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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完,夜色深如墨。
  在里面时不觉,到外面冷风迎面而来,裴衾寒有些头重脚轻。
  他低头望着脚下的浅灰地板,一格一格地数过去。
  纪景在旁边说话,声音在风的撞击下显得破碎迷离。
  往前走了两步,他袖子被人从身后拉住,漆黑深夜,纪景那双弧度上挑的凤眸里带了丝疑虑:“林雪霁?”
  裴衾寒缓慢反应了会儿,下巴埋入宽阔衣领间,他的脸显得愈发小,一巴掌便能盖住似的。
  纪景一边注意马路上来往的车,试图拦辆的士,一边关注他。
  “你往前走干什么?”
  裴衾寒一声不吭,过了会儿,开口道:“我叫春生。”
  春生,万物生长的春天。
  纪景语速缓慢地重复他的话:“春生?”
  裴衾寒点了点头。
  这时一辆出租停了下来,纪景往前走了两步,打开车门,将手垫在车顶,“林雪霁,来上车。”
  路灯下,裴衾寒一个人站着,脸和手都捂在衣服里,俨然是个白雪团子。
  白雪团子开了口,有些不满意似的,啧了声。
  顿了两秒,纪景一手撑在车门上,唇角染上点笑,他道:“春生?得叫这个是吗。”
  听到熟悉的字,裴衾寒终于有了动静,他一步步走向车内,坐定。
  车内昏暗,流水似的光从车窗拂过,掠过裴衾寒脸颊,那一刻他神情近乎乖觉。
  纪景将车门很轻地关好,走到另外一端坐下。
  车内一片静谧,司机驾驶着车飞速在路面行驶。
  裴衾寒歪头倾向车窗那侧,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面上一派安然之色,呼吸绵长。
  忽然,他将手伸到纪景面前,暗色环境下,眼眸莹润潮湿,如涨潮的湖面。
  纪景垂眸望向他的掌心,有些不明所以,过了会儿,有些恍然地勾了勾唇。
  他从口袋里掏出红包,一本正经地放到他手上,“嗯,这个也给你买菜。”
  男人嘛,在外靠打拼,零花钱是什么东西?根本不需要那玩意儿。
  裴衾寒反应很慢,雪团子低下头,静静望了会儿手心,皱着眉头把红包还了回去。
  再度伸手,依旧掌心朝上,这回开了尊口:“纪大师,给我算一卦。”
  塞还回去的红包落至纪景膝头,他偏头望着他,挑了挑眉:“找我算卦,可是要收费的,你准备怎么付?”
  裴衾寒小声道:“骗子,才不给你钱。”
  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不算就不算,当即要收回手,指尖却被捏住。
  那人掌心粗糙,凹凸不平,可惜了那双好看的手型。
  微微刮过他柔软指腹时,带起阵微麻的痒意。
  如同被线扯住,裴衾寒任由他摆弄,面上平静无澜,等着打假。
  借着一帧帧从外闪烁而过的路灯,纪景身体陷入车椅,漫不经心地端详那手心,沉吟了会儿,张口就来:
  “你这一生前半段命还不错,亲朋好友都对你很好。只是后半段……啧。”
  裴衾寒只当在听相声,一错不错地望着他:“怎么?”
  青年手指干净,常年握笔杆的人,食指中指起了层薄茧,手掌心纹路清晰,透着健康的粉色。
  纪景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声音染上层薄薄的笑意:“那命就更好了,父母平安康健,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
  裴衾寒宛如陷入片温软的沼泽地,思绪一时飘远,眼皮逐渐沉重。
  “不过,还有个很重要的事。你命里有贵人,此人智勇双全,帅气潇洒,人间难得,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裴衾寒眼皮挣扎着跳动了下,迷糊道:“贵人,谁?”
  “此人呢,”纪景不急不徐地道,“姓纪。”
  裴衾寒:……
  哪怕不太清醒,他都感觉到了熟悉的无言。
  抵达杨家湾时已经晚上十点。
  裴衾寒在车上几乎睡着了,下车时被冷风一吹,迷蒙的眼眸多了几分清明。
  却见纪景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袋里,眯眼打量他:“林雪霁,你是不是醉了?”
  “什么?”裴衾寒有些莫名,他道,“我没醉。”
  纪景略一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也行,那就是没醉。”
  裴衾寒:……
  什么叫“也”,什么叫“就”?
  印象里上车后他一直在睡觉,应当没做什么。
  裴衾寒遏制住了想要问的欲.望,理智地不去好奇,跟纪景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交流。
  说话间,两人走到村子口,整个村落漆黑一片,灯火零落。
  路口旁停了辆车,在他们经过时,双闪亮起,将小半片空地映得亮如白昼。
  裴衾寒只觉刺眼,抬手挡了挡,有道人影逐渐靠近,停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
  名贵的大衣手表,挑不出任何褶皱的衣物,男人皮肤冷白,五官英俊。
  是江西遇。
  十年前,还很年轻的江西遇。
  这是重生后他们的首次相遇,在一个漫长漆黑的冬。
  星子寂灭,黑云蔽月,长风猎猎,村野隐没于浓稠的夜。
  再度相逢,望着那熟悉的面孔,裴衾寒依旧会泛起轻微的不适感,他停在原地,没有说话。
  “阿寒,”江西遇眼眶微红,不过两天功夫,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他朝前一步,“我们能谈谈么?”
  说起来很荒谬,江西遇并未打算这么早来找他,他手里的牌还不够多,他知道依裴衾寒的性子,最在意的是父母。
  裴衾寒为什么逃婚,重要么?
  江西遇根本不在意,他只是想得到这个人,一切能帮助他达到目的的,都是手段。
  直到下午有个旁支表弟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今天下午裴衾寒做的事情。
  那一瞬,如爆裂的岩浆,一切计划和构想都被粉碎得支离破碎。
  得知消息的瞬间,江西遇赶到这里,足足等了五个小时。
  幻想过许多暴戾的手段,在看见裴衾寒的瞬间,念头愈发疯涨。
  江西遇头回尝到,难以自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