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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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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半夜，窗外飘起了小雨，两人大汗淋漓地从洗手间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去洗了澡，才又回到了病房里睡觉。
被窝里暖烘烘的，竟翔难得服回软，主动往岚召怀里缩，岚召闭着眼笑了笑，抬手把他圈住，轻声哄道：“快睡吧。”
冷风绕着医院转了两圈，最后定在某棵大树上。
岚召拢紧外套，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我现在走不开，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
“嗯，好，没什么事，行……”
“打完了吗？”屋里传来竟翔的声音。
“嗯。”岚召将手机收回兜里去。
“我有事儿跟你说。”竟翔道，“出去说。”
“好。”岚召跟着他出了病房。
两人在走廊尽头的窗台停住，岚召侧倚在铁栏上，问道：“什么事？”
竟翔踌躇了一会儿，跟他开口：“借我点儿钱吧。”
岚召微微眯起眼：“借？”
“嗯。”竟翔道，“等我找到正式工作了会还你。”
岚召抿了抿唇，一口回绝：“不借。”
竟翔为难地闭了闭眼：“我一定还你，你要是不信可以打个欠条。”
“你真觉得我缺那几个钱吗？”岚召无奈地捏住他的脸，“把我当外人了？咱俩总得有这一步，你不可能以后一辈子管我要钱都是借吧？”
竟翔没懂他的意思，岚召往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他：“里边儿有一千万。”
竟翔觉得这卡跟一千万现金一样沉甸甸的，不解道：“给我干嘛？我要不了这么多，最多就七八万。”
“也没让你一气花完啊。”岚召道，“花不完就留着以后结婚用呗。”
“你哪来这么多钱？”竟翔道。
“放心，这钱我自己的。”岚召看着他狐疑的小模样，无奈说道，“你不会忘了，我是你前任老板了吧？这点儿钱还是有的。”
“哦。”竟翔的确忘了，岚召从来都是一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形象，若不是被刻意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这家伙还是经营着一个餐厅的老板。
岚召笑了笑：“事实证明我是个可靠的男人，怎么样？要不要嫁给我？”
“嫁什么嫁，我是男的。”竟翔颇有些别扭。
“那不然你娶我。”岚召道，“你能娶我吗？”
“哪有人求着被娶的？”竟翔更是别扭。
“我啊。”岚召笑着。
竟翔岔开话题：“你不问我要钱做什么？”
“随便你，你要想搁大街上撒着玩儿都没问题。”岚召满不在意道。
“胡闹。”竟翔无奈道，“我没那个打算。”
岚召点点头，重新回到那个话题上：“所以你要娶我吗？”
竟翔：“……”
“说啊，娶吗？”
“娶，等我赚钱了，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去。”
这天晚上的时候，竟翔收到了第九十八个任务。
“叮，主人，你有一个任务，杀死您的奶奶。”
竟翔猛地惊醒，额上全是虚汗。
他匆匆跑出病房，走到很远处的开水房去。
“761，我低估了你们令人恶心的程度。”
“怎么？这个任务不是应该很轻松吗？”761满不在意道，“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您奶奶所剩时间不过也就几天了，你只是提前了却她的生命而已，又不会对她造成过大的伤害，多活几天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几天。”
“那是你们机器的想法。”竟翔双眸猩红，纯洁的瞳孔里缠绕着狰狞的血丝，“你们无情不代表人类冷漠，即便是几天又怎样？我宁愿往医院里砸几万块让她再多活仅仅几天也不要让她提前离开。”
“跟你争论也不会有结果的，不说了，我接受惩罚。”竟翔心如死灰地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761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再思考什么，认真得仿佛在做一道复杂的高数题，不多时，它终于打破沉寂，将竟翔拖入系统空间中。
不等761发问，竟翔就开口道：“肩膀。”
761好心地问道：“你确定吗？我真的认为这是一个很轻松的任务。”
“开始吧。”竟翔闭着眼，全然不听它说的话。
“好吧。”761叹了口气，从脊背里掏出刀。
刀尖徘徊在竟翔裸露的肩膀上，761没有及时动手，却是问：“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这是一种无知的、不带任何嘲讽的疑问，仿佛它只是一个懵懂的小孩儿，向大人讨问‘我是怎么来的’。
竟翔的声音低低的：“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做，因为人的本性是善良。”
761冷哼一声，将刀尖刺进他的皮肤，在他压抑的痛叫中笑出了声音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好像这幅狼狈的模样也没什么好笑的。
待竟翔接受完惩罚，761坐在床边慢吞吞地擦着刀，轻声对他说：“其实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拒绝过这个任务。”
竟翔一愣。
“我总认为，你们人间的性恶论很通透。”761道，“所以你说得不对。”
竟翔无法再反驳，抱着肩膀离开了。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他找到值班的护士给自己包扎，值班护士一看伤口这样严重，火急火燎地叫来了医生。
竟翔坐在一旁，像是已经死透的人。
不可置否，他的确被761的话影响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会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为什么要因为几天时间而否决了他们活下去的意义。
生命从来都是值得敬畏的，他却在761的话里听到了亵渎与污秽。
世界不是他眼中的世界，人类不是他以为的人类，昏昏沉沉的探索中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这样疲惫了。
这个世界究竟还能依靠谁？
没有体温的机器人吗？
“小朋友。”来给他缝针的医生是个半百男人，戴着一副老花镜，身形肥胖，看上去格外慈祥。
竟翔往他胸口的工作牌看了眼，礼貌道：“姜医生，您好。”
“嗯。”姜医生领着他去了医护室，“进来吧。”
竟翔走进去。
“手松开，给我看看。”姜医生道。
竟翔松开了摁住伤口的手，血顺着指缝落到干净的地板上。
姜医生皱起眉：“这么严重？咋弄的？”
“不小心搅机器里了。”竟翔淡道。
“不疼吗？”姜医生心疼道，“我孩子和你一样大，做事儿也是马马虎虎的，他要是搁外边儿弄这么大个口子，我得给他骂死。”
他说罢叹了口气，拿过工具来：“可疼了吧？”
竟翔突然觉得冰凉的心口有了一丝温度：“还行。”
“小朋友都嘴硬。”姜医生无奈道，“以后可要注意点儿，我看着都心疼。”
竟翔苍白的脸颊抬起一抹笑：“谢谢您。”
“这有什么。”姜医生笑了笑，“客气了。”
姜医生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管也不管，就给竟翔上药。
但那通电话像是有什么急事，一直响个没停，竟翔开口道：“姜医生，您接一下吧。”
“不碍事，我给你弄好了来。”
把伤口包扎完，姜医生才把电话拨了回去，他用的是老人机，一拨通就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姜根和！你死哪儿去了！孩子烧得都要死了你还不回来！刚刚就说在路上，这会儿死路上了还没到？！”
“诶，我这就回来。”姜医生说完忙挂断电话，对竟翔叮嘱了一两句就离开了。
竟翔望着那个背影，不禁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以偏概全是愚者的立场，即便是只有他一个人拒绝了那个任务又怎样？至少也有一个，并非所有人如此，况且说还有将来，将来说不定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和他一样。
竟翔再回到病房里睡觉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烟味，直到躺到岚召旁边，他才觉得那股烟味山崩地裂般翻涌过来。
“你没睡？”竟翔问，“还去抽烟了？抽了多少？这么大味儿。”
岚召微微动了下身子，翻过身对上竟翔的眸子。
他的确没睡，在竟翔走了不久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虚幻的身影背对着他，跟他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鸟语，之后他就被吓醒了。
他出门刚好碰上了在医护室包扎的竟翔，直觉告诉他竟翔一定发生了什么，可他全然不知该怎么办，就像是力不从心的使者，想要拯救却无能为力。
他在阳台抽了半盒烟，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样失败。
竟翔措不及防地与他对视，被他眸中的失落深深刺过心脏。
“怎么了？”竟翔抚过他的脸颊。
岚召低下眼：“对不起，我抽烟了。”
“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发生了什么。”竟翔道。
“没有发生什么，就是瘾儿来了。”岚召道，“没忍住，我错了。”
“好吧。”竟翔亲了亲他的额头，“原谅你一次。”
“你呢？”岚召却问，“你什么事？”
“我什么什么事？”竟翔微微心虚。
“算了。”岚召叹了口气，“睡觉吧，别碰到伤口了。”
竟翔心中一颤，不知他是在说旧伤还是新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