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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高二最后一次物竞,八班有将近一半的人参加。
      这似乎就是在宣告高二的结束似的,特意把日子挑得离期末不远,正好撞上雨天,晦气得很。
      马路湿滑,天空还下着朦胧细雨,半边天空被乌云笼罩,灰蒙蒙的,空气也是又湿又冷,令人有些压抑。
      *
      路上等红灯,忱辙坐在后排车座,兀自盯了半天空无一人的街道,掏出手机给覃槡打电话。
      电话拨了很久,他一连打了好几个,无一例外都没有接通,车里狭窄的空间内安静得出奇,偶尔传来前排司机嘟囔的两声,抱怨这不讨喜的鬼天气。
      红灯还有7秒,车身已经制动,忱辙头倚在后座,双眼无神,无聊地看着窗外。
      倏地响起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一辆救护车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水花四溅。
      *
      司机师傅是在和同僚打电话,一边转动着方向盘按喇叭:“可能是嘞,最近什么追尾车祸的多得很嘛。我?我在南天大桥这边,正准备往……”
      忱辙又打开了手机,那条早上六点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没有人回复。
      不知怎的他心里陡地生出一种失落感,心脏一下沉到海底,高压,密闭。
      *
      这种失落感一直持续到竞赛结束,当天晚上天气由小雨转暴雨,整个天空都是黑的,云层压得很低,一只飞鸟也没有。
      忱辙冒着雨赶回了家,家中寂寂荡荡,寂静得如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样。大雨敲打着玻璃,噼里啪啦地响,冰冷的空气流动时会有一种不真实的窒息感。
      这是高二这一年下过最大的雨,十分惆怅。
      *
      从没想过会这么快结束高二,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教室的的所有人都在复习,四十出头的人数,气势如山牛咆哮。
      忱辙是在回学校的第二天遇见的覃槡,彼时覃槡刚从办公室回来,恰好错过忱辙的第一次不上晚自习。
      忱辙这天家里有事,紧急回了个家,趁着当时也是月假,覃槡次日才给他回的电话。
      *
      “覃槡,物理竞赛那天,你是不是没有去?”忱辙在电话里问,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任何情绪。
      前几天的雨一直延续到今天,软绵绵的,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致。
      覃槡守在自家的落地窗前,静静地观望着这座雨里的城市。
      *
      “是,那天我没去。”覃槡很轻地说。
      “为什么,因为有事么?”忱辙问。
      覃槡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轻佻地说:“真不好意思啊,我失约了,说来离谱,那天,我爸的病又犯了。你也知道,他工作特别忙,落了一身病,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说也得陪陪他吧?”
      “你不是也说了吗,咱又不靠那东西吃饭,没去就没去,算了。”
      覃槡知道故作轻松的语气背后的自己是有多么狼狈和无助,他身陷森寒的冰山,一次又一次想靠近那处绝地逢生的篝火,却一次又一次害怕,后悔,苦恼。
      他们能做什么呢,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情他们比谁都清楚,又比谁都害怕,以至于那点希望还未说出口,就已经尽数毁灭。
      话语落下,忱辙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久久没有回应。
      *
      窗户打落的雨滴越来越大,倾盆似的大雨一下下地泼在草地,草坪上新开的花朵被雨溅得四处摇晃,沾满泥土,下一个瞬间又重新被洗刷干净。
      覃槡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忱辙是不同于往日的沉默。
      过了好久,电池电量显示不足,电话即将被掐断,忱辙最后补了一句话后,彻底挂断了电话。
      “噢,那你记得让叔叔好好休养。”
      *
      电话挂断,屏幕熄灭,雨滴落下,灯光亮起,打湿了小草的微笑。
      空寂的房间里到处沉顿着落寞,眼睛睁睁闭闭过去又是半个晚上,夜里辗转反侧,床头灯亮了又暗,直到天明的到来才意识到了什么。
      *
      期末考后是暑假,暑假过后就正式进入高三开始总复习,杨楠对八班的标准是班级均分600起步,反正不靠竞赛活,干脆稳抓稳打。
      所有人之间的交流拉扯都不再像以前一样繁多而冗长,他们都默契地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但依然并肩同行。
      这一年过得格外忙碌,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
      *
      日复一日,摸着数不清做不完的模拟卷,学海无涯,奋笔疾书,他们能体会到的只有紧张和忙碌。高三就像汩汩流动的江水,稍有懈怠,岸石垮落,前功尽弃。
      有痛苦与泪水,也有残忍和麻木,比起竞争和排名,他们更多的是对自我的较量,对自我的认可和突破。
      也许多年以后蓦然回首,他们会发现,当年般纯粹而美好的时光再也无处可寻。但人人都在向上走,往前冲,当你趟过奔涌的江河沸腾,直流而下,终会在岸边找到属于的一片天地。
      *
      高三的走读的日子忱辙记不清在自己的卧室里有几个日夜是闲出过一小时的,尽管已经有人告诉他,你可以了,你赢定了,他依然保持着紧张,他依然稳中求进。
      他不敢松懈,这条路上的人太多,想要做到最好,就必须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与汗水。
      这是提高的一年,他所有的学科在原有的基础上都往近乎完美的标准线逼近,但他没有丝毫一刻的放松过。
      覃槡也是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都在不断地突破自我,一次又一次深切地体会自己超越自己的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激动与兴奋。
      *
      忱辙不知道覃槡怎么想,好像就没怎么听覃槡提过真正和高考有关的事,杨楠不是没有给他说过高三竞赛的保送的事,但他觉得高三一年太仓促,又自认不是什么特别沉稳的人,并不想为了追上保送资格的尾巴去冒那个险。
      *
      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从炎夏酷暑但冬雪飞扬,从暖春到深秋,恍恍惚惚之间,班级公告栏上的高考倒计时逐渐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再到最后逼近一位数。
      这天放完学,准备回寝室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看到已经贴上的各种和高考有关的公告,他们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他们轰轰烈烈的青春少年时期,真的要就此落幕了。
      忱辙在校门口站着整理书包准备上车的时候,眼角余光瞟到同样站在那个他只去过一次的复印店门口的覃槡,他恍然若失,才意识到高三走读之后,他和覃槡一起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覃槡呢,也早就和高晟分开,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作息,除了极少数放松的打球会三个人一起约着去体育馆,此外真的就再也没有同路过了。
      *
      忱辙微怔的瞬间覃槡已经朝着他走过来,覃槡说:“忱辙,后天我们抽个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吃饭?散伙饭么?
      傍晚的天是油彩般复古微醺的黄昏,晚霞在远远的天际浓浓地勾勒出群山起伏的轮廓,烟雾朦胧,然后夕阳星辉一样洒在这座城市,金灿灿的,优美而温柔。
      *
      在路边刺耳的车鸣声中,覃槡清晰地听到忱辙说:“好啊。”
      于是那天的夕阳格外美好,影子也被无限拉长,像两条直直的平行线,然后一直蔓延到缠绵的天边。
      *
      所有人都把这顿饭当作一次普通而又隆重的宴席,只有覃槡知道,那天是忱辙的生日。
      忱辙向来是不过生日的,这两年身边的朋友也不怎么过生日,长这么大宋莉也不怎么记过他的生日,所以他几乎一次生日也没过过。
      *
      地点选在高晟家的火锅包间,来的都是些要好的朋友,特意腾出宝贵的半天时间,来共同揭完这最后一锅饭。
      高晟勒令禁止带书内卷,所有人都只准吃饭聊天,忱辙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在今天深刻地体会到朋友二字究竟有什么意义。
      忱辙和覃槡一起到的,那时候还比较早,人也没来齐,高晟尽力装个东道主的样子,把人招待得特别好。
      高晟家父母知道今天他有同学聚餐,更是热情地照顾了不少。
      *
      直到齐荩、吴霜霜和周允歌提着个大蛋糕进了包间,忱辙才意识到事态有点不对。
      齐荩一进来就说:“你也太不仗义了忱辙,生日也不说一声,还是高晟告诉我们了才临时买了个蛋糕来。”
      高晟十分高兴地把蛋糕提到一边,招呼着人:“先坐先坐,你坐这边,后面还有人来呢。”
      *
      忱辙有些懵地转头看覃槡,覃槡很无辜地笑道:“我发誓,真的不是我传出去的。”
      “罪魁祸首”高晟还在兴奋地招呼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肩负了多大大的重任。
      忱辙凑得离覃槡近了点,压低声音说:“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好好的过什么生日?”
      覃槡无奈地说:“你问高晟啊。算了,大家一起过,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后面的人接二连三地进来,几乎人手一个蛋糕——算了,这群没几个好人的傻缺玩意也只知道买蛋糕了。
      *
      覃槡低垂着眼眸,半晌才轻轻地把目光落在正勾头看手机的忱辙身上。
      忱辙清瘦的肩骨突起,下垂的眉眼没有注意旁边人的视线。那个瞬间覃槡像是在看待什么不可企求的东西,小心翼翼,生怕惊落身边的一粒灰尘。
      他当然不会传出去,他想要满座皆人语,却只有他唯一的一个人在给忱辙庆生,忱辙只会回应他一个人的“生日快乐”。
      可是有朝一日幻想破灭,折断翅膀的蝴蝶会重新坠回大地,汹涌的海啸席卷了整个宁静的海滩。
      *
      向义北就一进来就夸张地四处叫喊,大肆喧哗,口出狂言地说要吃垮高晟,高晟又和他互掐起来,顺便数了数带来的蛋糕。
      “一、二、三……我去,你们总共就来七个人,买了五个蛋糕,我们总共十个人,又要吃火锅,莫健也没来,蛋糕谁来吃?”高晟惊讶道,“不是我说你们,还不如空手来,省得我还要给你们收拾。”
      他们特意说了除了上锅什么的时候,不让服务员来打扰,简帆和钱念希正忙着布菜,闻言一抬头:“吃不完就算你的,要不你跟你妈说送点给店里的客人?”
      高晟骂:“你家吃火锅送蛋糕?这根本没法吃好吧?”
      “算了算了,能吃吃不吃拉倒,上菜上菜,我都饿死了。”向义北伸伸筷子望着锅留口水。
      汪洋开始敲筷子:“必须狠宰晟子一顿,上菜上菜!”
      “上菜上菜!”
      “欸,今天我妈不让我出来啊,和我爸在门口守着呢,自己刚刚翻院子出来的。”向义北抹抹油叽叽的嘴说,“为难死我了,知道有多费劲吗,回去估计又是一顿好的。”
      “哈哈哈——”汪洋笑,“要不你跟阿姨说逊哥过生日,我们班人都来了?”
      “可别,逊哥这学期都已经过了四次生日了。”钱念希说,“换一个老师,你们看老赵怎么样……”
      *
      吃到一半,覃槡们这一桌得添菜了,不出意外覃槡拉着忱辙一起去了。
      “你平时吃得那么淡,还愿意陪着一起来吃这种油腻的火锅?”忱辙说。
      “就当增进感情了,我五谷杂粮蔬菜水果的营养都补充得很齐全,少吃点也没什么。”覃槡笑笑,忽地把忱辙拽到了一个角落。
      周围人来人往的,但没多少人注意他们,忱辙被轻扯着衣领,没阻止覃槡的动作,等静下来才问:“怎么了?”
      覃槡眉毛扬着:“兑现我的诺言,送你生日礼物。”
      忱辙有些疑惑:“你什么承诺过送礼物了?不用送,送不送的无所谓,这种东西我看得不是很重要,你陪着过我就挺高兴的。”
      “送不送这是我的事。”覃槡说完,拿出了一个盒子,忱辙还有点惊讶:“你什么带着来的?”
      “刚刚啊,”覃槡说,“相机,也不是很贵重……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拍照,就平时记录记录——你能收下么?”
      忱辙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奈着,垂下眼帘,又抬头,“都说了,不用送礼物,怎么就是不听呢?”
      覃槡笑笑说:“能收么?”
      忱辙沉默似的接过。
      “忱辙,其实这个东西我很久就想送了。我不是一直很想去看赛里木湖么?这一年有点忙,没顾得上,看来去北极也是没有希望了。”
      覃槡又说:“忱辙,高考结束那天,我们拍张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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