受自己控制的状态。手脚都被绑了,但还好并不是很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左右动了动,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活动的空间。

      跟傅知意约定9点钟交尾稿,她出门时都快8点50,眼下应该早已超过约定时间,不知道傅知意能不能发现她失踪了的事情。

      思及此,枫香却骤然苦涩起来,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在抱有这种不真切的幻想。

      应该是自己比绑架者预料的早醒很多,所以现在才没有人在旁边盯着,她的逃生机会,可能也只有这个时间差。

      枫香看向阁楼里唯一一个窗户,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的云淡天高,窗户不高,却也不大,有已经木质的栏杆挡在外面,怎么看都不是能出去的路径。

      阁楼唯一一扇门紧闭,想必绑架她的人就在门外。

      为今之计,她必须得尽快让自己的手解放出来,然后想办法逃出去。

      细碎的尘埃在阳光下轻舞。

      几乎用尽全部力气,粗糙的麻绳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勒痕,甚至还有被磨破皮的血印,好在短暂的疼痛后竟真的被她挣脱开。

      木质栏杆的唯一好处就是,她只要锯断两根就可以逃出去。

      她费力地走到窗口边,贪婪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微风带着青草的香气拂过面庞,有虫鸣和鸟叫。

      大概一层半楼的高度,她不知道跳下去会怎样。

      阁楼里面有浓厚的腐朽味,她尽量集中注意力,在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搜寻。

      琥珀色的眼珠看得十分仔细,一块一片块的,仔仔细细的没有任何一个可能的工具。

      久旱逢霖般,一根锯条进入视线。

      在斜斜的阳光下,她吃力地一点一点地将它从缝隙中抽出,卡得很紧,锯条在地面拽出一道印痕。

      然后,她用锯条撕碎了衣服的一角,用碎步包裹住,机械地尝试锯断栏杆。

      快点,再快点。

      她焦急地向门口张望,汗水濡湿了她的衣服,她咬紧嘴唇,尽全力加快速度。

      “咯吱——”是一节栏杆被锯断的喑哑。

      还差一根。

      枫香紧紧握住锯条,不敢停止手中的动作。她的嘴唇被咬出血珠,额头脊背上尽是冷汗。

      清冷的阳光照射进来,不带一丝温度。终于,她锯断了两根木头,留出的空隙已足够她钻出。

      枫香尽量按捺下喉咙里的欢呼,不让自己因为高兴叫出声,眼眶里的泪水被她强行忍下。

      她蹑手蹑脚地放下锯条,踩着杂物往窗户上攀爬。洁白的衬衫早已肮脏不堪,牛仔裤被磨破了好几个窟窿,双手也早因摩擦沁出鲜血。

      血液混合着窗边的木屑,留下形状不明的印迹。

      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之后,她使劲用脚蹬住侧框,终于把自己摔了出去。

      头发纠缠着泥土和野草,她重重地摔在地面,理智告诉她此时应该立刻起身,但是她太累了,仰望着高高的窗户,她的睫毛轻颤,如同振翅的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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