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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折磨 ...

  •   冬天捕猎要艰难许多,一只皮毛浓厚的狸花猫慢悠悠地行走在雪地里。它看到不远处的大槐树上站着只肥硕的鸽子,便蹑手蹑脚地爬了过去,不料,在即将接近猎物时被发现了,信鸽骂骂咧咧地飞走了,留下野猫站树叉子上叫唤。

      喵呜~喵呜~喵呜~

      猫的叫声很接近婴儿的哭声,帐篷里昏迷的白慈蕊被这种声音刺激得强迫醒来,她捂着硬成石头的洳房,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适应了许久,眼前迷蒙的光斑还是不散,她揉着右眼想坐起来,身下撕裂般的疼痛阻止了她的行动。

      白慈蕊只能躺在床上哑着嗓子呼喊:“阿野!阿野!孩子呢,我要给她喂奶了——”

      听到动静的张自野掀帘子走了进来,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白慈蕊看着靠近的张自野简直不敢相认,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皮肤暗沉,眼窝深陷,精神萎靡,阴沉沉的来到身边后一言不发。

      “阿野,辛苦你了,宝宝呢?我得给她喂奶了,不然憋太久洳腺会发炎的。”白慈蕊拉着张自野冰冷的手柔声道。

      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白慈蕊盯着张自野疑惑,见她低垂着眼眸没有动静,便又问了一遍。

      张自野坐到床边,拉开她的衣襟道:“我来帮你排奶。”

      啪—-白慈蕊将她的手打开,沉着脸问:“我问你孩子呢?我刚刚都听到她哭了!她饿了需要......”

      喵呜~外面的猫又叫了两声,解开了白慈蕊刚才的疑惑。

      潜意识里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她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走,结果刚下床就扑通摔倒在地,她扶着自己的左腿惊恐地大喊:“我的腿怎么了?我的腿为什么没知觉了!”

      张自野从背后架起她,将其抱回床上,无力地解释说:“可能是怀孕时压迫到神经了,先静养两天看看吧。”

      “那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为什么总是模糊不清,会不会瞎掉?”

      张自野将白慈蕊乱揉的手拿下来,看着她赤红的眼球安慰:“生产时用力过度,血管爆裂而已,只要休息一段时间都可以恢复的。”

      “真的吗?会好的是吗?”

      “会的,等你稍好些了,我们就可以去旧都进行治疗,她们会有办法帮你恢复的。”张自野点头说。

      “那孩子......”

      “已经死了,胎位不正保不住。”虽然讲出来很艰难,但张自野已经没有精力去隐瞒她了。

      白慈蕊愣愣地看着张自野,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那一晚的记忆这时候才隐隐地浮现出来,是的,胎位不正,当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原来死的只有孩子。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吧。”恐是气氛过于压抑,张自野站起来找个借口离开了帐篷。

      正冲着床的地方放着两块玻璃门,应该是晚上挡风用的,白慈蕊无意间看到玻璃里的人影,披头散发的臃肿女人,红着眼睛,满脸的斑点。她有些不确定,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才终于相信这是自己的模样。

      受这么大罪,花这么长的时间,最后居然没保住孩子还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她到底在干什么!

      心情顿时堕入深渊,不甘悔恨,绝望懊恼,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她这个失败的母亲就该在那个晚上一起死掉,有什么脸还活着呢!你这个丑陋恶心的怂货,你有什么资格去旧都享受好日子,你知道自己的孩子死掉了吗?

      “啊!——-”内心的责备逼得她抓狂,她挥着双臂想抓住什么,结果什么都把握不住,白慈蕊崩溃地哭喊着,双手轮着扇自己巴掌痛骂:“该死!该死!你活着干嘛!快死啊!~”

      张自野端着碗进来,无奈地控制住她的双手,阻止她自残的行为。

      后面就是漫长的哭泣与诉苦,张自野没说什么,只是将白慈蕊抱进怀里安慰,没关系都过去了,就当是做了个噩梦,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人活着就好。

      虽然离旧都近在咫尺,但俩人却没了赶路的心情。白慈蕊乃涨得严重,中间一度发烧感染,张自野还得隔段时间就给她排一下,曾经害羞敏感的女人因为一场生育便彻底放弃了尊严,什么隐私什么脸面,都抛与脑后。乃被人摸来摸去,下题撕裂也得让人天天来换药,看吧,摸吧,这具皮囊已经没有什么神秘可言了。

      除了涨奶的痛苦,白慈蕊的右眼视力也迟迟不恢复,肚子上的皮肤松成麻布袋,腹直肌分离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头发成撮成撮地掉,左腿麻木接近瘫痪。

      产道撕裂的伤口疼得她坐立难安,盆底肌松弛,漏尿还多了个痔疮,恶露淅淅沥沥的走不了,她就像个脆弱的破瓦罐,装不住任何汤汤水水,总是把被褥搞得一团糟。

      身体抱恙加上激素的猛烈下降,让她时不时的情绪崩溃,除了大吼大叫的发泄外,还总是胡思乱想疯言疯语,产后抑郁的状况越来越严重。

      跟着她一起抑郁的还有张自野,作为参与生产的接生人,张自野在埋葬完胎儿后就开始出现无力厌烦感,为了照顾白慈蕊,她每天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另一个精神病。

      没完没了的哭泣,没完没了的叫喊,没完没了的丢砸埋怨,张自野感觉这种日子真是没完没了。

      “还是动不了!还是老样子,你不是说休息两天就能恢复吗?为什么没反应!”白慈蕊锤着没动静的左腿大叫。

      张自野不回应,坐凳子上背着她不吭声。

      白慈蕊很讨厌她这种三脚踢不出来个屁的态度,于是不断的去质问她,甚至抓起手边的纸巾物品去砸她,或许白慈蕊都没意识到她在用这种找茬的方式,来转移对自身痛苦的注意力。

      张自野烦躁地站起身往外走,白慈蕊却又慌了,她怕张自野生气抛弃自己,便哭着大喊:“你去哪里?你早就烦我了是吗?想着抛弃我远走高飞对吗,我这个样子很令你讨厌是不是......”

      “你不要总是无理取闹!等过两天雪消了,咱们就能去旧都接受治疗,你为什么总是听不懂?”张自野折回来冲她埋怨。

      白慈蕊现在是个煤气罐,轻声细语都能着起来,别说这么明显的指责,她气愤的回道:“什么叫无理取闹!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旧都,又胖又恶心,眼瞎腿又瘸,你当然不懂我的处境,为什么你不来安慰我一下,还要冲着我发火!”

      “安慰?!谁又来安慰一下我啊,我现在身心俱疲,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为什么总是要我给你输送精神能量?”张自野是憋疯了,直接回怼她道。

      “我知道了,你这是嫌弃我了,我这丑样子恶心到你了对吧!我的孩子没活,你失望了对吧!”

      “白慈蕊!我为你做这么多,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这样说!”

      “是啊!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一个丧尸为什么要帮我呢?我现在怀疑你一直在打我孩子的主意,你就是想把她做成丧尸供你驱使对不对!你以前说过的,是个男孩就把他做成丧尸,你好狠心啊张自野,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白慈蕊恶狠狠的看着她,满嘴胡言乱语。

      张自野不气反笑,她抹把脸说道:“没错,是我害死它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我告诉你,我把你的孩子身体捏碎,从你血肉模糊的产道里拖了出来,埋在了外面的那颗槐树底下,我甚至都没看清它是女是男,因为它已经碎成肉泥了!你知道吗?它死前还抓住了我的手,祈求我别杀它——”

      “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白慈蕊捂着耳朵大喊。

      张自野将她的手拿开,盯着她道:“我为什么要杀它,因为它不死你就活不了!白慈蕊,这个过程有多无助有多痛苦你知道吗?到现在我手上还残余着它的温度,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去安慰你!你造得孽凭什么让我来承担!”

      白慈蕊已经抖成了筛子,眼泪流进她大张的嘴里,她哽咽地说道:“那就杀了我吧!用我的死来还清这种罪孽!”

      “不许再提死这个字!”张自野生气的将白慈蕊推开,她难受得快要喘不上气了,咬着牙道:“为什么你要把我的付出当空气!死?你死了问题就解决了吗?你.......”

      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她需要呼吸需要新鲜空气。张自野跑出昏暗的帐篷,来到外面大口地喘着气,生锈的肺叶迟缓地鼓涨着,将冰冷的寒流吸进身体里,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耳朵里是嗡嗡的噪音。

      信鸽飞到她的肩膀上埋怨:“你不该这样跟她说话的张自野,你明明知道她是产后抑郁,这样会害死她的,咕咕咕。”

      摇摇晕沉沉的脑袋,张自野无力的辩解:“可是那该怎么办,我要疯了!再这么下去,我估计会被她折磨死的。”

      “咕咕咕~张自野,她现在抑郁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身体不好,你还记得女王真理室里的寄生尸吗?她们有好多是既能治病又能和活人共存的,不如用这种方法来让她恢复身体怎么样?”

      “她刚刚还怀疑我把她孩子制成了丧尸,你这方法直接让我不打自招了。”

      “她是信任你的张自野,至少这是一种可行的选择不是吗?”

      张自野迟疑了一下,觉得这确实是一种不错的方法,植入的寄生尸还能让白慈蕊转移因生育失败产生的悔恨,缓解她精神上的痛苦,于是点点头说:“可以!那你现在就出发去找姚娜,快,我们等着你!”

      信鸽接到任务后马上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姚娜所在的地方离这不远,赶明天她应该就能回来。

      张自野兴冲冲地跑进到帐篷,跟白慈蕊将这个计划讲了一遍:“怎么样慈蕊,这样你马上就能恢复,然后去旧都定居了!”

      结果白慈蕊却低着脑袋摇摇头道:“我不配,我是个罪人,不该得到赦放。”

      刚燃起的希望被一头冷水浇灭,张自野感觉空气又不够用了,考虑片刻,决定不再跟白慈蕊商量,到时候直接让她寄生上就行。反正她这人依赖成性,又喜欢当傀儡,以后她自然会想通的。

      把白慈蕊带到旧都,这是张自野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哪怕她成为丧尸的寄生体,也要把她带到旧都!

      “阿野,去旧都的话是不是应该准备几套像样的衣服啊?”沉默良久的白慈蕊突然开口道。

      张自野以为她想通了,松口气说:“穿你从前的衣服就行,到那里她们会给你备新的。”

      “不行,本来就很邋遢了,我的衣服全被血染脏了,到时候见你朋友太丢脸了。”白慈蕊坚持道:“你去周边帮我找几件干净的吧!让我体体面面的去旧都。”

      张自野拗不过她,想来白慈蕊本就对形象特别在意,这点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便说:“行,那我现在就去找,你待在床上不要乱动,旁边桌上有吃的,床下有马桶,帐篷周围我给你弄些丧尸看守,我赶天明肯定回来!”

      “嗯,谢谢你,阿野!”白慈蕊目不转睛的望着张自野,嘴里又说了一遍:“谢谢你,阿野!”

      张自野收拾好后,就踏上了去旧都的最后一次搜寻之路。

      天黑了下来,帐篷里的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白慈蕊掀开被子,挣扎着滚下了床,生产的伤口又被扯裂了,血液沿着大腿流到了地面,开出一朵朵通往冥界的红花。

      她连滚带爬的来到帐篷外面,朝那颗大槐树一点点地移去。

      今晚的天万里晴空,繁星与银河镶嵌在头顶的苍穹之上,白慈蕊坚定地朝目标攀爬着,这一刻她的内心就如这夜晚般平静。

      树底有一片明显翻新过的土堆,她趴在那里泪如雨下,低下头深深地亲吻着那片土地,微笑着安慰道:“宝宝别怕,妈妈这就来找你,别怕~”

      藏在怀里的麻绳被丢到了半空,在树枝上缠绕了几圈,然后落进了白慈蕊的手里。她扶着树干慢慢站起了身子,接着将浮胀的下巴套进了自己织造的陷阱中。

      今晚的风格外温柔,吹动着晃动的脚丫,缓缓地走向了终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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